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压了压眼睛,努力把胸口泛起酸涩的情绪压下去。 上了二楼,光线照不进来,因此显得走廊里格外昏暗。 姜安然条件反射般的觉得害怕,明明只有几步路的台阶,她硬是磨叽了十几分钟才上去。那扇她曾经拼命逃也逃不出来的门现在是打开的状态,门上的锁被拆了,导致门合不上,有条缝隙留在那儿。墙上深深浅浅的胶带痕还残留着,一直蔓延到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看着触目惊心。 姜安然根本不敢去想这儿曾经贴着什么,最好不要和她有关。 她轻车熟路的找到衣柜里的中型旅行袋,将连时序常穿的衣服叠整齐放在里面,又去卫生间拿了他的洗漱用品。这二楼她待得憋屈,慌慌张张的收拾完就往楼下冲,路过客厅时,姜安然余光瞥见茶几上的信封,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折返回去。 姜安然掂量了下信封的重量,指腹摸索里面东西的轮廓,猜测应该是照片。既然一开始就是给她的,那她打开看看,应该也没什么... 姜安然撕开封口,把里面的照片一股脑儿倒在桌面上,在看到上面拍摄的画面时,她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中一样直愣愣地呆在了原地。 照片上的主人公无一例外,全是她。 与他之前偷拍的视频不同,这些照片全部是在她知道的情况下拍摄的。 从她初中的毕业照片一直到高中毕业,还有她实习的时候和大家一起拍的合影。其中夹杂着她发布在社交平台的照片。每一张后面,都是他手写的话。 xx年x月x日 恭喜你初中毕业,那一年的今天我也初中毕业了。 我们的学校竟然隔着大半个城市,怪不得没有碰到过你。 安然,我很想你。 xx年x月x日 恭喜你获得了初中地理竞赛的冠军。 那一年我在国外参加小提琴比赛,可惜成绩不佳。 爸爸妈妈非常生气,摔坏了我最爱的一把小提琴。 安然,我很想你。 xx年x月x日 恭喜你考上了A市的重点高中。 那一年的今天我也在高中报道,就在和你隔着一条街道的普通高中。 我很少在学校上课,爸爸妈妈给我找了家庭老师,挤出的时间全部用来参加音乐比赛。 没记错的话,这一年的夏天,我拿了两个国际性的奖。 爸爸妈妈很高兴,允许我少练一个小时的声乐。 安然,我很想你。 xx年x月x日 恭喜你升入火箭班,不过,这班服是谁挑的? 黑白灰,好丑,但你长得漂亮。 是这群人里最亮眼的。 安然,我很想你。 xx年x月x日 恭喜你考入A大。 那一年我专攻流行音乐,参加了一档原创歌手的音乐节目。 有唱片公司签我,告诉我说我要火了。 等大街小巷都是我的声音,你会不会记起我? 会不会记起我们的约定? 安然,我很想你。 …… 她做的这些事与他无关,但他企图通过这种方式挤入他已经错过的她的人生。 这应该是他挽留她最后的办法了。 执拗、倔强,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有的照片上面的胶带没撕掉,她一下就反应过来,卧室墙上贴的原来是这些。 她一时觉得这份固执的感情好可怕,一时又觉得他好可怜。 可怜到她想干脆如他所愿放弃底线去爱他好了。 姜安然席地而坐,将桌上的所有照片背后的话全部看完。 她抽了几张纸,含糊地擦掉脸上的泪珠。 缓了缓心情,姜安然把照片重新装回信封,塞进外衣口袋。 幸而在这时候,她还没忘记答应董航的事情。 一楼的楼梯口旁边确实有间放杂物的房间,入口非常窄小,成年人需要弯腰才能进入。平时一直上着锁,从没打开过。很久之前,姜安然帮忙收拾别墅,本想把那儿也顺道整理了,可连时序推脱说钥匙找不到了,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但现在,那扇禁闭的门是开着的。 里面阴冷潮湿,一眼望去,满是无尽的漆黑。 空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他说的“杂物”。 空气中,漂浮着一丝铁锈味。 她打开手机的灯光,小心翼翼地踩着台阶入内,一眼便看到了放在角落里的箱子。 房间里的地面铺了一层塑料垫子,踩在上面会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回音格外瘆人。姜安然扶着墙壁小心翼翼的一步步挪过去,隐约感受到手掌下的触感不对劲。 她抬高手机,光线照亮那面“墙壁”—— 那儿根本不是墙,而是被封死的窗户。 黑布黏在窗户上,姜安然使了好大的劲儿才撕下来。 玻璃上密密麻麻写满了音符,虽然整齐,但每一笔都打着颤,看得人生理不适。她不懂乐理,靠着大学选修课那点儿残存的知识辨认出这是李斯特的《唐璜的回忆》。而在那些音符最下面的窗棱上,刻着一行已经模糊了的歪歪斜斜的幼稚字体—— 她也,不要我了
第75章 七十五束玫瑰 这到底是个什么房间? 看着不像是给人住的, 却处处充满连时序存在的痕迹。 姜安然在漆黑封闭的空间里待了一会儿就感觉浑身不适,泛着潮湿的空气如同一双无形的手掐住她的喉咙,让她连简单的呼吸都变得格外困难。 她细细摩挲窗棱上的那行刻字, 几乎是立马想到了连时序的幽闭恐惧症。 他说过,小时候比赛的成绩不好, 会被养父母关禁闭。 这里, 难道就是他被关禁闭的地方?! 姜安然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再次环视一圈小屋的环境, 胸口一阵恶寒。 别说几岁的小孩, 连成年人冷不丁被推到这里来也会生理不适。年幼的连时序不禁要忍受心理和身体的双重折磨, 还得按照父母的要求在窗户上默写谱子,过关了才能被放出来吗? 这是赤/裸/裸的虐待! 姜安然咬牙将角落里那只偌大的箱子从房间拖拽出来, 上面挂着的锁是开的, 她摘下来, 掀开盖子前竟然有点儿发怵, 脑海里有道声音在提醒她,看了里面的东西之后,便真的回不了头了。 她抬眸看了眼门内的漆黑, 攥攥拳,下定决心打开了箱子。 里面放的都是些杂物, 但说杂物也不恰当,因为每一件都是新的,每一件她都眼熟。和她一模一样甚至没有拆封的童话书;和她家里那只相同的肚皮上带着伤疤的玩偶;一堆整整齐齐放在透明盒子里的糖纸,全是她爱吃的牌子... 最下面压着一本带锁的老旧日记本, 是她小时候商店里随处可见的卡通样式那种, 封面少了层油纸已经褪色了,塑料钥匙就在锁上插/着, 她轻轻转动,锁就开了。 日期从他十岁一直持续到十五岁,每一页从寥寥几句话记载当天的练习曲目转变成生活随笔,字体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越来越成熟,他记录的内容也越来越长。 姜安然一页一页翻着,很认真地看他写得文章,仿佛跟着他走了一遭那段阴暗不见光的少年时光。起初她的情绪还能保持冷静,慢慢地,眼泪不受控制的漫上来,捏着纸张的手指颤动不已,那么轻薄的一页,她却无论如何都翻不过去了。 姜安然视线因为水雾变得迷蒙,看不真切纸上的字,泪水啪嗒啪嗒往下砸。 她咬着唇,竭力憋住哽咽,无声无息地哭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继续看最后一页纸上的文字:“...今年的冬天好冷,冷到院子里的树死了一样安静,整栋别墅静悄悄的,林子里的小鸟也不再来了,小屋唯一的那扇窗户写满了音符,密密麻麻的黑,光已经透不进来了。幸好,我最近比表现的不错,妈妈没有关我禁闭。” “...我好像高兴的太早了。半个月前参加的国内青少年组的钢琴比赛成绩公布,我的位次排在一个同龄女生的后面,组委会得按照规则给我这个第二名颁发奖状,我在上课没办法到现场,是妈妈替我去参加的。大家都恭维她有个音乐天才的儿子,可她并没有感到开心,而是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她认为在我身上付出的时间、金钱、精力没有得到一点儿回报,甚至怀疑自己的眼光。我也许不是他们要找的那个能够延续他们音乐梦想的孩子,他们后悔领养我了。” “...不要就不要吧,我想回福利院了,全世界的人都不要我,但有一个人还会要我。” “……” 这篇文字应该是在他状态很不好的情况下写的,每一处笔触都在抖。内容是戛然而止的,他连标点符号都没来得及加,最后一个字的最后一笔在纸上划出了长长的一道,他应该是怕被发现,匆忙停止了书写。之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再也没有使用这本日记。 姜安然恍然抬头,视线重新投向那个漆黑的房间。 耳畔一直有两道不同的声音交杂响起—— “还有一个人会要我。” “她也,不要我了。” 他笔下的那个“她”,就是她对么。 姜安然一瞬间理解了他为什么对她存有病态的执念,也明白了他疑心病那么重的原因。 弃猫效应讲,被抛弃的猫儿再次被捡回来之后会表现的格外乖顺,因为会担心哪里做的不好再被丢弃。连时序认为她没有遵守承诺放弃了他,而这种抛弃的行为只要发生一次,那么便会有无数次。他不信任她,是因为从没有在她这儿体会到真正的安全感。 他如同被丢弃的那只猫,一旦抓住了能回到她身边的机会,便会不惜一切代价的伪装成她喜欢的样子,害怕再次被放弃。 姜安然掏出手机,差点没拿住丢在地上。 她惊慌失措地接住,缓了缓情绪,拨通董航的号码。 对面响了几声便接起来,“喂,姜老师。” “...那个,”她清清嗓子,“连时序检查做完了吗。” “做完了,在病房里躺着呢。” “麻烦你把手机给他,我有几句话和他讲。” 董航一愣,回头看病床上看似面无表情,实则早就竖起耳朵听他们打电话的男人,好笑地回答:“行。”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之后,那边没有任何声音传来,但姜安然知道手机已经到了他手里,他在听。姜安然将东西一样样的放回箱子里,留下了录音机,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哽咽:“你让董航托我找录音机,其实是故意让我发现房间里的东西,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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