乾元宫距离不远,步行也就十多分钟便到了。 此处庙宇聚集摊担罗列,风俗杂耍小吃菜肴,那真是眼花缭乱一应俱全。 阿檀来前说想吃猪血蹄花,可没走几步路,便停在了姊妹团子店前挪不动步。 这姊妹团子可是乾元宫的名小吃,乃民国初年一对江姓姊妹所开,团子取以糯米磨湿粉,再分别包入鲜肉香菇芝麻仁白糖,甜咸皆有,满足食客各种口味。 阿檀深嗅一口糯米香气,转脸向周钦之示以谄笑:“警长,能不能再来一袋团子?” 团子刚出笼,冒着蒸腾白气,阿檀没等周钦之回答,喜笑颜开冲那姐儿喊:“我要一袋,甜咸都要。” 周钦之扬了扬眉,站立一旁卓然超群,他低睨阿檀一眼,面色是冷肃的,却又不受控制的,纵容地付了钱,阿檀往前,他也不紧不慢跟了上去。 耳边吆喝四起,两边皆是小摊小贩,道路中间的行人来来往往摩肩接踵,周钦之身高腿长气宇轩昂,行走其中颇为引人注目。 轻车熟路,阿檀在蹄花摊前坐下,她先是要了两份蹄花面条,又举起纸袋。 “警长,尝一个?” 周钦之矜持:“不了。” 阿檀从桌上的竹筒里取一双竹筷,夹上一团递到周钦之嘴边:“芝麻仁馅,软糯香甜,不尝可惜。” 周钦之紧盯她,眼前身影似有一瞬与记忆中的那个重合。 除却长相,两人性格习惯乃至于这说话时的神态语气都像极了,这让周钦之产生错觉。 他喉结微滚,目光落在阿檀欣悦请食的脸庞上,又挪到筷尖糯米团,恍惚几秒,周钦之张嘴咬下去,芝麻白糖与糯米碰撞,香甜在唇舌间徜徉,不负她的那一句“不尝可惜”。 他细细品尝,再抬眼,阿檀已经转身与卖吃食的小贩拉话去了。 “老板,下月就该火神庙会了吧?” “是啊,到时肯定又是人山人海热闹得很喽。”小贩将青瓷大碗一一摊开,浇汤撒料一气呵成。 阿檀又问:“这是我们的吗?” “你们的在下一趟。”老板指了指不远处,“这是那桌老板的。” “哦。” 等食期间,阿檀又百无聊赖拨弄起桌上的横栓来,她将之打下又拿上,拿上又打下,嘴里还在嘀咕:“还有什么方法,能做到既关门又出去的呢?” 她又将横栓拨上去,不知从哪来了个小子,他站在两人食桌前狠拍一下桌子,在力的作用下,桌面剧烈震动,桌上被拨上去的横栓也掉落下了一些。 阿檀瞬间眼神一亮,向反应过来的周钦之投去激动眸光。 “警长,我想到了!” 周钦之的唇角稍微翘起:“我想,我也明白了,就算不用任何工具,也可以做到从外关门。” 阿檀悻悻:“之前咱俩思维都被局限了,总觉得门从里面关上,要么人在里面手动关再找暗道出去,要么从外关,但要使用工具,现在想想,这种类型的横栓,完全可以从外用力关,多拍击门几次,在力的作用下,将横栓震动进凹槽,门就关上了。” 阿檀说完,往旁边看去,拍桌的寅时就站在一旁,眼神幽怨。 他心里一直记着谢家门口阿檀说带他来乾元宫吃猪血蹄花的事,可几天过去,她日日早出晚归压根没兑现承诺,方才他来这边卖香烟,竟然在蹄花摊前见着了师姐,这才气恼地跑过来拍桌,他一句“师姐”还没喊出口,阿檀眼疾手快过来捂了他的嘴。 阿檀缓了缓心神,冲着周钦之笑眯眯道:“警长,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师弟,我是他师哥。” 周钦之打量地看了他俩一眼,没言语。 这一句说完,阿檀这才放开了寅时,寅时也是个机灵人,见状立刻换了称呼,不过语气依旧愤愤:“师哥,你说带我来吃蹄花的,结果竟一个人跑来吃独食!” “哪是一个人吃独食?”阿檀往对面一指,“我们警长也在呢。” 周钦之背脊后靠双腿交叠:“叫你师弟坐下一起吃。” 阿檀笑着扭头喊:“老板,再来一份。” 吃饱喝足,寅时拍着肚皮,畅快地吁了一口气,希冀消散舌尖辛辣。 周钦之付了钱,三人这才离开乾元宫。 从大西门至药王街,从小西门至坡子街,道路两侧金银首饰洋行百货,生意兴隆繁荣荟萃。 阿檀走到周钦之身侧:“警长,这疑惑全解,我们下一步该去哪?” 周钦之眸光锐利:“回警察厅,调派人手,上门查验。” 接到任务后,马富家几人匆忙赶往张允竹居所,没想到扑了个空,张家家丁交代,张允竹应谢承堂相邀,午后便去了谢公馆。 周钦之带人赶到时,尹华君也在场,兜兜转转,除却林萧禾以外,又都到了聚集到了谢公馆里,不过也好,省得他再多废工夫挨个找寻了。 见周钦之又来,这次还带了一队人马将谢家围了个遍,范景珠心中升起怒火,她定了定神,先声夺人:“周警长,你这上午刚走,下午又来,还带这一堆人马,举枪弄棍的,让不让我谢家过安生日子了?” 三番五次的,谢承堂也怒意上心头了,他指着周钦之的鼻子:“周警长,你回长沙城,我惦念大麓中学同学情谊,特地设宴替你接风洗尘,你说我弟妹是遭人所害须查案,我也一一配合了,可你今日又不分青红皂白带着你手底人冲进我谢家,你究竟想干什么?” 张允竹见状,忙笑着上前来,他做和事佬缓和气氛:“钦之,承堂,咱们都相识这么多年,情谊深厚,何故闹得这样剑拔弩张?有什么事,好好说话,都好好说话。” 尹华君亦走上前,他不擅言辞,只说:“钦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钦之却不急不缓,冷瞥了一眼两人:“我主要还是因为你们而来。” 张允竹错愕地指指自己又指指尹华君:“我们俩?” 周钦之不说废话,只给身后警员使了个眼色,几人立刻上前控制了尹华君与张允竹。 “周某想验证一事,得罪了。” 话音落下,警员立刻将两人挽袖,尹华君手上什么都没有,而张允竹手臂抓痕触目惊心。 周钦之走到他跟前:“手臂抓痕怎么来的?” 张允竹支支吾吾:“野猫……野猫抓的……” 阿檀上前来看了眼抿唇一笑:“张公子,猫爪尖利,抓痕细深,可你手臂上的抓痕,看宽度,应该是人指甲所为吧,巧的是,谢二太太指甲里出现了人的带血皮屑,是死前抓挠凶手留下的。” 张允竹忙将衣袖打下来,掩饰道:“是野猫,但不是那个猫,讲出来不怕大家笑话,我年初在外养了个小丫头,那性子跟只小野猫似的,一跟我亲热,又抓又挠的,这……这前几日闹得过火了点,所以手臂就留下了这些印子,造成误会了,误会了。” 阿檀看好戏似的瞥了眼范景珠,只见她脸色变变,眼角眉梢里似有慌乱。 周钦之轻笑一声:“你这外养的小野猫,姓甚名谁,居住何处,我让我手底人将她请过来。” 张允竹语塞,又吞吐着:“我这……在……在……” “张允竹,撒谎只能糊弄过一时,这只野猫存不存在,你觉得我警察厅会查不出来?” 张允竹深吸一口气:“钦之,听你这意思,承堂弟妹是被我所杀?” 周钦之点头:“你的嫌疑最大。” 张允竹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般:“呵,这,这多可笑,我无缘无故的,杀害承堂弟妹做甚么?” 周钦之目光阴沉:“她撞破了一些丑事,你害怕事情经她之口传扬出去,所以要杀人灭口?” “丑事”二字说出口,范景珠的身躯晃了下,她镇定下来:“其中是不是有误会?” 周钦之又将矛头转向范景珠,神情神秘莫测:“有没有误会,谢太太的反应已经给了我答案。” 张允竹攥了下拳:“钦之,我不知晓你为什么会怀疑到我身上,但我张允竹可是清清白白,事发当晚,我与你一同在前厅喝酒啊,后来说是出了事,我与你们一起过去查看的,你平白无故说我杀人?” “那日,你几点钟来的?” “我只七点多一些就进了前厅,你当时也在啊,这些天我也听了些风声,这七点钟,承堂弟妹的丫头还去给她送过汤药,那时承堂弟妹还活得好好的,这从前厅到后院,走路也得八分钟,你说我杀人,我怎么杀人?我有什么时间杀人?” “看来谢家你的确常来,从前厅到后院走路需要几分钟你都一清二楚。” 张允竹语塞,一时间不知道接什么话。 周钦之继续:“还有,我问的是,你几点钟进的谢家,不是问你几点钟进的前厅,这事,陈管家与当天门口迎客的家丁应当最清楚吧?” 谢承堂神情威严,他叫来陈管家与家丁,几人也不敢隐瞒:“具体几点我们也不清楚,只记得张少爷比周警长林会长早到半个多小时,到了就去逛后花园了。” 由于他是谢家的常客,管家家丁都对张允竹极为熟悉,因此也没多问。 “我和林萧禾都是七点不到来的,比我们早半个小时,是完全有时间作案的,你到前厅时,红光满面喘粗气,应当是匆忙跑过来的吧。” 周钦之看向范景珠:“并且,谢二太太的佣人章儿,是真七点送去汤药,还是她以为到了七点,所以送去汤药,还是个谜,因为七点,是谢太太的佣人云水告诉她的。” 范景珠额上已经覆了层细汗,她咽着口水眼神飘忽。 谢承堂听了半天终于察觉到了什么,他看看妻子又看看好友,强压怒火询问:“你俩到底怎么回事?” 张允竹还妄图挣扎,他急声解释:“承堂,你听我说,这事与我真没关系,这就是弟妹撞邪上吊家中!就算我张允竹有什么丑事被她撞破,就算我早到了些去逛了后花园有什么所谓的犯案时间,可我也不是神仙啊,我怎么可能从里面关好门窗全身而退?” 阿檀吹了声口哨,晃到张允竹面前来,她亮出那个横栓:“这个就是那偏屋中的门栓,那晚被家丁撞掉了,我研究了下,发现人确实不能从里关好门窗而后出来,但可以从外面将门关上,其实不难,门栓与凹槽被钉在两扇门上,平时关门,只需从里面下拉栓进凹槽,门就关上了,但我发现,如果在外拍打门,借用震动,也能使栓滑下入凹槽,我不知晓你到底是不是用这种方法将门从里关上的,只是人真的可以做到关门且全身而退。” 她狡黠笑笑:“一个时间诡计,制造不在场证明,一个空间诡计,给案件增加不可能性,再借以汉墓血玉之说,完美地将罪推给鬼神,说方慧荣是撞邪上吊,只可惜啊,死者的身体反应与现场痕迹是不会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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