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手头上拆快递的工作,单手撑着地板站了起来:“换成什么颜色好呢?” 她当时是觉得红色大吉大利,也没想其他的。 “黑色,或者是金色吧?”连祈说。 “行。”江惊岁点头,往书房里走,“我去找找宣纸。” 这副对联她写很好几天了,写完她就把宣纸收了起来,也不知道塞到哪个角落里了,书房里的东西又多,边边角角地都得翻个遍。 翻了大半个小时,宣纸没翻到,倒是让江惊岁翻出来一本相册。 就夹在她用来放世界名著的那个书架格子里,左边是《百年孤独》,右边是《安娜•卡列尼娜》。 这个格子里的书塑封都没拆,是江惊岁买来填充书架的。 别说翻开看了,平时她连想都想不起来。 非常没有存在感的一摞书。 江惊岁把夹在中间的相册抽了出来,深褐色的牛皮封面,边缘露出破损的地方,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这应该不是她的东西。 她对这个相册很陌生,没什么印象,她收藏起来的东西,一般都能回想起来。 在哪买的,谁给的,什么时候。 门口传来一点细微的动静,书房的门没关。 连祈端着杯水走了进来,金毛摇着尾巴跟在他身后,看到江惊岁手里的东西,他也没惊讶,只把杯子放到了书桌上。 江惊岁歪过头来,朝他晃了晃手里的相册:“你的?” 连祈随口应了声“嗯”。 这是当时从家里带回来的,没找到合适的地方放,就随手插在书柜里了。 “我能看吗?”江惊岁问。 “可以啊。”连祈答得很随意。 其实也不用问他,早就跟她说过了,他又没什么秘密,他的所有东西都能随便看。 打开相册,映入眼帘的第一张照片,就是张小孩子的百天照。 右下角写着日期。 ——一九九六年五月份。 蓝色的钢笔字,字迹晕染开,有些模糊不清。 老照片,因为时代久远,照片边缘都泛着一层浅黄,透着明显的岁月痕迹。 江惊岁第一眼没认出来这是连祈。 她感觉小孩子都长得差不多,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的,再加上刚出生的小孩子,长相会变化很大。 江惊岁跟连祈认识的时候,她八岁,他九岁。 在零五年的那个夏天。 那个年龄他们已经是半大孩子了。 她对连祈的记忆,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相册再往后面翻,看到连祈两三岁的样子,五官渐渐长开了些,江惊岁终于找到了点熟悉感。 其实连祈模样没怎么变过,跟小时候还是挺像的。 但性格变了很多。 照片上的小孩穿着件宽松的t恤,看向镜头时也不笑,冷淡地抬着眼皮。 黑漆漆的瞳仁里只有沉寂的冷。 相册翻到最后,江惊岁看到了一张年轻女人的照片。 女人长得很漂亮,眉眼和连祈有些相像。 穿着一身素雅的旗袍,长发用发夹松松地挽起来,露出耳垂上的珍珠耳坠,端庄地侧坐在沙发上。 望向镜头的眼神温婉又柔软。 江惊岁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肯定是连祈的妈妈。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妈妈。 当年蔺絮去世之后,没有立碑,骨灰依着她的遗愿撒到了海里,跟连振成死生都不复相见。 连祈每逢清明都会在海边放一束花。 这还是小时候江惊岁听他外婆说的。 江惊岁心口莫名一跳,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连祈。 他低低地垂着眼帘,视线落在她手里的照片上,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是安静地看着。 所有情绪尽数收拢在浓密的睫毛之下。 书房安静片刻,江惊岁抿了抿唇,把手里的相册慢慢放下了:“你在想什么?” 感受到手背上覆过来的温度,连祈终于回过神来,散出去的思绪慢慢回笼,他很慢地转了下手腕,轻扣住江惊岁的指尖,这才低声说:“我是在想,她本来会有很好,很幸福的一生。” 如果没有跟连振成结婚的话。 蔺絮有自己的工作,有幸福的家庭,她可以选择不结婚生子,自己一个人独自生活。 或许她也会遇到一个真心爱她的人。 像这个世界上无数的普通女孩子一样,和爱人生个小孩,过着平凡温馨的生活。 而不是现在这种结局。 已经过这么多年了,连祈仍然会做梦。 无数次地梦到蔺絮。 梦到她总是对他道歉,说对不起,没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家。 他只是懵懵懂懂地摇头。 他还是太小了,什么都做不了,等他长大一些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 连祈想,如果他能回到过去,一定要跟蔺絮说,不要跟爸爸结婚,也不要跟他道歉,因为他从来没后悔过当她的孩子。 但比起当她的孩子,连祈更希望她自己能幸福。 只要她过得好,他不出生也可以。
第82章 她不听82 “阿姨好, 我是江惊岁——” 小姑娘甜软温糯的声音在书房里响起,是那种少见的、郑重其事的语气。 日光透过落地窗斜投进来,映出空气中隐约浮动着的细微尘埃, 江惊岁就坐在那道日光里, 身上罩着一层蓬松柔软的光线。 连祈的眸光很深, 静静地落在她身上, 听江惊岁像个小老太太似的絮絮叨叨半天,东拉西扯地什么都说了一遍。 末了, 她直起腰来,对着照片极其正式地落了尾音:“有些话, 我跟他说不出口, 那就偷偷跟您说了。” “我很喜欢他,是想跟他一直走下去的那种喜欢。” 想了想, 她又补上:“噢,他也是。” 连祈被她最后补上的那半句话触笑,在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时候,眼神已经柔软下来。 “江惊岁, 我听见了,这就不算偷偷说了。” “本来也是说给你听的。”江惊岁将相册放回书架里, 这才转头瞧他一眼,从地板上站起来朝他伸手,“走了,该吃饭了。” “吃完饭,带你回家。” - 下午两点钟,江惊岁还在睡午觉, 游皓的电话就打到了连祈手机上。 打她电话她没接,手机放到静音模式上了。 游皓在电话里一直在催她和连祈早点过去, 说下午还要包水饺。 江惊岁脑瓜被他吵得嗡嗡的,嗯嗯地胡乱应付了两句,挂断电话,也没了睡意,看一眼时间,也差不多该出门了,干脆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们先开车去了许芸店里。 年末这两天,正是店里生意最忙的时候。 许芸要六七点钟才能关门,游樟也还在单位值班,就让他们三个先过去,她等游樟下班一起。 江惊岁知道今天店里忙,放下东西之后就没多做停留,稍带上眼巴巴地等了大半天的游皓,一同先去了她外婆那里。 老太太今年已经八十多岁了。 老伴走得早,大女儿离世之后更是一病不起,这么多年一直是两个孩子在轮流照顾,女儿家住一阵,儿子家住一阵的。 现阶段在江惊岁她舅舅那里。 车开进来家属大院,顺着水泥主路拐过两道,远远地就能看见家门口的那棵老榕树。 只是时值寒冬,老榕树掉没了叶子,枝桠上光秃秃的。 老太太就等在门口,旁边还站了个很年轻的男人,一只手搀着她的胳膊,低头在跟她说话。 应该是说天冷风大,让她进屋里去等。 老太太只摇了摇头,还在往路口处看。 江惊岁都没等车停稳,单手摁开安全带,另只手推开车门就跑下去了。 “外婆——” 远远地一声喊。 老太太立时笑了起来,被男人搀扶着往前走了两步,江惊岁态度亲昵地握住了外婆的手。 祖孙俩简单聊了两句,江惊岁惦记着外面风大,她外婆身子骨又不太好,于是搀着老太太往院子走。 余光这才注意到老太太身旁的男人。 眼熟。 江惊岁有个囫囵的印象。 确定自己见过他,但估计不熟,因为她不记得在哪见过了。 尤其是男人还客客气气地叫她一声:“姐姐。” 这一声“姐姐”直接把江惊岁给叫懵了。 她哪来这么大的弟弟? 游皓提着大包小包过来,见江惊岁这副表情,就知道她肯定忘了这是谁,赶紧小声提醒她:“姐,这是姐夫啊。” “姐夫?”江惊岁茫然。 “就是你妹夫。”游皓又说。 江惊岁被弄糊涂了:“那到底是姐夫,还是妹夫?” “哎呀这是薇薇姐的对象啊。”游皓干脆换了种更直白的说法,“我喊姐夫,你喊妹夫。” 哦哦,想起来了。 江惊岁有了点印象,怪不得觉得眼熟呢。 前段时间,她去参加她表妹女儿的满月宴,在酒席上跟这位表妹夫有过一面之缘。 之前许薇结婚的时候她在宁川上大学,没时间回来,也确实是一直不知道她这表妹夫长什么样。 叫什么名字来着? 江惊岁回忆了下满月宴上的那块介绍牌。 好像是姓梁。 叫梁胜,还是梁胜利来着。 大概是听到了门口的动静,进来小院的时候,正厅里出来不少人,江惊岁一眼扫过去,除了她舅舅家的表弟许阳,剩下的人里居然没几个认识的。 游皓一一介绍过去。 许薇的公公婆婆,老公的妹妹,趁着老太太八十二大寿,两家人难得这么整齐地聚在一起。 别说本来就不认识这些亲戚的连祈了,连江惊岁自己都是懵懵的。 结束寒暄,一行人终于进了正厅,连祈被舅舅和舅妈拉去说话了,江惊岁扶着外婆先回了里屋。 老太太神神秘秘地关上门,然后从枕头下面摸出来一个鼓鼓的红包,塞给江惊岁:“拿着拿着。” 江惊岁哭笑不得,连忙说:“外婆,我有钱的,你不用给我,留着自己花嘛。” 老太太只朝她比了个“嘘”的手势,红包强硬地塞进她手里,压低声音笑眯眯地说:“快收起来,别让他们看到了啊,这是只给我们岁岁的,其他人都没有。” 江惊岁愣了愣,下意识地捏紧了沉甸甸的红包。 她已经很多年没收过压岁钱了。 毕业了,上班了,就默认是个真正的成年人了。 但在她外婆眼里,她永远都是个小孩。 游皓没隔一会儿就过来敲门:“姐,姐?先别聊啦,我哥找你呢!” “知道了知道了。” 江惊岁应了一声,跟老太太一块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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