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工作,有能力赚钱,攒攒钱自己也买得起房子。 真没想过惦念这个。 这套房子江文宪自己养老也好, 以后留给江帆也好,江惊岁就没打算要过问这些。 她唯一的要求就是, 别卖掉。 至少,给她留个念想。 她想许茹的时候,还能过来看一眼。 如今,连个念想也没了。 大厅里人来人往,父女俩之间隔着短短两三米的距离,江文宪却无法向前再走动半步,在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永远地改变了。 一抹异样的情绪在他脑中一闪而过,江文宪皱了皱眉却没能抓住,下意识地顺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这笔钱不是小数目,你别赌气——” 他终于记起了自己还有一个女儿。 江惊岁想笑笑,但笑不出来。 还在提这笔钱的事。 大厅里的大理石地砖干净明亮,清晰地映出她的倒影,支离破碎的纹理也爬满了她的影子。 “爸爸,妈妈走了之后,你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我那时候就一直在想,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呢,我要报个本地的学校,以后再找个离家近的工作—— 说到这里,她停顿一下,垂着头又说。 “但你好像不需要我了。” 江文宪的心被这句话揪紧了,他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些什么,但喉咙一阵阵地发紧,涩然的情绪堵在嗓子眼里,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是我把自己看得太重了。”她自言自语般地说,“你有自己的打算,我对你来说,只是个包袱罢了……” 江惊岁忽然笑了下,那笑容很浅淡,稍纵即逝,脸颊上的酒窝都没露出来。 带着释然和坦然。 “这笔钱,你不用给我,就当是我留给你的。”她抬起头来,看向江文宪的眼睛,说的话虽轻,却带着力量感。 “你养了我十八年,将来你退休了,如果需要我养老,我一定会出钱,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岁岁——” 身后传来江文宪干涩的声音。 江惊岁推门出去,没有回头。 已近黄昏,深橘色的晚霞盘踞在天际,热烈明艳地烧红了半边天,整座城市好像笼罩在火光里。 江惊岁拉开车门,坐上驾驶位,透过前面的挡风玻璃,看着一辆黑色轿车驶离视野。 她沉默地垂下头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别的动作。 江惊岁是个独立决绝的性子,从她能够放弃一切,毅然决然地离开北安,孤身一人远走他乡就能看出来。 她有自己的想法,谁也不能改变她的想法。 但亲人,始终是她的软肋。 理智上,她将江文宪划离了亲人的范围,但也没办法做到从此就对他真的视而不见。 她童年的那些温馨记忆,是真真切切地存在过。 这没办法去否认。 江文宪带她出去玩,给她买好吃的,去学校给她开家长会,远在国外出差时也会隔三差五地打来电话。 问她钱够不够用,说回来的时候会给她带礼物。 一幕幕,都是回忆。 如果江文宪一直对她不好,江惊岁反倒是能说服自己,和他彻彻底底地断绝关系。 但曾经的付出,又是真的。 这些无法割舍掉。 江惊岁有点茫然地闭了闭眼。 现在的这种结局,是好,还是坏呢?。 她也不知道。 - 接下来的几天里,江惊岁在忙着看房子,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她本来打算现在公司附近租个房子住的,这样上班也方便,但巧得是,正好有个同事的房子要卖。 同事说,这房子本来是要当婚前财产的,但男朋友家里一直在作妖,死活不同意,要求她把房子卖掉,钱用来装修婚房。 这打的主意也太好了,男方的算盘珠子都快崩她脸上来了,同事忽然之间就想通了,结婚有什么好的? 一对作妖的公公婆婆。 一个长不大的巨婴男朋友。 这领了结婚证,就是过去当牛做马的。 人生苦短,快乐至上,她彻底想通了,火速跟男方分了手,以后也不打算结婚了,干脆卖了房子辞职,全国旅游去了。 江惊岁过去看了看。 房子在桐花路商圈里,地理位置很好,交通方便,附近商场餐厅一应俱全。 是个小户型,六十平的高层,除去公摊面积,室内四十四平。 和闻桐小区离得不远。 就隔了两条街,走路过去十分钟就到了。 江惊岁很满意,打算就定这套了,但买房毕竟是大事,签合同之前,她还是跟许芸和游樟说了一声。 知道江文宪要卖房子的事之后,许芸气得火冒三丈,要不游樟拦着,当场就要开车过去上门骂架去了。 当初结婚时,许茹没嫌他一穷二白, 没要彩礼,没提要求,连婚房都是用嫁妆的钱买的。 到头来,许茹走了,他连女儿都不要了。 还为了儿子上学的事,要赶前妻的女儿出门。 这是人能办出来的事儿? 许芸窝了一肚子的火,为姐姐感到不值,但在外甥女儿面前,又不好再说些什么,到底是长辈,不能在小孩面前骂人。 许芸压了压火气,去房间里拿了存折:“这里面是三十万,你拿着。这些年我和你姨夫也没能攒多少钱,但你们姐弟俩都是一样的,一人三十万。” 许芸将存折递过来:“本来想等你结婚的时候再给的,现在既然要用钱,那就先给你吧。” 江惊岁愣了下,立刻摇头:“我不要,小姨,我有钱。” 江惊岁从大学就在接商稿,毕业工作之后又有工资,她也没什么物欲,平时唯一的花销就是养猫养狗。 这些年的钱都存起来了,买房的首付肯定是够的。 江惊岁不想再麻烦许芸了。 当年她上大学,江文宪没想起来要给她学费,她也赌气不去跟他要,本来是打算去办助学贷款的,走绿色通道可以缓交学费。 但后来许芸知道这事之后,是她出了钱。 许芸每年都会给她生活费和学费,她也不跟江惊岁说,知道说了她不会要,每次都是直接打到她卡里。 这些钱,江惊岁一分没动,全都攒了起来。 大学毕业的时候给了游皓,让游皓转交给许芸。 为此,游皓还被骂了一顿。 作为小姨,许芸已经做得够多了,江惊岁不想再让她操心了。 许芸坚持要给,游皓看着她俩推拒半天,最后江惊岁说了句:“那等我结婚的时候,小姨你再给我吧,我现在钱够用。” 许芸想了想,说也行。 游皓终于有机会凑过来了,见缝插针地插了一句:“姐,你干脆搬回来跟我们一起住呗?” 许芸这里一直都留着江惊岁的房间。 “你不是不喜欢做饭刷碗嘛,你在这里住,也不用你动手了,我妈做饭,我刷碗,你等着吃就行。” “你这说得我好吃懒做一样。” “我勤快就行了呗。”游皓笑嘻嘻地递过来一杯果茶,“给,刚才在对面买的。” 江惊岁举高手里的果茶,又往游皓手里看一眼:“买的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我这杯四块钱,你那杯二十六呢。” 游皓咬着吸管靠在门框上,另只手比了个数字出来,非常心痛地说,“现在奶茶也太贵了吧,我舍不得把钱花在这上面,还是喝便宜的吧,这柠檬水就挺好的。” “……” 苦自己,甜他人。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隔天,游樟特意请了个假,去四季花园小区实地勘察了一下。 确认没问题之后,江惊岁就去跟同事签了合同,办完过户手续,然后准备搬家。 连祈已经帮她收拾好几天了。 江惊岁的东西说多不多,衣柜和壁橱都是空的,走的时候记得带上猫和狗就行了。 但说少也不少,主要都是书。 连祈把书一本本地拿出来放到箱子里,用胶带封好,最后一数。 嚯,二十七个箱子。 沉得要命,搬家公司的师傅差点把命交代到这里,弯腰呼哧呼哧喘得像个快要报废的老风箱,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寒冬腊月天里,师傅整个人就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头顶都在往外冒白色的热气。 江惊岁不好意思地连连道谢,最后又多给了师傅五百块钱。 送走搬家师傅,江惊岁乘坐电梯又上来。 电梯在十六层停下。 一层四户,江惊岁在1603,对面的那家房子刚租出去。 租户是个小姑娘,也在搬家。 出来电梯的时候,江惊岁见那小姑娘拖着一个很重的箱子,费劲地往家里走,下意识地过去帮了一把。 小姑娘感激地连声道谢。 没隔一会儿,蹬蹬蹬地送了两盒草莓过来。 关上房门,江惊岁顺手把草莓放到箱子上,开始打量乱糟糟的客厅。 房子是精装修的,热水器和空调、洗衣机之类的家电都安装好了,同事把这些东西全都留了下来,潇潇洒洒地拿着合同走人了。 看她朋友圈,现在到了长白山,正在星级酒店里泡温泉。 阳台上传来叮叮咣咣的动静,连祈正在阳台上捣鼓江惊岁的那些假花。 花架子是拆开搬过来的,还需要重新用钉子钉好。 江惊岁环视一圈,正在琢磨从哪入手收拾,突然看见满屋子的收纳箱里,格格不入地多出来了一个行李箱。 24寸的,银灰色的,行李箱。 不是她的。 连祈捣鼓完花架子,从阳台上过来了,手里还拿着小锤子,江惊岁寻声回头看他,指尖在行李箱上敲了敲:“你的?” “嗯。”他漫不经心地应一声,长腿跨过地上凌乱的箱子。 “你不回家吗?”江惊岁问。 连祈放下小锤子,抬手随意地揉了一把她脑袋,尾音也带出两分懒劲儿:“江惊岁,我说过了啊,有你的地方才是家。” 不然那只是一个睡觉的地方。 江惊岁眨了眨眼,她本来还在想怎么跟连祈说这事,蓝山苑她是不会再回去了,不想碰到陈岚和江文宪。 但总不能要求连祈一直迁就她,总是往这边跑吧。 这边离蓝山苑也不算近。 他的手还在她头顶搁着,江惊岁迟半拍地想起来:“哎不对,等会儿,你摸我头发之前是不是没洗手?” 连祈稍顿,旋即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来:“是吗。” 江惊岁扑过去按住他肩膀,使劲摇晃起来:“你手上全是灰,居然还敢摸我头发——” 连祈挑了下眉,没忍住伸手又在她脸上掐了一把,笑着逗她:“那怎么办呢,要不你报警吧,让警察把我抓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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