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雨了。 毛毛雨,针似的,落到手臂又冰又疼。江燃脱外套披在白栀身上,摸摸鼻子,低声道:“你干嘛大清早跟他从小区出来?” “打工被人逼着喝酒,不慎中招,他救了我。” “干嘛在不三不四的场合打工?” “想见你。” 江燃捧住白栀的脸,欲语还塞,皱了皱眉,眼眶通红,“栀栀,我戒酒了。” “嗯。”白栀拉紧宽大的男士夹克,点头,“戒了好。” 江燃又弯腰,让白栀仔细看他的头发。 “你都不好奇,我从来不漂染是怎么保持白发的吗?” 白栀拨两下,“怎么保持的?” 江燃得意极了,“想你,想着想着就变白了。” 白栀抱住他。 热的、潮湿的、苦涩的泪水沾湿江燃胸膛,他一遍一遍抚她头发,小声说道:“栀栀,你刚才跟陈舟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江燃深吸口气,怪难为情,“我……我以后控制脾气,尽量不惹事,你不要为我跟人大小声。尤其陈舟,别看人模狗样的,跟陈辰一样一肚子坏水,喜欢玩阴的……你玩不过他,知道吗?” 白栀“嗯”了声。 江燃抱紧她,莫名其妙傻笑。 不知道在笑什么。 白栀踮脚拉低江燃,皱眉,“偷着乐什么?” 他好像又变回曾经的少年,虎牙洁白、眸光潋滟,像一团猎猎燃烧的橘色火焰,“栀栀,就算我江燃什么也不是,变成臭乞丐到处讨饭,你也会爱我,对么?” 白栀摇头。 江燃箍住她的脑袋,硬生生改成点头。 “装什么,你肚子里的小九九老子全知道了!” 一万句“我爱你”证明不了什么。 毕竟他的女孩总是小嘴抹蜜,说话找不到破绽。 何况两年前的江燃,对孤苦无依的白栀来说既是保护伞也是上升的阶梯,她仰望他、爱他,都是水到渠成、理所当然。 这些年,他不敢堕落,一个人在国外闯荡如悬崖走索,步步惊心。 就怕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不够闪耀的江燃对白栀再无用武之地,然后便丧失了被爱的资格。 嫉妒、怀疑、口是心非、自我欺骗—— 日夜萦绕心头的不是爱,而是滴滴作响的名为怀疑的炸弹。 如今,心脏终于松绑,卸下了所有煎熬。 他的栀栀说,“敢动他,就别怪我拼命”。 他江燃烂人一个,除皮囊和打球的本事一无是处,脾气不好、耐心欠佳、说话更是歹毒……她伤透了心,受够了他,却还是愿意维护他。 这不是爱是什么? 白栀深爱江燃。 不,这比爱还动人。 白栀不会放弃江燃,永远不会。 以后再也不用做噩梦啦——遍地业火的梦境留住了一朵芬芳顽固的栀子花。 江燃拉着白栀穿过绿灯的斑马线,像偷到袈裟的黑熊精一样欢快,两人在满脸麻木和疲惫的人群当中穿梭,他说地库的车就让经纪人去开,反正死胖子就知道追求“快钱”,快死算了。他要跟她走过每一段失去的道路。 这座城市,不是江城。 每一段道路都很陌生,人也长着孤独愤怒的脸,甚至空气的味道都不对。 但有她,就是故乡。 就值得用脚步去肆意丈量。
第146章 栀热 第二日,陈舟要白栀给准信。 到底是要眼睁睁看着江燃进去踩缝纫机,还是陪他一晚,换证据。 “为了江燃,你不是什么都肯做么?” 陈舟在电话那头笑,还是一如既往清风朗月,声音酥麻麻的,叫人听了心里爬进一条毛虫。 他如此聪明。 白栀也不傻。 哪里是陪一晚的事?陈舟谋划的,恐怕是既要江燃进去,又要江燃精神崩溃,身心俱亡。 陈舟这一生没输过。 他哪里是喜欢她,只不过是要证明,自己比江燃强。 聪明理性的男人从来如此,爱情不过是可有可无的调味品,女人只是一件件大同小异打发无聊的玩具。他们的血管里涌动的都是权欲,眼里只能看到成王败寇。 赢,理所当然。 输,别开玩笑了。 阳谋、阴谋,只要能达成目的,又何必去计较。 白栀敏锐地洞察了,发去信息,约他在国庆假期最后一天见面,到时候再好好谈。 陈舟答应了。 像捏住孙悟空的如来,稳坐高台。 …… 白栀衣服都没收拾,告诉江燃,她要订机票回一趟江市,当天就回来,让他跟航空公司打招呼,解除她身上的“封印”。 江燃不乐意。 但是白栀眸光一寒,他就照办了。 也没问她回去干什么,只让她有麻烦就去找苏芸,“我打过招呼了,芸姐会帮你摆平一切。” 白栀但笑不语。 苏芸最想摆平的不就是她吗? 早七点半的飞机,十点到江市,苏芸让司机开着劳斯莱斯来接,机场出来的人都在行注目礼。 嚯,这是来接哪位老总啊? 苏芸眼尖,看到白栀后立马跳下车招手,“我在这!栀栀!” 白栀却仿佛没看见,径直从劳斯莱斯旁边走过,目不斜视,同苏芸后面的徐老九说话,“九叔,辛苦。” 徐老九哪敢说辛苦。 连连摆手。 白栀出主意,徐颖操刀,将徐家见不得光的地下钱庄改成地方银行,现在合法合规做业务,日子别提多好过,一大家族的人感谢都来不及。 徐老九开的银行谈业务的宾利。 不比劳斯莱斯差。 苏芸脸白了白,甩上车门,让司机在宾利后面跟着。 “真是翅膀硬了,连我的面子都敢落……跟好了,不许跟丢!” …… 车内。 徐老九不停说话,白栀兴致缺缺,只是看着窗外。 没多久,文玩街的老屋到了。 白栀进去上到阁楼,对着床底皮带绑扣的箱柜一顿翻找。旧照片、老银元、发黄的杂志、粮票布票、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红绸……不相干的全部扒开,她终于在角落找到静静躺着的相机。 换过电池,还能用。 当年顾轻轻拍的照片,江燃删了一部分,越看越鬼火,扔给赵驹,让他点火烧了。 白栀偷偷问赵驹要了,一直留着。 倒不是喜欢留着品尝屈辱,只是白栀在职场带来的习惯,事大事小,无论解决了没,都要留一份证据。 相机里面都是陈辰和顾轻轻领着小混混对她作恶的证据。 陈辰和陈舟是堂兄弟,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陈舟可以用江燃来拿捏她,她就不能用陈辰去拿捏陈舟吗? 曾经避之不及的屈辱,现在变成反击的武器。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白栀一张张筛选,画面越恶心,越膈应,她越兴奋,因为这意味着和陈舟谈判的筹码越重。 那一夜。 她差点完了,又怕又恨,像条待宰的鱼。 江燃力挽狂澜,敲爆所有胆敢垂涎她的狗。 他天不怕地不怕,打起来架来,如天神降临,让胆战心惊的她也渐渐学会抛下枷锁,享受生活。 白栀之所以敢做白栀,就是因为有江燃。 木床只剩个架子,蚊帐和被褥都收起来了,可是和他在这里度过的奢靡夜晚却又一点点展开。 灰喜鹊在窗台喝水。 空花盆里沉积的雨水虽然养不了鱼,但也喂活了歇脚的鸟。 突然,灰喜鹊飞走。 翅膀扇出扑棱棱的音。 白栀心耳骤鸣,忽然了悟,她固执认为的前债已偿,两不相欠是个伪命题。 不是前世江燃为她报仇,这一世她火海救他就两清了。 生命不存在两清,生命就是纠缠不休,就像人类的 DNA 双螺旋结构,从出生伊始,便在纠缠。 江燃已经坦白。 将这些年的种种一五一十放到她前面,随她审判。 那她呢? 什么时候才能坦白? 苏芸的声音在一楼院落脆生生响起,伴随徐老九和陌生男人的争吵。 白栀装好相机,推门出来。 苏芸没有整容,本就艳丽的脸庞经过岁月的沉淀越发妖娆,倒是比前世顺眼。 她在打量苏芸。 苏芸也在打量她。 曾经唯唯诺诺的小白花长大了,漂亮还是漂亮,就是江燃喜欢的长相,但通身的气势却分明变成吃人不眨眼的食人花。 两年不见。 一见面,又把她那可怜的小表弟迷得死死的,前程都不要了,天天就知道往家里打电话,闹着要订婚。 可能吗? 白栀的继母刘丽在江卫东身上要不到钱,有机会接近江燃,不把当初的烂事抖落出来报复才有鬼。 苏芸抱手说道:“你不该和燃燃再接触,好不容易断了,干嘛又续上,最后折磨的还不是他。” 白栀站在台阶,嗓音软绵,“我试过走,没成功。苏芸,你不要在我身上想办法了,劝江燃放弃我,比较快。” 苏芸怒道:“我劝得动个屁。” 江燃的脾气十头牛拉不回来。 现在连钱都不跟家里要了,更是无法无天,过节叫他回来一趟都困难,还想管他的私事,怎么不叫她搬起石头砸天? “白栀,你就不心疼燃燃吗?”苏芸又问。 白栀面不改色反问:“你们还要骗他多久?” 女孩像上膛的枪,发发直中要害,“接受不了真相的未必是江燃,而是你们!如果苏家一开始就给苏素心离婚的自由,她也没必要气冲冲跑去抓小三证明丈夫出轨。江卫东是混蛋,企图控制女儿婚姻的老苏家就不混蛋了吗?” 说到底,是怕江燃连他们这些老骨头一起恨上。 苏芸被白栀吼得一颤,来了脾气,“吼谁呢你?!” 白栀笑起来,“芸姐,苏阿姨的悲剧难道对你一点警醒作用都没有吗?我是女人,你也是女人,我妈只要求我上进,你却是苏家的女人……今天你劝我为江燃着想,乖乖滚,明天未必没人劝你为家族着想,嫁个花天酒地的赖王八!” 苏芸瞪大眼睛。 白栀一字一顿,“下回还想劝我滚,找个男人来,看我不叫人把他扔进河里喂鱼!” 徐老九钳着司机的手,应道:“哈哈哈,就是,给你们姓苏的面子,下不为例,再来我们可动真格了!” …… 苏芸甩手出去,给江燃打电话,“你媳妇骂我!” 江燃,“那你骂我。” 苏芸,“她翻天了,今天敢骂我,以后还得了?” 江燃,“我那么拽,我媳妇必定更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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