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续上了呼吸,阿檀大口大口,感觉畅快极了,一扭头见周钦之,只见他扭了扭酸痛脖颈,目光却紧锁她身上,阴鸷却又透着研析。 “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周钦之收回视线,走到窗户边上,接着窗帘掩饰身体,警觉地看了眼外面。 他稍微往后侧眼,声音压低:“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可是医院的女更衣室。” 阿檀眼珠转转,走到他身后反唇相讥:“既然是医院女更衣室,那警长也是男人,怎么如此不绅士地突然闯入?” 周钦之扬扬眉并未解释,他开了窗,将阿檀拉过来:“别说这些了,先离开要紧,待会你想走都走不掉。” 阿檀被他推到窗边,言语里带着疑惑:“我为什么要离开?我在这里等我朋友,她是医院的护士小姐……” 然而话是这么说,阿檀身体还是诚实地翻窗而出,很快,周钦之也跟了上来,两人借着昏暗夜色成功离开医院。 华灯初上,长夜未央,中山路上人潮如织,长沙城的繁华喧嚣不减白日。 阿檀双手反背转过身来,霓虹灯映照,她的眸眼潋滟湛亮:“警长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不解释一下?” 周钦之云淡风轻笑了声:“无需解释。” “你不怕我给你捅出去?”阿檀猜测道,“外面那阵骚乱,是冲你来的吧,不然你也不会那样急着躲。” 周钦之轻慢地瞥了她一眼:“我今日从未去过医院。” 阿檀蹙了蹙眉表示不理解。 他指了指路边招牌,中东旅社几个字很是显眼,周钦之唇角弯起:“中山路中东旅社,开设有年,生意甚盛,该社楼台现已修葺一新,特聘弹词,备茶水,诚邀顾客品美食,每座茶资八毛。我的茶座早已开好,方才只是去了趟洗手间,恰好遇上下属,所以多聊了两句,林玉钿,你还需要什么解释?” 他将“林玉钿”三个字咬得很重。 阿檀扶了扶额,听出了周钦之话里的威胁含义,要是捅破出去,她的秘密也瞒不住了。 阿檀瞬间变脸,笑得谄媚:“嗨呀警长,这咱俩话也聊完了,就不耽误您喝茶了,您赶紧上楼台吧。” 周钦之深深看了她一眼,头也不回往楼梯方向走去,阿檀凝视宽阔挺拔的背影,无所谓地耸耸肩膀。 算了,反正这也不关自己的事,管他出现在哪作甚! 楼台之上,周钦之于在围栏边坐下,和他座前一个金发碧眼的洋人以法语谈笑风生,然而谈话间,他也不经意地侧脸瞥了眼楼下,关注着阿檀的行踪,见她离去,周钦之这才收回视线,眸光幽深。 阿檀回到医院,却只让出不让进了,阿檀等了好大会,才等到蒋浸月。 她被人推挤着出了医院,包挎肩膀,秀丽的眉蹙起,蒋浸月一步三回头,显然以为阿檀还未出来。 阿檀赶紧迎上去将她拉到一边,蒋浸月见着阿檀,提起的心胆这才放了下去。 两人挽着手,快步往前走着,蒋浸月低声询问道:“阿檀,你怎么出来的?方才我在医院里找你许久,还以为你被抓了。” “我听到外头动静,感觉不妙,怕连累你,所以就跳窗跑出来了。”她好奇道,“医院里发生了什么事?” 蒋浸月缓了口气:“我也不清楚实情,只知道一大群人冲进来,貌似在找什么,阿檀,别说这个了,说得多是非多,这事反正与我们没有干系。” 如今世道混乱举目浑浊,普通百姓只求一个明哲保身,掺和进那些纷扰里准不得安宁。 阿檀点了点头:“好,不说了。” 两人噤了会声,快步往观音巷的方向走去。 转了话题,她们一路说说笑笑,到街口时,阿檀眼尖,一下就瞥见了前方的福特牌轿车。 车上下来两人,那个声称“斩草要除根”的义兄林萧禾正在其中,阿檀心下一惊。 不妙! 她匆忙往旁边闪去,将身体隐匿在墙角昏暗里,并给蒋浸月使了个眼色。 蒋浸月起先还不知晓发生了何事,刚想开口问话,往前一眼见着了轿车,瞬间就明白了。她定定神,手将包带往上提了提,这才迈腿走上前。 刚准备进巷口,林萧禾急声叫住了她:“小姐,冒昧问您件事,方便吗?” 蒋浸月狠狠闭眼又睁开,心脏狂跳不止,她努力压制紧张,转过身来,秀美面庞上挂着得体微笑:“先生有什么事?” 林萧禾敛了敛神色,伸手指向巷中。 “小姐住这条巷子里面的?” “嗯。” “住多久了?” “十八年了。”蒋浸月咽口水,“先生问这个做什么?” “不是,我是想打听一下,近一个月,这巷子里有没有住进生面孔?” “生面孔?”浸月做思考状,“没见过,这巷子里都是老租客老居民了,就连送水工都是熟脸孔。” 林萧禾轻嘶一口气,他绅士颔首:“打扰小姐了。” 蒋浸月也礼貌地点头致意,她回过身去,脚步虚浮着,手指紧紧抓住包带,连大气都不敢喘,刚走了没几步,身后男人散漫的声音再度响起。 “小姐?” 蒋浸月脚步一顿,瞳孔紧缩,背脊已然冒了冷汗。 她听见身后脚步逼近,地面影子也逐渐与她平齐,蒋浸月勉强抿了唇。 “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林萧禾递上来一张金箔名片:“若是有见到生脸孔的话,小姐可打这个电话告知于我,必有重金酬谢。” 蒋浸月伸出细白手指接过这张名片,点了头,疾步往前走去,她怕再做停留,自己就该露馅了。 林萧禾站在巷子口,望着巷道两侧的几盏灯火失神许久,而不远处的昏暗里,阿檀正目不转睛观察着,他心中祈祷林萧禾不要再遇上观音巷中什么人,能快些从这里离开。 然而事与愿违,只见前方出现一个旗袍女人,她哼着舞曲踩着碎步,又是拢发又是扭肩,眼角眉梢都挂着春风得意。 是曹善眉。 阿檀眼前黑了黑,暗叫倒霉! 林萧禾没放过,也开口叫住了她。 “太太,您好!” 曹善眉风姿绰约扭过头来,见是个矜贵英俊的男子,她笑容灿烂起来:“有什么事?” “我想向您打听个事?” “打听什么事呀?” “你是这巷子里的住户?” “是呀,我不仅是住户,还是房东,”她得意地昂头,“这巷子里,大半房子都是我的。” “您是房东太太啊,那太好了,我想请问一下,近期巷子里出现过生脸孔吗?” “生脸孔?”她哈一声,言语轻快,“那肯定出现过呀。” 林萧禾语调急快:“太太,能否将详情细告于我,我有重金酬谢!” 曹善眉咧嘴喜笑颜开:“真的呀,真给钱呀?给多少呀?”
第二十四章 在曹善眉期待兴奋的眼神里, 林萧禾朝林正抬抬下巴。 林正上前来,他往曹善眉手里塞了些什么东西。 曹善眉是一点不避讳,她双眼放光, 摊开手掌,嘴里嘀咕着:“一块,两块,三块……” 数到第五枚,曹善眉的眼角都炸开了花:“哎呦,五块银元,出手可真大方, 想知道什么, 巷子里有没有来生脸孔是吧?” 林萧禾嗯声:“正是,烦请太太好好回忆。” “我定给你好好想想, 好好想想, ”曹善眉忙不迭地,将银元放进自己的手提袋中, 手掌柔弱无骨地那么一甩,“哦!想起来了,这几日都有呢。” “是不是身量中等, 体型偏瘦, 长相清秀?” “有有有!”曹善眉一拍掌,“是呀,昨天白日里刚见着。” 林萧禾拳握紧,面有急色:“太太, 她现在在哪里?您要是告知, 我还有重酬!” 曹善眉那双眼珠狡狯动了动,轻咳提醒, 很不客气地再摊开手,林萧禾递了个眼色,林正也识相,再往曹善眉手上放了五块银元。 曹善眉生怕两人反悔,这次瞧也没瞧,就将之一股脑全塞进手提袋。 “这人来租我的房子,进巷子里就挑三拣四,又是嫌臭又是嫌破,老娘生了气,抡起扫帚将他赶跑了,所以,我也不知他在哪里。” 林萧禾的表情滞在了脸上:“太太,您跟我开玩笑呢?” “开什么玩笑?他一个租客,又没租我房子,我如何知道他的去处!” 林萧禾脸色阴阴沉,林正见状凶神恶煞吼道:“臭娘们,你玩我们呢?” 曹善眉丝毫不惧,神色厉害起来,她一把将手提袋夹咯吱窝,尖着声音咋咋呼呼:“哎呦哎呦,怎么着,还想打人啊,你们的问题我都答了,那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想空手套白狼就直说,怎么还污蔑说我玩你们呢?” 曹善眉一张利嘴,这俩哪是对手,林萧禾语塞,林正发怒,说不过就想冲上去给这娘们教训,被林萧禾抬手拦了下来。 他很快平复心情,语调淡淡:“林正,回来,对女士不可没有礼貌。” 曹善眉听这话,笑得春心荡漾,她给林萧禾抛了个眉眼,“还是这俊满哥说话中听,”说着还狠瞪林正一眼,“不像有些人,戏台上的狗,出大丑。” 林正敢怒不敢言。 林萧禾弯唇,脸上笑容温润,他想到什么,低头掏出钱夹,从里面抽出张相片亮在曹善眉眼前:“太太,您好好看看这张相片,我们要找的是这个人。” 曹善眉眯眼躬身,紧盯这相片上那个马甲礼帽的俊秀少年,不动声色地舔了舔嘴皮。 她抬头往上看,正好林萧禾探究视线从上方下来,曹善眉快速地眨眼,直起背来,神色古怪了几分,但她什么也没说,佯装燥热,用手掌扇起风。 林萧禾敛神,拿回照片,又取出一张名片递到曹善眉面前:“太太,如果您见过这个人,提供有效线索,我将还有重酬!” “真的啊?” 林萧禾笑意更深:“真的。” 曹善眉喜滋滋接过名片,将之放进手提袋里,问:“帅哥,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不耽误太太回家了。” 曹善眉接着没哼完的曲,扭着臀,高跟踩上青石板哒哒作响。 林萧禾满怀希望而来,结果铩羽而归,他落寞地返回车中,吩咐林正:“回去吧。” “是,会长。” 车灯亮起,轰鸣声响,轿车离开街口,曹善眉这才停步子,她将手提袋提到耳边,稍微晃动几下,里头银元叮当作响,曹善眉噗嗤笑出声:“今儿是什么好日子呀,遇上两冤大头上门送钱,走狗屎运了,明日就上丰亭裕钱庄买上几注彩票,要是中了大奖,那我曹善眉有房又有钱,苦尽甘来,后半辈子泡蜜罐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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