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父抬了抬烟头,视线远眺,望向山头。 林杳还蹲在墓碑前,脸上的情绪很淡,却又似乎显得灰暗。 金友媛从后面走上来,跟她并排蹲着,抬手摆弄了一下林杳放在碑前的花。 她告诉林杳:“你能来,哥哥会高兴的。” 天将要落雨,今天不是个好日子,上天也在哭,怪不得说“清明时节雨纷纷”。 林杳在那儿待了一会儿就走了,金友媛下山后看见自己家里的车还在原地停着,她拉开车门坐上去,看见妈妈的眼睛红了一圈,女人倔强地扭过头去不看她,仿佛在跟她置气。 引擎发动以后,金友媛说:“是哥哥让我原谅她的。” 车里一瞬间没人说话了,只有金友媛的声音,低到快要听不清:“如果我不选择原谅,那该怎么办呢?比起林杳姐,我更厌恶我自己。” 本来已经发动的车一瞬间偃旗息鼓,金父又从烟盒里磕出一根烟,拉开车门出去抽,金母又开始小声哭。 金友媛面色淡然地坐在车里,偏头望了望窗外,说:“又要下雨了。” 今年怎么这么多雨。 林杳走到半路的时候被淋了个落汤鸡,雨水从衣领里灌了进去。 她停在一家书店门口,低眼看见书摊上摆放的杂志被雨水润湿一个角。 白柠给她打电话,问她在哪儿,林杳报了位置,没一会儿就有车来,停在书店门口。 开车的是王栩文的叔叔,他拉着两人准备去餐馆吃饭的,半路上白柠翻了下日历,才知道今天是清明节。 她立马给林杳打了电话,问王栩文能不能多带一个人。 王栩文就问了她一句是男的还是女的,得知是女的以后,半秒钟之内就答应了。 白柠冲他翻了个白眼。 车停稳了以后,白柠撑了伞来接她,却一把被王栩文抢了过去,她在背后撇撇嘴,王栩文冲上前献殷勤。 他见到林杳后还愣了几秒,想起两人之前在便利店见过,于是用一种堪称夸张的语调说:“哇,真巧!我俩之前偶遇过。” 林杳掀着眼皮觑了他一眼,没什么兴致地微微点头,附赠了一声“嗯”。 “来来来。”他把伞往林杳那边倾斜了一下,随即极为贴心地说,“别淋着了。” 林杳躲进了他的伞里,王栩文随口跟书店老板说了一句:“老板,下雨了,收一下你外面的书啊,要被雨泡烂了。” 看店的是个年轻人,正带着耳机打游戏,好像没听到他的话,王栩文也懒得再管闲事,带着林杳进了车。 白柠见她淋了个半湿,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罩上,小声问她:“去扫过墓了?” 林杳蚊咛般“嗯”了一声,仿佛嗓子被什么东西糊住了一样。 她们先送林杳回家换了次衣服,然后说带她一起去吃饭,林杳没什么兴趣,本想拒绝的,但是王栩文一个劲儿地邀请她,白柠也觉得她一个人闷在家里不太好,想让她一起去。 阿婆在家里改织那件小了的毛衣,林杳把钥匙揣进兜里,说要跟朋友出去吃饭,就不在家吃了。 阿婆朝她摆摆手,让她快去。 车上,王栩文点开手机,说着:“那我也叫一个朋友吧。” 林杳眼睫微抬,似乎能知道他要找哪个朋友,随即抿住唇,一言不发。 雨天,清明节,再加上一个长得有点像金星鑫的沈郁白。 简直像叠buff一样。 几个人聚在一家小馄饨店,店面不大,只有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婆婆在做事。 清明节本来就没什么人逛街,再加上天气不好,街上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 她们三个人先到的,沈郁白大概是十几分钟以后才来,进门时抬手推开了店里的玻璃门,肩上落了点雨,混杂了一身冷冽的水汽,望向她的时候,漆黑的瞳孔微微停顿,挑起的眼尾慢慢收拢,眼神寡情而淡然。 林杳知道白柠有个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却不知道那个竹马是王栩文,更没预料到今天会再次跟他在雨天见面。 简直像一团纠缠不清的命运。
第8章 黑月光 王栩文往里面挪了挪,给沈郁白腾出一个位置来,他来的时候就帮沈郁白点好餐了,老婆婆还在后台煮,店里就他们四个人。 王栩文从桌子上抽了四副筷子,给每个人都递了一副,还碎碎念说:“都是熟人,不用觉得尴尬。” 白柠皱了皱眉,缓缓地重复:“都?” 她看了眼林杳,林杳回望她,表情有点凝滞。 桌上除她以外有三个人,两个都知道她什么脾性了,应该就王栩文一个人还以为她是性格温软的乖乖女。 她开始斟酌,不知道该不该装一下。 林杳扬了扬眼,沈郁白也在看她,两个人的视线撞在一起,总有点针锋相对的意味。 少年的下颌线出落得漂亮,整张脸的弧度优越流畅,视线轻飘飘地落在她脸上,明明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也不说话,仿佛在等着林杳说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熟,还是不熟? 好像两边都不沾。 林杳抬手撕开了一次性筷子的包装袋,眼睛低了下去,还在思考着怎么回答最好,刚说了个"我们——",王栩文已经大大咧咧地说出来了:“他俩不是也认识吗?小白之前还找她借钱,很熟吧?” 沈郁白嘴角往下压了压,他情绪淡,平时不太爱骂人,但这个时候显然心情算不上佳。 少年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他语气平直,咬字慢: “小文,你的话真的很多。” 王栩文被叫得一懵,颇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怎么突然叫我小文,怪恶心的。” 沈郁白幽幽瞥他一眼,扯了扯唇角,“小白就不恶心?” 这时候老婆婆恰好把煮好的馄饨端了上来,笑吟吟地说可以自己加醋和辣椒。 王栩文郁闷地撇了撇嘴,往自己那碗里倒了半瓶醋,然后晃了晃瓶子,下意识递给白柠:“还有点儿,给你吧。” 碗里的馄饨还冒着热气,大家都没动筷子,白柠看了看林杳,又看了看沈郁白,两个人都若无其事,一副谁也不想理的冷淡模样。 林杳准备伸手去拿辣椒油,猝不及防跟沈郁白的手碰在一起,他手指匀称而长,冷白色的皮肤仿佛能透出血管,少年的手温有点低,林杳感觉自己像是摸到了一块将要融化的冰。 她指尖蜷了蜷,往回缩了一下,然后又把瓶子往前推了推,“你先吧。” 沈郁白也没跟她客气,淡淡“嗯”了一声。 店外雨声将停,老婆婆坐在前台后面,戴上老花镜看手机,声音放得大,连他们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王栩文瞅了眼桌上的纸巾盒,看见里面是空的,就侧着头问沈郁白:“带纸了没?” 少年眼也不抬,“在兜里,自己拿。” 他刚把手伸进去,沈郁白像是想起来什么,身子突然往另一边侧了侧,但是王栩文已经把东西拿出来了。 王栩文低头看了一眼,奇怪地咕哝着:“你之前不是说这种糖很难吃吗?怎么还在兜里装了那么多?” 闻言,林杳抬眼往那边看了看,几颗小小的水果糖就摊在王栩文手心,玻璃糖纸反射出斑斓的色彩。 沈郁白觑了他一眼,眉目沉沉,眼尾渐渐被压低,他掀了掀单薄的眼皮,两指一捻,直接把王栩文手心的糖给夹走,只给他留了一颗。 “别人送的,揣兜里给忘了。” 想了想,沈郁白又给每个人分了一个,边分边说:“不是很好吃,别介意。” 林杳微微蹙了眉,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拿她买的糖送人,还那么歉疚地告诉别人说不好吃? 做人也不要这样吧。 一顿饭吃到一半,王栩文突然想起来什么,他问沈郁白:“你明天是不是有比赛?” 沈郁白点了下头,“友谊赛。” 林杳记得王栩文之前在车上提过,沈郁白其实从小就在欧洲那边训练,今年才回国,之前在初级方程式比赛拿了冠军,今年本应该准备F3的赛事的,他却突然回了国。 无他,这位小少爷从小做什么都轻而易举,仿佛世界上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最开始选择玩赛车也是因为要是想把这个爱好做出成绩来,很难。 烧钱、危险,还鲜为人知。 但是沈郁白家里不缺钱,他在这方面又有十足的天赋,拿了几个冠军以后,他觉得无聊,就又回国了。 王栩文跟她们说的时候还咂舌过,他说:“本来我挺为他可惜的,后来我转念一想,哦,他是沈郁白啊,那就正常了。” 因为沈郁白是有点神性在身上的,性子懒,冷淡,做什么事都一副毫不上心的欠揍模样,那双漂亮漆黑的眼睛里仿佛什么也看不进去,偶尔施予你一个眼神,简直能叫人感恩戴德。 林杳听完他一大串话以后,觉得有点夸大其词,哪有那么夸张的人。 馄饨没那么烫了,王栩文吃了几口,转而随口问林杳和白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他叽叽喳喳地碎碎念:“你俩都去吧,咱们三个人正好能给小白拉个横幅。” 林杳想到那个场景,眉梢一跳。 沈郁白也停了筷子,掀了张纸擦嘴,低敛着眼睫平静道:“人可以去,横幅就算了。” “为什么啊?” “丢脸。” 王栩文颇为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忿忿不平地吃自己的馄饨,结果被烫了一下,张着嘴跺脚。 来的时候是王栩文的叔叔送的,他们吃饭的时候叔叔有事走了,白柠和王栩文的家住得近,俩人说好一起坐地铁回去,林杳本来打算跟他们一起去地铁站,结果出门看见沈郁白长腿一跨,坐在一辆重摩托上,不紧不慢地套头盔。 林杳瞅了眼他的车牌,还挂的是京A的牌子,摩托车看上去也价值不菲。 只是她记得十八周岁以上才能驾驶机动车来着,这人该不会是无证上路吧。 她多看了几眼,王栩文就跟她解释:"小白之前在国外念高中,回来以后是从高一开始继续读的,他比我们大,成年了,有驾驶证的。" 林杳突然想起来上次她看都没看他的身份证就说他是未成年,还不让他上机。 她的表情有一瞬的别扭。 再抬头的时候,沈郁白偏着头看她,路边的树叶浸透了雨水,柏油路吸饱了水汽,世界变得湿漉漉。 少年两手把持着摩托车的把手,风衣的衣摆懒懒往下垂,又被瑟瑟的风撩开一个角,他言简意赅,嗓音没什么起伏:"住哪儿?" "盛兴华苑。" 沈郁白抬着眸子思考了两秒,他侧过身去,"顺路,跟我走吧。" 林杳不太想跟他一起,她跟他连朋友都算不上,干嘛要坐人家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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