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关睿汇报完就离开了,整栋别墅只剩下闻之宴和方慈两人。 这一整天,两人都没再出门。 闻之宴套了件卫衣,上午就躺在落地窗前沙发上,一起看书。 他们俩其实一直有很多话聊,科幻推理小说是共同爱好,除此之外,闻之宴偏好俄罗斯文学和爱尔兰文学,难以想象,他那个性格,竟偏好这种厚重的东西。 方慈喜欢读哲学,闻之宴不爱看这些,只偶尔会翻一翻,并没有将任何哲学家奉为自己的信仰。她躺在他腿上,抬手抚他喉结,说,“你应该喜欢加缪?” “谈不上喜欢,”他散漫地说,“他的刻薄倒是挺有意思的。” “‘在隆冬,我终于知道,我身上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她念了句加缪《夏天集》里的话,“这话像你。” 闻之宴笑了声,略仰起下颌任她摸,“……但是我跟他出发点不同,他的一切都基于认为人生是荒谬的,所以他的所有反抗精神都显得有点儿壮烈。”顿了顿,“……但我不觉得荒谬。” 所以他更自洽,与这个世界本身就是和解的,没有那么多挣扎,一种轻松写意的热烈。 让人羡慕,方慈觉得。 中午吃了饭,小睡一会儿,而后一起在后院网球场打了会儿球。 方慈是新手,闻之宴则是在训练左手,于是打得磕磕绊绊,几乎整场都在到处捡球。 顶着初冬午后的阳光,快乐无比。 下午五点左右,方慈回书房,跟伦敦的事务所开了个视频会议。 她同步了自己回伦敦的大致时间,好让事务所那边提前给她接项目,规划日程。 这个档儿,张医生来回访了。 没有跟关睿预约时间,直接上门。 闻之宴没多说,把人请进主屋,往沙发里一坐,右手搁在扶手上。 张医生拉了个踏凳来,检查指套夹板,顺便看了看他膝盖和肩上的伤。 “夹板要固定一个月,大概12月中旬可以取下来。”他摁了摁他膝盖,“膝盖还有点积液,下周来趟医院再拍个片子。运动的话,还是要做好热身。” 闻之宴眼睫低垂,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他,“……老爷子现在还是你负责吗?” “我和另外一位医生。” “他老人家最近身体怎么样?” 张医生一顿,“……挺好的,血压有点高,别的指标都正常。” 闻之宴没吭声。 张医生起身提起药箱,“12月中旬我再来,到时候要教你做复健。外用药膏记得每天涂抹。” 闻之宴唇角一抹笑,眼神里几分玩味,“行,顺便帮我带句话给老爷子,我下周一回老宅。” “……我……” 张医生欲言又止。 闻之宴没再搭理,双手插兜,懒懒散散转身上楼去了。 - 周末两天,方慈去京郊探望了方念念。 她的语言功能在缓慢恢复中,发音依旧费力,但手口并用,当面交流不成问题。 下午温度适宜,两人在疗养院的小树林里散步。 边走,边聊了聊接下来的打算。 方念念说,打算在下一个疗程结束后,回到方家别墅住,同时,进入公司基层,从实习做起。 她脱离社会太久,若要回到正常人的生活中,与人交流并且尝试做事,是必须要迈出的第一步。 方慈鼓励她,不要心急不要焦虑,慢慢来。 两人走到一处长椅上坐下。 疗养院费用高昂,小树林设计也颇有巧思,营造出南方古镇曲水流觞的意蕴,几个身穿病号服的小孩绕着石头玩捉迷藏,监护人和看护都站在不远处,时不时表露出担忧状,像是又想让孩子释放天性自在玩耍,又怕孩子磕着碰着。 有一个小孩大概是不会玩,每每藏不好。另一个小朋友嘻嘻笑着对他讲,“捉迷藏你也不会玩,怪不得你爸妈都不要你了。” 有看护上来制止,教育他不要乱说话。 小朋友嘟囔着不满意,“我也没乱说,他爸妈确实不要他了呀。” 方慈看在眼里,但没往心里去,脑子里闪回的还是昨晚和今日清晨的一些碎片。 云霄路8号来了个住家的厨师,闻之宴今儿早上说,今天他要跟厨师学几道南方的家常菜,让她点名,从小爱吃哪些,他要试着去学。 她当时笑他,说,“扮好男人?” 闻之宴低头咬了下她鼻尖,咬着后槽牙做恨恨状,低声说,“又没良心了是不是,老子是打算去看你时候做给你吃。” 他自小在英国读书,自然是知道那里的饭菜有多不合胃口。 方慈心里一软,嘴上转移话题,“……你是属狗的吗,老是咬我。” 闻之宴眼神变得意味深长,拖长尾音哦了声,“……你没咬过我?” “没有,”她立刻否认,“你再下流我不理你了。” 他就笑,笑得胸腔都在震。 她再强调一遍,“真不理你了,我这两天要在京郊疗养院住着。” 闻之宴嗤了声,摆出混不吝的架势,“那老子不学了,你直接带个厨师去得了。” “不学拉倒,厨师做的比你好吃。”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交锋,最后以她被拦腰拖回卧室床上而结束。 “……阿慈……” 方念念握住她的手。 方慈回过神,“……嗯?” 方念念看了她好一会儿,眼眶逐渐红了,有眼泪聚集,好半晌,她才说出一句,“……对不……起……” 方慈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对不起?” 方念念轻轻摇头,用手背抹了把眼泪。 那个被欺负的小孩躲在石头后面哭,看护蹲在一旁哄。 这么看了片刻,方慈才反应过来。 “……小时候露营的事么?” 方念念点点头,双臂圈住她的脖子,脖颈处很快有湿意在蔓延。 她没动,过了许久才抬手拍拍姐姐的背,“……都过去了。” 追究这些事情没有任何意义。 以前,那被抛弃的经历,那夜野外的更深露重给她心里扎了一根刺,现在,这刺大约是被软化了。 现如今,她明白了,她并不是一直被动着,等待被抛弃或等待被寻回,她可以把这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就像她对闻鹏厚说的,一切选择都是依照她自己的意愿。 是在与闻之宴的相处中,看他为人处世,她逐渐明白了这个道理。 人不可能等到强大之后再做自己,人是通过做自己,而变得强大。 方念念比划着,“我担心这会是你的阴影。” 方慈笑着摇头,“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她脑海里再度浮现闻之宴的模样。他并没有刻意要教她什么,但是他的日常作风,早已在细枝末节间,影响了她。 - 周一这天下午,闻之宴回了趟闻家老宅。 闻鹏厚在后院池塘边钓鱼。 闻之宴拖了把躺椅来,懒懒散散地半躺在里面,长腿松弛随意地半敞着,渔夫帽遮了半张脸。 老爷子不开口,他也就不吭声。 两人沉默着对峙半晌,闻鹏厚才轻叹口气,说,“……阿宴,收手吧。” 闻之宴轻嗤了声,“我做什么了?收什么手?” “回去上班吧。” “养伤呢,没那功夫。” 他拖着嗓子,意兴阑珊。 闻鹏厚侧头看了一眼他的手,那露在外面的膝盖,因为有积液,膝盖骨下方还明显有些肿。 “都冬天了,还穿短裤,不怕老了得风湿?” 闻之宴这才仰起下巴看他,挪了挪腿,伸到他身侧,道,“您摸一下,不冷。” 闻鹏厚一顿,抬手碰了碰他小腿。 温热的。 果然是年轻人,火力旺盛。 闻鹏厚没好气地睨他一眼,哼了声,“年轻也不能乱造,像你哥,喝这么多酒,以后早早就得开始养生了。” 他上面穿着防风的运动开衫,拉链拉到顶端,顶着下巴,渔夫帽遮到鼻梁中段,高高大大的身形,陷在躺椅里。露出来的那半张脸,下颌轮廓锋利,即便这一小点剪影,也能看出是个英俊漂亮的男人。 再看他随时随地松弛慵懒的姿态,闻鹏厚不由地想起以前酒局上,宋承业奉承他,说他家好孙儿有人格魅力,这种人,不管放到何种境地都更能取得成功,更何况有闻家这么大一个家族在背后做支撑,前途不可限量等等。 再想到这一阵儿在老宅住着的闻周,眼下常年带着乌青似的黑眼圈,整个人看起来很颓废,没有点儿活力。 这么想了一圈,闻鹏厚不由地又是叹气。 不怕孙儿不听话,就怕孙儿即便要造反,自己心里也还是偏爱他。 闻之宴支起一条腿,随口问,“我哥最近怎么样?” “不清楚。” 这是实话,闻家老宅太大,即便住同一屋檐下,不刻意打听,也不会知道他整天在捣鼓些什么。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闻鹏厚想起什么,说,“……你爸妈会回来过圣诞节。” “嗯,”停顿一下,“……我让我妈把戒指带回来了。” “……” 闻鹏厚瞟他一眼,明显是不太高兴。 闻之宴混不吝地笑,慢悠悠地说,“有能耐您去把民政局给拆了。” “你爸妈怎么说?” “我妈建议我私奔。” 闻之宴笑出声。 闻鹏厚默然。 不意外,儿子儿媳那一对更是放飞自我,闻之宴如今这点叛逆,完全小巫见大巫。 他不出声,闻之宴看他好一会儿,笑说,“爷爷,整个闻家只有您不同意,到时候,孙媳妇儿跟您不亲近,损失的可是您自个儿。” 闻鹏厚立刻警惕地瞥他,“怎么?生了重孙儿还能不让我见?” 闻之宴嗤了声,“您怎么知道她就愿意生?闻家对她不好,她何苦费那个劲,生个孩子,还要姓闻。” “还有这个道理?” 闻鹏厚明显不买账。 闻之宴起身,只说,“您老了。” 见他要走,闻鹏厚追问了句,“你哥你打算怎么办?他这么颓着,也不是办法。” 闻之宴脚步一顿,“……让他进集团做事吧,”他侧头看爷爷一眼,“有他在跟我竞争,您不也更放心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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