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祈欺身过来:“江惊岁——” 头顶笼罩下来一片不太明显的阴影。 江惊岁闭上眼睛,心一横:“你打。” 下一秒,却听他像是叹了口气,手在她脸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说话语气又柔软下来:“说吧。” 她睁开眼睛,对上他垂下来的眸光。 “说什么?”她下意识地问。 连祈把她拉了起来,轻捏住她的脸,向上一抬,视线低下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上周说有事,不知道干嘛去了。 问她也不说。 这周还是说有事,也不知道去哪了。 回来之后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连祈坐到床边,身子朝江惊岁侧着,手还没收回来,捏着她的脸上下晃了晃。 江惊岁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浅色的眼珠一转不转的,隔了足足半分钟,她才轻轻挣开他的手。 人又倒回床上,仰躺着看向天花板。 连祈也不催她,只是侧头看着他。 气氛安静片刻,江惊岁抬起手来,将手臂横挡在眼睛上,开口说话时语气很平静:“他还是想卖掉这个房子。” 一个没头没尾的他。 但连祈很快反应过来,这个他,指的是谁。 江惊岁说话一向简明扼要,从上周跟江文宪的不愉快见面,到这周的“三堂会审”,竖起来其实只有寥寥几句话。 她本来是有很多想说的,但从她死心的那一刻起,她又什么都不想说了。 没必要了。 她已经不想再为这事烦心了,就到此为止吧。 手心里忽然被放了几张有些硬的东西,像是卡片一样,棱角抵着指腹柔软的皮肤,江惊岁横在眼睛上的那只手的指尖微动了动。 手臂放了下来,睁眼一看,手里抓着的东西是银行卡。 先前她跟连祈开玩笑,说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连祈就把银行卡给她了。 江惊岁没要,找了个时间又把卡放了回去。 转了一圈,银行卡又回到了她手里。 连祈稍稍向前倾身,指尖挑开她缠在耳骨钉上的碎发:“不想卖就买下来。” 他没说那些多余的、安慰人的话,那都没用。 而是直接给出了解决办法。 房产证上写的是江文宪和许茹的名字,属于夫妻俩共有财产。 许茹离世之后,按规定这算是遗产,配偶和孩子各持一半。 江惊岁不同意的话,江文宪也没办法越过她去卖房子,所以才会三番两次地来找她。 连祈给出来的方法直接解决了这个问题,江文宪之所以执着于卖房子,是因为他想要卖房子的钱。 那就给他钱,然后把房子过户到江惊岁名下。 江惊岁却摇了摇头,有点无所谓地说:“我想通了,他想卖就卖吧。” 先前她选择搬回这里,是因为她觉得这里有她妈妈的气息。 但事实上。 这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我之前总觉得只要这里的房子还在,我妈妈就也会在,但后来我就想明白了,是我在自欺欺人。” 江惊岁环着双腿,偏头看向窗外暗下来的天,“这里只是一个空房子,人走了就走了,什么都不存在了。” 以前在宁川工作的时候,许芸总问她,什么时候回家,回家上班不好吗? 可许芸不知道。 自从她母亲离世,父亲再婚之后,她就没有家了。 她是一个被忘记的人。 江惊岁也是在那一刻,陡然意识到这一点的。 曾经的家庭里只留下了她一个人。 只有她,不肯忘记这段记忆。 固执地停在原地。 哪有什么家? 家,都是梦醒的地方。 江惊岁眼眶红红的,却不肯哭出来,她只是用力地睁大眼睛,将眼泪憋了回去,头埋进双膝之间,声音又轻又哑地说:“连祈,我没有家了。” 隔了两秒钟,头顶上多了一只温热干燥的手。 “江惊岁,我也没有家。” “但你跟我一起,我觉得我好像就找到了家。” 其实连祈一点都不喜欢这里。 也不想住在这里,这里对他来说都是连振成留给他的阴影,毕业之后一直没搬走,是因为他知道,江惊岁某一天会回来。 她割舍不下这里。 江惊岁睫毛动了动,动作有点迟缓地抬起头来,在他黑漆漆的瞳仁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的手还在她头顶放着,带着属于他的温度和力度。 连祈又叫她的名字:“江惊岁。” 江惊岁还没应声,就听他兀自说:“我有点后悔了。” 连祈眼珠看着她,眼瞳里藏着很深的情绪,嗓音低下来:“如果知道你一直抱着这种想法,我当时一定会跟上你。” 江惊岁怔了怔,而后有些释然地摇了摇头:“现在这样就挺好的,我是说真的。” 那些日子她过得浑浑噩噩的,自己都没太多记忆,也不愿意去过多回忆。 现在的她,已经可以将那一页掀过去了。 学会了信任,也恢复了去爱的能力。 生活逐渐步入正轨,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如果是那时候的她遇见连祈,反倒不一定会有现在的这种结果。 大概是淋了雨,后半夜,江惊岁果然开始发烧。 吃了退烧药,第二天烧退了一些,但一量体温,还是有点低烧。 这段时间工作也不忙,江惊岁就请了个病假。 下午,闻桐过来了一趟。 “听小王子说,你和连祈吵架了啊?我是特意过来劝架的。”闻桐正准备展开长篇大论,“俗话说得好,床头吵架床尾和——” 江惊岁打断她:“已经和好了。” 闻桐:“……” 请给我一个发挥的机会好吗? 闻桐一直都想去居委会工作,去帮忙解决邻里纠纷,但奈何听她妈妈的话,考到了中学里当老师。 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劝架的机会摆在她面前,结果她兴冲冲地来了,还没开口,就得到一句“已经和好了”。 闻桐失魂落魄地坐下了。 五点钟,连祈发来微信消息:【吃药了吗?】 江惊岁苦大仇深地瞥一眼茶几上的枇杷膏,很想装看不见。 但两分钟之后,手机又震了下。 连祈:【吃药。】 江惊岁:【。】 连祈:【句号是什么意思,吃还是没吃啊?】 江惊岁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不聊了,我要去洗澡了。】 连祈:【?】 连祈:【这个点洗澡?】 江惊岁:【嗯,我要准备睡觉了。】 连祈:【?】 连祈:【才五点,你睡什么觉?】 江惊岁:【困。】 连祈:【行,半小时到家,你当着我的面睡,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睡不睡得着。】 江惊岁:“……” 江惊岁收了手机,开始认真琢磨起了装睡的事。 闻桐又是一番感叹:“这也就是连祈,换成我男朋友,我说我要去睡觉了,他肯定会说,哦,那你睡吧,我打游戏去了。” 江惊岁重点又歪了一下:“你谈男朋友了?” “哎呀,前男友嘛。”闻桐说着,站了起来,“我走了啊,就不留在你们这里吃狗粮了。” “你不吃了饭再走?” “不吃了,我就是过来送水煎包的。”闻桐指了指茶几上放着的水煎包,那是她妈妈做的,江惊岁喜欢吃,闻妈妈就让女儿送点过来,“趁热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连祈回来的时候带了蛋糕。 江惊岁靠在厨房的门框上,一边咬着蛋糕上的草莓,一边看他开始煮梨水:“其实我可以吃生梨的。” 她不喜欢喝梨水,总觉得味道怪怪的。 连祈很民主地给她两个选项:“枇杷膏和梨水,你选吧。” 那算了。 还是梨水吧。 梨水能忍,枇杷膏是真的难以下咽了。 锅里加了两勺蜂蜜,江惊岁闻着空气里弥漫开的甜味,皱了皱鼻子,抱着蛋糕躲到客厅里去了。 汪子肖打过来电话,连祈直接开了免提,随手将手机放到流理台上。 “出来吃饭啊!”汪子肖还是一如既往的大嗓门,“我请客,这边新开了一家火锅店。” “不去。”连祈头也不抬地拒绝了。 “怎么?” “江惊岁感冒了,有点咳嗽,我得在家煮梨水。” “巧了不是?我也感冒了,还在咳嗽,我去你那里蹭个梨水。”说话间,汪子肖被风灌了一口凉气,顿时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听,我咳得肋骨都快断了。” 连祈没有同情心地提议道:“你断的那截肋骨,可以去做个鼻子了。” 汪子肖:“?” 连祈推开厨房的窗户:“你不是一直说鼻梁骨低,想去做美容手术么?你这骨头来得挺是时候。” “……”汪子肖由衷地夸叹道,“你可真是个商业奇才,以后的商战剧没有你当编剧,我不看。” 连祈:“这不是想着不能浪费么?把断掉的肋骨用到刀刃上。” 汪子肖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来:“我的肋骨我用,自产自销了属于是。” “那不然呢?”连祈低头擦了擦手上的水珠,说话懒洋洋的,“你还想倒手卖啊?” 汪子肖越聊越觉得不对劲儿。 哎不是,这区别对待要不要太明显? 江惊岁咳嗽,他就煮梨水。 他咳嗽,就建议他用咳断的那截肋骨做鼻子去? 合着他们的兄弟情,就这么脆弱的啊?
第77章 她不听77 下个周末, 江惊岁空出时间来,给江文宪打了个电话, 让他拿上证件去不动产权登记中心, 在登记处做完公证之后, 去变更了房产证上的登记人。 大概是江惊岁这种冷淡干脆的态度勾起了江文宪的一点愧疚之心, 办理完产权变更要走的时候, 江文宪犹豫一下,还是在门口叫住了她:“岁岁。” 江惊岁停住, 只是没有回头。 “你……把银行卡号跟我说一下,到时候卖房子的钱, 我给你打一部分过去。” “不需要。”江惊岁冷淡地拒绝。 或许是有了江帆的缘故, 江文宪心里也有了别的打算,他总觉得江惊岁是在惦念着这套房子, 所以才在卖房子的这个问题上始终不肯松口。 如今事情已经得到了解决,江文宪的态度也缓和下来:“房子是你妈妈和我一块买的,自然也有你的份。” 江惊岁搭在旋转门横栏上的手指微微收紧,停顿片刻, 她终于转过身来,浅色的眸子抬了起来, 眸光直白到似乎能看进人的心底。 定定地看他一会儿,江惊岁轻扯了扯唇:“我说过了,我不想卖房子,不是因为我想要这个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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