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了下眼睛,嘴巴轻轻发出声音,“胡子,邋遢……” 陈彻喂水的动作一顿,表情明显地僵住,眼里闪过羞赧,语气也格外不自然,“抱歉,我待会儿就去剃掉。” 这是一个晚上就冒出来的胡茬,也是他忘了的一茬。 看着他尴尬又羞耻的模样,涂然牵着唇角笑了。 他真的很不禁逗诶,果然逗容易害羞的人最好玩。 过几天,她就笑不出来了。 从重症病房移到普通病房的几天后,涂然也能被扶着下地活动了,反应要慢上十八拍的她,终于发现一件大事——她头发全被剃了。 “因为做的是开颅手术,所以必须剃掉头发。”医生是这么说的。 “只是剃掉头发而已,会再长出来的。”妈妈是这么说的。 “你才发现吗?我可是一看到你就发现你变一休哥了。”陈融是这么说的,说这话的时候,还把苹果嚼得咔擦作响。 涂然靠在床头,从床头柜旁边的果篮里,拿起一个橘子朝他扔过去,他敏捷接住,竟然还欠了吧唧地道谢,“诶,谢了。” 旁边的陈彻,给他的后脑勺来了一巴掌,“你是来探病的还是来蹭吃蹭喝的?” 涂然愤愤抢答:“他是来气我的。” 陈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嘚瑟表情丝毫不见收敛,于是陈彻手起刀落,跟他后颈砍了个手刀。 陈融疼得面目狰狞了几秒,终于老实,也不完全老实,拖腔带调地道歉:“嫂子对不起。” 过于惊人的称呼,让涂然被口水呛得咳嗽。 陈彻的巴掌又拍在了陈融身上,这次是肩膀,“瞎喊什么!”喊得真好。 陈融冷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陈彻拿起他手里的橘子往他嘴里塞,“这都堵不住你的嘴。” 他们俩就跟幼稚园小孩一样斗嘴动手,这画面,涂然真的很难想象,这两人是青安市今年的高考状元预备役。 提到高考,陈融不只是来探病,也是来给涂然补课的。 转到普通病房后,涂然就询问了医生,她现在能不能看书学习。医生知道她是今年的高考生,但还是建议她别太劳累,量力而行。 涂然当然知道身体更重要,但在能力范围内,也还是想继续看书复习。她不想因为这次事故耽误高考。 虽然连她妈妈都说了,耽误了也没关系,大不了复读一年。但涂然不想,她不想掉队,不想被朋友们落下。 “不会落下的,有我们在。”陈彻没有劝她,而是向她保证了这么一句。 这并非空话,从那天开始,陈彻、祝佳唯、周楚以几人,轮番来给她补课(简阳光是跟她一起被补课的这方)。陈融来探过一次病后,也被陈彻按头加入补课队伍。 “为什么连我也要?我还能不能好好复习了!” 陈融起初是反对,他原本是要参加保送的,也在原定名额里,但他放弃了保送这条路,执意要参加高考。 原因无他,次次和智明联考,次次被陈彻压一头,被人说了三年的万年老二,他势要在高考中把这口恶气给出了。他下了死决心,要当青安市的高考状元。 死活不愿意来,结果还是来了。 涂然好奇问过他,“你不是说要好好复习吗?” 陈融一脸严肃,“我也想好好复习,但架不住他喊我哥。” 涂然无语凝噎,陈彻手起刀落,“谁喊谁哥?” 陈融捂着后颈嗷嗷叫唤,终于肯说实话:“我想清楚了,不管我的目标是不是高考状元,我的敌人都是陈彻!” 涂然懂了,这人是来趁机刺探军情的,想看陈彻是怎么学习。她怜爱地摇摇头,“别想了,陈彻的这里,”她指了指脑子,“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陈融冷呵一声,“你怎么就断定,我是普通人?” 事实证明,这里唯一的普通人是涂然自己。 转到普通病房已经有一周,涂然因为车祸错过了一模考试,在身体情况恢复些后,在医院的病房里,自行模拟了这场考试。 身体原因,多少有些影响她的状态,那种半个多月没学习还能如常发挥的奇迹没在她身上发生。 涂然的试卷是几个朋友一起帮忙改的,结果出来后,几个人的神色都有些纠结,不忍心跟她说这不太乐观的分数。 但她本人像是不怎么在意,反而是乐观地安慰他们,“没关系,这次没考好,还有二模呢。” “还得是兔妹,心态无敌好。”简阳光膜拜地给她竖起大拇指,见她能这么乐观,他也悄悄在心里松了口气。他经历过这种落差,所以知道这有多难受,涂然真的比他强太多。 涂然笑了笑,没说什么。这个周末,大家都聚在这里给她改试卷。 “正好趁大家都在,我有件事想跟你们说。”涂然想了想,还是开了这口。 祝佳唯问:“什么事?” 简阳光连忙问:“什么想吃什么?” 涂然看了他们几人一眼,无一不是担心的眼神。在她醒过来的这段时间,不光是陈彻,几乎每天放学都往医院跑,其他三人也隔三差五来看她,给她补课。 大家都很好,但这对大家很不好。 涂然轻轻舒了口气,说:“以后你们不用这么频繁地来看我了,一周一次就好。” 陈彻最先皱眉问:“为什么?” 祝佳唯也说:“那我们怎么给你补课?” 涂然说:“我让我妈妈给我请了家教老师,以后都不用你们来帮我补课了。” 周楚以是个懂事故的人,立刻就猜出原因,但没点明,而是委婉地减轻她的心理负担:“其实我们也只是下课时间来看看你,不耽误什么。” “是啊是啊,”简阳光连忙附和,“学校到医院,打个车也就十来分钟的路,又不远。” 涂然却还是摇头,“你们也都要高考,总是往我这边跑,肯定还是有影响的,而且请家教老师,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我还是会一样地学。” 简阳光还要说什么,却被陈彻拦住,“好,”陈彻和其他几人的态度都不一样,没多劝她什么,只是说,“我们知道了。” 涂然是不喜欢麻烦的人,他很清楚这点,也知道说什么都没用。 涂然朝他笑:“谢谢你理解我。” 连陈彻都做出让步,其他人也无话可说,只是祝佳唯和简阳光都有些郁闷,一个是觉得朋友不就是这种时候帮忙的吗?一个是觉得,一周来看她一次的频率也太低了。 “陈彻,我还有话想对你说。” 天色不早,在大家都要回去时,涂然出声将他留下。 等其他人离开病房,陈彻马上问:“是不是觉得一周见一次太少?” 他以为她是要改主意,却听她说:“你不要把目标定在东晏大学了。” 陈彻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什么?” 涂然重复了一遍,“我不会和你一起考东晏大学了,所以,你别把目标局限在这个学校。” 局限。 陈彻敏锐地抓住这个词,“局限是什么意思,你解释一遍。” 他脸上没在有笑容,眼神里甚至带着点薄怒。 如果是以前,涂然或许会畏惧,或许会换个更委婉地方式提出来,但现在,涂然表情平静地跟他解释:“你的成绩,可以有更多更好的选择,不该是为了跟我一起去江都市念大学,就把目标局限在那一个地方。” 不是看不上东晏大学,东晏大学很好很好,是她过去没想过要考这所学校的好,但相对于陈彻而言,这不是他的最佳选择。 而且,就她现在这个情况,这两天考出来的一模的这种水平,她今年大概率是没什么戏了。她是个有自知之明的普通人。 陈彻咬牙问:“你是不想和我一起考这个大学,还是觉得这是在拖累我?” 涂然张嘴想说后者,但,以陈彻的性格,以她对陈彻的了解,他必然会说这不是拖累,他是心甘情愿。可有些事情,不是心甘情愿就没有问题的。 “两个都不是,”涂然说,“我一模的成绩你也看到了,都说一模难度是最接近高考的,我现在这个水平,考不上东晏了。” 陈彻立刻说:“我可以帮你补课。” 涂然轻轻摇头,“没用的。” “怎么没用?”陈彻不想让她就这么放弃,“之前不也是我给你补课吗?我比你刚请的家教老师更清楚你的——” “可现在你也要学习,”涂然打断他的话,“陈彻,你也只是一个学生,是即将要高考的考生,你不能把精力都浪费在我身上。” 陈彻咬牙看着她,“但你说过,高考,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我想和你共进退,这不是浪费时间。” “涂然,接下来的路,我只想和你一起走。” 少年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着哽咽的颤抖。 涂然也很想哭,很想让步妥协,说好啊,一起走。她知道,陈彻说这话是真心的,可越是真心,就越让她难受。 她攥紧藏在被子下的拳头,努力忍住想要涌上来的情绪,几近冷酷地望着他,一字一顿说:“如果你因为我没考好,我会愧疚一辈子。” “陈彻,你想让我愧疚一辈子吗?” 这话说出口时,她望见少年的下颌明显收紧,眼里的神采倏然黯淡。 到底是没再说一句话,他紧咬着牙关,提着书包头也不回地离开。 病房的门被甩上,涂然才终于松开拳头,捂住早已发热的眼睛。 谁都知道,我们都是在为对方好,但残酷的现实如此,普通人跟不上天才的脚步。更何况还是出了这种意外的普通人。 其实在醒过来后,涂然和唐桂英进行了一次漫长而深入的沟通。 并不是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经历过生死,马上就和曾经有芥蒂的家人,深情拥抱着说对不起没关系的和好。她就只是,把在意的事情心平气和地挨个提出来,一件件沟通。 唐桂英告诉她,争吵那天,之所以说她在这时候和陈彻谈恋爱是在耽误陈彻,确实有陈彻的成绩比她好的缘故,但绝非是对她偏心。 作为母亲,一个经历了很多的成年人,她想得远比两个高中生多。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18 首页 上一页 11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