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林萧禾是来兴师问罪的, 是来捉奸在床的! 他确实一直不喜欢顾喜屏,但顾喜屏毕竟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当男人尊严受到冒犯, 即便平时都懒得多看她几眼,撞破奸情的那一刻,林萧禾也愤怒得想要立刻将顾喜屏与那男伶抽筋扒皮后投入湘江里喂鱼。 可林萧禾也清楚,小不忍则乱大谋,顾喜屏还有利用价值,他现在压根动不得她。 林萧禾往不远处的地板冷眼睨了下,只一眼, 那男伶便吓得哆嗦了起来, 他轻呵一声“软脚虾”,收回视线, 朝顾喜屏扬了扬下巴。 顾喜屏忙问:“萧禾, 怎么样?” “我不管你,你也不管我?” 顾喜屏点头:“对, 对!” 隔了会,林萧禾居然很轻易地同意了:“可以。” 顾喜屏有些不敢置信,她确认道:“真的?” “真的。”林萧禾抬了下她的下巴, 眼神很玩味, “不过,喜屏啊,连我都能发现,你是不是也太不小心了?” 顾喜屏心还是悬着, 她回:“我以后定会注意的, 不会给你、给商会、给顾家带来麻烦,你就不要计较了。” “行。”林萧禾起身往外走, 出门那一刻,他还是向地上那个惊魂未定的男伶投去了阴狠一眼。 出了福云旅社,外面刮了风,弄堂巷口墙壁上,泛黄广告纸张被吹得刺啦作响。 林正跟在他身后,身体躬了些:“会长,那个男伶用不用?” “不用。”林萧禾眼神淡漠,“周钦之刚入职省警察厅,新官上任三把火,查起人命案来,连与他交好的谢家都没网开一面,我同他没半分交情可言,更不能教他抓住把柄,近期闹出人命于我不利,不过这口气,也不是能轻易咽得下去的。” “那会长是想……” 林萧禾撂下一句轻飘飘的话,语调没任何温度:“就废他条腿吧。” 林正低头:“是。” 林正过来替林萧禾拉开车门,林萧禾躬身入了车。 “会长,回哪边?” “连升街。” 轿车启动,伴随座下颠簸,林萧禾闭眼小憩。 连升街上有一幢他新购置的公馆,红砖洋楼,外墙巍然耸立,上面爬了些葱郁的青藤。林萧禾进了门,佣人鞠躬喊先生,他将外套递上去,径直上了二楼。 推开卧室大门,里面陈设崭新奢华,极具巧思,可见主人之用心。 窗户边上摆放一个木质衣物陈列架,上面是一件雪白西式婚纱,裙摆逶迤,珍珠镶绣,精美绝伦。 林萧禾缓步走过去,站在婚纱前,视线逐渐阴暗了,他伸出手,轻轻抚摸婚纱上的触感光滑的蕾丝,想象着他心中之人,他的玉钿已经为他穿上了婚服,她提着裙摆,款款而来,笑容是俏皮是灵动,然而当林萧禾的手指触碰过去,眼前的一切都化作泡影。 他感觉很无力,这种无力感他曾经刻骨铭心。 林萧禾惆怅得长叹一口气,走到窗边,闭上了眼,记忆不受控制地在眼前回溯。 犹记得是十二岁,不,还未满十二岁,是十一岁半。 那年刚入冬,天寒地冻,田埂草垛上打着厚白的霜,一大清早,家里来了位贵客。 贵客鬃约莫三四十岁的年纪,毛领皮大衣,手里杵着根油发亮手杖,高高在上,睥睨一切,他们兄弟四人垂首站立面前,任贵客捏搓掂捻,如圈里任人挑选的猪仔,最后,贵客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伸手一指:“就这个。” 爹妈喜悦得抹泪,连连称好,卑躬屈膝的样子像是下一秒就要跪下来给贵客舔/脚。 贵客瞥了一眼:“叫什么?” 他不敢言语,父亲忙答:“老三,他叫老三。” 母亲将他带到里屋,她蜡黄的脸,眼里含泪,将四兄弟唯一的一件还算暖和体面的厚棉衣套在了他的身上,她握了他的手,又摸他财鱼壳一样皴的脸颊,嘱咐他:“要好好听话,好好的,以后不会饿肚子了。” 他很抗拒,抗拒得哭出声来,低低哑语求母亲不要将他卖掉,然而母亲却捂了他的嘴,惶恐着说这话不能让外面的贵客听到,你离开是去过好日子的,是去做少爷的,母亲手忙脚乱擦干他眼角的泪,告诉他,外面那位是你的表叔,他很有钱,也给了家里不少银钱,你必须同他走,不然,你爷会打死我们的。 林萧禾想到暴躁的父亲,想到他喝了酒发起疯那癫狂的模样,他心里恐惧,他是不想离开母亲,可是无力反抗也只能认命了,出茅草屋的那一刻,贵客将头上的狐皮小帽戴到他的头上,正了正,并对他说:“你以后是我的儿子,你叫林萧禾,记住了吗?” 他怔愣片刻,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从此,老三这个名字同与之代表的一切都渐渐被他抹去,林萧禾这个名姓便刻入了他的骨髓。 他那时昂头看向身侧这个男人,想到一向残暴的父亲在男人面前那副卑微讨好的样子,他便在心中暗暗起誓,以后的林萧禾要权势要富贵要出人头地要生杀予夺,他决不能再重历这种无力感。 等他来了林家,炼狱才算刚刚开始。 夫人不满林景良为备受宠爱的娇小姐秀茵挑选的这个穷小子,秀茵也嫌弃他是个乡下来的泥腿子,林景良更是对他更是极致严苛动则打骂,四年里,他过得战战兢兢,如在悬崖上过活般,一不小心便会坠落无间地狱。 那四年里,他常常做梦都会突然惊醒,感觉脖颈有什么东西在狠扼住他的喉咙,直到玉钿的到来,他才缓过一口气。 林玉钿的处境像极了四年前刚来林家的自己,一开始,林萧禾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觉得自己遇到了同类。 他终于不是孤身一人,最开始,林萧禾想保护他,他遵从林景良的吩咐,明里带着玉钿熟悉林家,暗地教他如何明哲保身,玉钿很聪明,学得很快,同时,林萧禾也发现,林玉钿并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他机灵古怪,很多次将想要捉弄他的秀茵耍得团团转,做了林萧禾很想却不敢的事,他愈发觉得阿钿有趣,更想靠近他,想和他呆在一起,偶然间,林萧禾得知了一个大秘密。 那天,林萧禾不过是去书房汇报学业情况,在虚掩的门外,听到里面林景良与林玉钿的谈话。 林玉钿说:“这样装下去,迟早会露馅的,我装不了一辈子。” 林景良却不以为然:“木兰替父从军十二载,军营与男人生活打仗也没露馅,你怕什么?” “可是……” “你想想你的外祖父外祖母,想想他们的性命,再来同我说你装不装得了?” 林玉钿沉默了许久,最终咬咬牙:“装得了。” 也就是那一刻,林萧禾知道了玉钿是为女子的事实,他想到两人相处的点滴,想到和她在一起的轻松快乐,心中的感情,也随之变质,随之浓烈,随之如决堤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现在,想要的东西几乎都有了,可想要的人却连影都摸不着,这种得不到的感觉让林萧禾备受煎熬,如有万只蚁虫在心口啃噬一般。 佣人敲敲门,为他端进来一杯咖啡。 他本来不爱喝这玩意儿,觉得苦,放方糖依旧苦,他前二十多年已然够苦了,哪能还给自己找罪受,但洋人爱喝,说什么香浓醇厚,苦中回甘,林萧禾与之打交道得多,只能硬着头皮喝,喝着喝着,倒真教他尝出些苦中回甘的滋味。 林萧禾西装马甲,矜贵优雅,他端着咖啡一口不喝却在自言自语:“你没离开长沙城,到底会在哪儿呢?” 林萧禾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立刻放下咖啡疾步下楼,急声吼着林正的名字,林正忙问:“会长,怎么了?” “开车,去观音巷。” 林萧禾穿好外套与林正一起匆忙出门,然而阿檀却对此一无所知。 街上躲过林萧禾后,阿檀并未立刻回观音巷,她想着这个点蒋浸月应当也快回家了,于是拐了个弯,去了湘雅医院。 医院人多,缕缕行行,阿檀找了好些会才找到蒋浸月。 她刚为病人吊完水,推着医疗车出门来,正巧与阿檀撞上。 浸月见到阿檀眼神一亮,笑意温柔着问:“阿檀,你怎么来了?” “我来等你一起回家。” 浸月将推车放到一边,走过来拉阿檀的手:“今日忙碌,我现在还走不开,要不你先回去。” “还有多久?” “一个钟。” “没事,我来都来了。” 蒋浸月思考了片刻,随即点了头:“好,我先带你去更衣室等我,都在忙,一时半会不会有人进去,那里有休息座椅,你不要乱跑。” “好。” 蒋浸月拉过她的手进了更衣室,又匆匆离开了,阿檀将门关上,百无聊赖坐了半个钟的时间,座椅硬,她坐得腰酸背痛,阿檀起身活动筋骨,门外突然响起惊叫声与脚步声,似乎起了什么骚乱。 阿檀担心外面工作的蒋浸月会有危险,刚想出门一探究竟,谁知手刚碰上门把手,一个黑影闪进门中,紧接着冲力直接挟住她往里带,阿檀眉一拧,正欲擒住这黑影手臂,抬眼一看,她神色滞住,这贸然闯入之人竟是周钦之!
第二十三章 周钦之低眸一眼, 看清更衣室中人,他阴恻神情也凝了凝。 两人前脚刚在警察厅分别,后脚竟然还能在湘雅医院不期而遇, 真不知这是叫缘还是孽。 阿檀粲然一笑,一句“警长你为何在此”还卡在喉咙里,周钦之便先人一步捂了她的嘴,他拉开身后衣柜门,眼疾身快,裹挟阿檀躲了进去。 衣柜逼仄,容纳一人还算勉强, 可两人都进, 只能是身贴身了。 周钦之的手搂她腰间,阿檀的脸靠他肩头, 两人身躯严丝合缝, 鼻尖气息相闻,漆黑憋闷, 热意流蹿,呼吸之间有种矛盾的急促与漫长,阿檀感觉自己脸颊有些发烫, 又觉周钦之身体更烫, 她动了动,周钦之放她腰间的手越发用力了。 阿檀稍微昂头,黑暗中,两人视线相交, 阿檀看不清他脸上神情。 很快, 她又将头垂了下去。 外面又是一阵骚乱,似乎在找什么人, 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从门边经过,阿檀凝神屏息,唯恐弄出什么动静,可在如此褊狭的衣柜里,还一直维持这样紧贴的姿势,阿檀感觉非常难受,自然,周钦之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手下的腰肢很软,怀中的身体很炽,升起的感觉很异样,他从未有过如此不受控的时刻,教他呼吸都不畅快了。 好不容易等到外头动静消失,周钦之开口说了话,他的身体那样烫,语调却是冰冷无情。 “快出去!” “知道了,催什么?”她巴不得早点出去呢。 阿檀伸出手指推开个缝,见外头无异样,这才退出衣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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