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序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尤其是看向盛罗那双眼睛的时候。 无论怎样的世界,在盛罗这里,只存在于回忆和想象了。 …… 轮椅压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传来,盛罗微微侧了侧脑袋。 “嫂子,我是陆庭。” 推着轮椅的年轻男人有些不好意思的跟她打招呼。 “大伯想要来见您,我就陪他过来了。” 武术学校的女学生们正在坐基本功联系,看见了突然进来的几个男人,有两个女学员连忙走到了盛老师的身边。 “盛老师,一共来了六个人,四个人看起来是保镖,还有一个人推着轮椅,轮椅上坐了一个老先生。” 听见学生向自己形容她们所见的,盛罗点了点头:“谢谢。你们谁去叫傅曜过来,让她看着你们继续做基本功练习,今天我们还是巩固穿闪截拦的动作搭配步法,二十分钟我就回来,课时会给你们补上。” “好的老师!” 有学员立刻去办公室叫人,一个一直坐在角落的年轻女孩儿放下画板站起身: “盛老师,我陪你去会客室吧。” 盛罗愣了下,然后笑了:“我也没那么弱……好吧,谢谢你啦小顾。” 被她叫“小顾”的女孩儿把侧门打开。 站在门边等她过去。 整个教室里的人都随着盛罗的话有条不紊地做自己该做的,她自己看不见,可眼睛好使的都能看出来,她的指挥若定让带了四个保镖来的一老一少看起来又蠢又假。 坐在轮椅上的陆望山看向站在门边的女孩儿:“你也是学画画的?” “是的。”女孩儿笑着说,“随便画画,当作兴趣。” 听见他们的对话,拿起了导盲杖的盛罗也笑了:“小顾主要是电脑作画,速写只是练习,小顾,这位是陆先生,我前夫的父亲,他看见有人在画画就要强调一下自己有个大画家的父亲,你不要在乎他说了什么。” 盛罗说得很随意,坐在轮椅上的陆望山瞬间变了脸色: “盛罗,从陆家被人赶出来都没让你学会怎么尊敬长辈?” 盛罗还没说话,跟在她身后姓顾的女孩儿先笑了: “哟,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觉得自己家是皇亲国戚,觉得女人自由离婚是被赶出了家门?盛老师,听见这种话我是真觉得你离婚离对了,这种傲慢无知抱着一个姓氏就觉得自己特别了不起的人真的让我想到了厨房的下水道,又油又脏。” 打扮得像个大学生,梳着马尾辫儿,这个姓顾的小姑娘有一张极为精致漂亮的脸庞,说话却极为刻薄。 气得陆望山猛地拍动自己轮椅:“小庭,你就听着陆家被人这么羞辱?!” 跟在后面的四个保镖想要有所动作,却又不敢动。 陆望山也不敢动了。 因为一根尖利的导盲杖底端正指着他的喉咙。 “陆望山,别在我的地盘耀武扬威。” 眼睛上蒙着布条的女人微微抬了抬下巴,语气冷淡。 陆望山看着那根导盲杖,顺着它看向了盛罗——他的前儿媳。 “盛罗!我是你的长辈!” 盛罗空着的那只手的小手指掏了下自己的耳朵,再次听见这种话真是让她浑身不适。 “如果不是因为你坐着轮椅,我就让你知道一下我是怎么对付我的长辈的。” 当一个人谈论辈分而不是情感,这个所谓的“长辈”想要的不过是“权力”,这是她从十几岁的时候就明白的道理。 从她自己的生父身上明白的。 陆望山气得脸色涨红。 陆庭面露难色,放软了语气说:“嫂子,大伯他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太好……” “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就应该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而不是来我这儿跟碰瓷儿似的发癫。” 知道自己已经离开了学生们的视线,盛罗说话越发不客气。 小顾捂着嘴让自己别笑出声,她往前走了几步,一处门自动打开。 “盛老师,会客室到了。” 盛罗点了点头,收起了导盲杖,率先走了进去。 陆庭看了看陆望山,推着他也走进了会客室。 四个保镖也要跟,盛罗突然停下脚步拦在了陆望山的轮椅前面。 “让你的保镖离开我的学校,不然你们也一起走。” 陆庭看向了自己的大伯。 他这位在陆家呼风唤雨许多年,一手开创了恒熙石化的大伯,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一大笔钱给他办画展的大伯,却拿眼前目盲的女人毫无办法。 他的大伯摆了摆手,示意保镖们先出去,是肉眼可见的无奈。 在这个瞬间,陆庭突然意识到,他的大伯比他想象中更加地苍老和衰弱。 “盛罗,我来找你,是希望你能离开深圳,要是出国就更好了,我在澳大利亚有一处价值两千万的农庄,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再给你五百万,这可比你和陆序离婚之后分到的还要多了。” 盛卓女子武术学校的会客室布置得很温馨,有木质的花瓶和可爱的壁画,盛罗看不见,她只知道这里的沙发和抱枕都很柔软,毕竟都是她在家具城一点点挑回来的。 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盛罗抱着抱枕,听着陆望山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说完,陆望山深吸了一口气,他自觉已经降尊纡贵到了极点,竟然还要亲自上门跟盛罗谈条件,要是从前,盛罗这种人只会被他直接送上飞机。 “你和我儿子离婚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会回凌城,没想到你却留在了深圳,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只要你一直出现在我儿子的面前,他忘不掉你,你就还有机会。可是盛罗,我得提醒你,我的儿子他是恒熙的负责人,我绝对不会允许他为了自己私人情感上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做出丢人的事。你们两个人在你们离婚的时候已经到此为止了,你拿着钱去澳大利亚,他也应该安分守己做他该做的事。” “噗呲。”会客室的角落里,小顾捂住了自己的嘴,还是没有忍住笑出了声。 “对不起啊,我真的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种台词,这位大爷你是不是投胎之前没有好好上课?不然怎么说人话的水平这么差呢?” 陆望山看向她:“这个小姑娘,如果因为你的轻佻和无礼让盛罗损失了这两千五百万,我想你们之间的友谊也没办法再维持下去了吧?” “对不起。”嘴里这么说着,小顾却还是在笑,“盛老师,你可千~万~好好考虑。” “我没什么可考虑的。”盛罗轻声说,“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如果我真的想要这些,我就不会跟陆序离婚。” 穿着一身简单运动服的女人坐在柔软的沙发上,舒展和放松姿态消解了她的部分气势,让她看起来像是一只有点困倦的猫科动物。 她本来有一双很有攻击性的眉目,它们都被灰色的丝带给遮掩了。 可这样的盛罗依然有着让人难以轻视的存在感。 “我在做我想做的事,有一群很可爱的学生和朋友,这已经我很喜欢的日子了,为什么还得出国?就因为陆序在重新追我?我说实话,我不懂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跟我说这个话的。有些人啊,还挺有意思的,说是别人的父亲,结果呢,不干人事儿,不说人话,到了该显摆爹味儿的时候,他蹦跶着就出来了,也不看看先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 她手里的导盲杖一直没有收回去,她随手一甩,指向了陆庭的方向: “你以为谁都是他,为了点儿小恩小惠就恨不能给自己换个爹?还敢跟你带着保镖来堵我这个盲人的门?” 陆望山还没如何,陆庭已经恼了:“嫂子,大伯是长辈……” “我没记错的话,陆序的母亲也是你的长辈吧?她回国办画展的时候你怎么没有跟着陪着?你母亲钟易也是你的长辈吧?她被你大伯排挤出恒熙的时候你怎么没跟着陪着?她被陆序任命成了恒经药业CEO的时候你为什么反对?你的孝心呢?” 说完,盛罗自己笑了。 “有些话我早就想骂了,只不过那时候我得考虑些有的没的的,没想到你们俩竟然送上门来让我收拾。” 下巴垫在怀里的抱枕上,盛罗轻声说: “从凌城到深圳,我也算是见过不少人,像你们两个自以为是到这种地步的还真是少见。一个老的,觉得自己手里有点儿钱就能任意评判别人的人生,明明自己是最失败的那个人却仿佛自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正确,其实呢,什么都没有。另一个年纪轻轻,却因为一点蝇头小利放任自己变成最可悲的人的跟屁虫,你但凡有点儿出息呢?也不用来我这儿挨我的这顿骂。” 陆庭被盛罗说得狼狈不堪,他从小就羡慕自己大哥是大伯的儿子,不仅天天被人称呼“少爷”,还会继承大伯的家业,而不是像他,同样姓陆,爸爸只是个画画的,妈妈整天忙来忙去也没什么威风,后来大哥查出来是色弱,被大伯变相地赶出了家门,陆庭就知道自己表现的时候到了,他努力画画,参加各种比赛拿奖,为的就是能够得到大伯的赞美。 果然,大哥的画材、画室、房间都属于他了……甚至在大哥出国之后开始有人觉得他会继承恒熙。 他读大学的时候大哥回来从恒熙的基层做起,他真的觉得自己的机会到了。 结果呢?大伯中风之后所有人都支持大哥,连他自己的亲妈都认为大哥才是最好的继承人,甚至没有人想到陆家还有一个陆庭! 现在他马上就要博士毕业了,却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出路,反倒是他妈妈因为支持大哥反而开始掌握大权。 大伯一日比一日衰老,躺在病床上失去了自己的权力,可他陆庭还是只能指望着他。 盛罗不在乎陆庭在想什么。 她喜欢陆序的时候,觉得陆序什么都好,也愿意为了他稍做容忍,现在陆序她都不喜欢了,陆家这些妖魔鬼怪就只配被她当靶子用。 觉得自己骂得有点痛快,她伸了个懒腰,说:“行了,你们想要的答复我给了,你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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