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岁被拉进车里。 柏言诚手很热,气息更热,几乎盖在她脖子上,修长的手指捧着她的下巴,笑意比冬风还凉,“怎么突然不想见我?” “没有。”她想别过去。 却抵不过他力道,将她摁得更死,唇息对着唇息。 仿佛随时都能在这儿亲得昏天地暗。 即使前方有司机。 云岁答不出来,她没法解释黎珊给她发的照片,那大概率就是个巧合,柏言诚未必会和法女郎做什么。 可是,万一呢。 她不想听到他承认的答案。 她想沉浸在自我编织的梦幻摇篮里,听他温和地讲童话故事。 人非草木中说,宁为他跌破红尘,做个有痛觉的人。 那痛觉可太痛了。 ——再给她缓缓,缓到能接受他那些风月事,缓到她说服自己,明明刚开始就知道不可能长久。 “我没有不想见你。”她嗓子吞了块棉花,柔软又堵塞,“我只是不想麻烦你,你不是挺忙的吗?” 忙到成天到晚没个音讯,无聊需要排解才想起微信里有她这么个人。 刚好路过就来看看——绝对不可能是因为想她才来校门口接人。 普通理由压根骗不过老狐狸。 柏言诚力道轻了些,指腹仍然托着她的面颊,“多编几个理由,我挑个顺耳的信。” “……” 哪有精力周旋这些,心里话和喉间话都说不出来,云岁只觉脑袋剧烈眩晕,摸不清东南西北,全身跟着软乏无力。 毫无重心,整个人跌向前方。 柔软的身子不带预兆地钻人怀里,抵在胸口间的,是一张红扑扑的脸,耳朵尖都红得像小番茄。 半昏半醒,双眸紧闭,细密而长的睫毛轻微颤抖,她身子哪哪都软,也哪哪都凉,浸过冰水似的。 软玉在怀,柏言诚的火降下三分,“去军区医院。” 明明快昏过去,云岁此时保持唯一的理智:“……我不去。” 他手从她额间落下,“你发烧了。” “不去。” “你觉得我在和你商量吗。” 她像个小动物,更深地埋首,好一会儿,慢慢吞吞,“我害怕医院。” 车依旧往医院开去。 快到目的地,柏言诚心神缓缓,看了眼怀里焉巴巴的人,吩咐司机,“回家,叫医生过来。”
第15章 这一路漫长。 长到云岁梦到过去,那是很多年前,刚上高一的时候,她第一次看见柏言诚,星星灯火的小巷,他安然含着根烟蒂,朝一帮欺负她的太妹寥寥扔几个字,还不滚啊? 后来她知道他去南城是为了找家族里一位丢失的堂弟。 再后来,她看见他车牌是北城的。 她花三年时间,终于考上北城的A音。 说得矫情点,他是她绕遍山河嶙峋,才触及的一点点星辰。 直白点则是,暗恋不知天高地厚。 - “能下来吗?” 柏言诚站在车外等她。 从外面抱人下来容易碰头,他算有耐心,等里面的人强撑着意识慢慢动身,然后怎么着—— 云岁从另一个车门下来,没接他任何触碰。 怨气这么多,还嘴硬说自己没有不想见他。 看着她人往对立的方向走,司机欲言又止,“二少爷?”不拦着点吗。 柏言诚任她走出六七米开外的距离,“继续往前走,走到别人家里,看能不能给你讨口饭吃。” 她终于停下来。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夜。 严格来说柏言诚住的地方不像一个小区,再高档的小区家家户户隔窗都能瞧得见,但这儿像古代公馆,很难寻觅到另一户人家,要不是认识,被拐卖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柏言诚走过去,揽过她的腰,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她体重比他想象中轻至少十斤,一只手捧得起来,隔着朦朦夜色,瞧了眼恹恹的苍白面孔,他不声不吭带她进门。 主人家不常来往,保姆阿姨没有迎门的习惯,司机大叔喊了声“白姨”,二楼才下来人,偌大的别墅有且只有一个阿姨,从小看着少爷们长大,急忙忙下来后哎哟喂喊了声“祖宗”。 “怎么不提前说声,还没准备你的饭呢。” 白姨后知后觉看见沙发上被柏言诚放下一个姑娘,张罗的话还没说出口,柏言诚扫了眼腕表:“医生还没过来?” 司机:“应该快了,我这就去接应。” 云岁躺靠在沙发上,厅里很热,她手心出汗,褪下身上棉服,阿姨见状接过来挂着。 棉服很薄,并不保暖。 兼职做了不少,没见她给自己添点什么。 身子抱起蜷缩,像个冬眠的小白狐埋在那儿闭目休息,内衬毛衣短小,显露出一小截纤细白皙的腰线。 柏言诚看她这病弱模样,气生不起来。 往她身上扔了个毛毯,他准备出去抽烟时手机震动,想起和周景致有约。 “今晚没空。”他言简意赅。 “咋了。”周景致问,“什么事比我这个兄弟还重要。” “我家姑娘在。” “哦,怪不得呢。”周景致没心没肺笑起来,“你今晚不会想把人给搞了吧。” “挂了。” “上次法国妹在酒店往你身上贴都没见你有个反应,看来还得是……” 在周景致嘟嘟囔囔中,通话掐断,柏言诚出去前和阿姨叮嘱做点清淡的饭菜,随后改口问会不会江南菜系,阿姨说会一点。 云岁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檀木几上放着盒黑底红边的烟,今天新开的,只被抽去一根,看得出来在遇见她之前,柏言诚今天心情都挺不错。 她终于有点精神打量这处地方,并非年轻人喜欢的奶油简约风,也不是黑白灰性冷调,满满古老的欧式风,整体配色浓郁,让人想起莫奈的画,处处散发复杂而和谐的艺术气息。 储物架上零落许多古老的文玩,他不来介绍她认不出名字,只认得一个核桃船雕和一串佛珠手钏,视野偏移,中间大厅摆放一架白色钢琴。 “医生来了。” 门拉开,风带来三人,医生后面跟了个随行的护士。 云岁闭上眼睛继续养神,听柏言诚跟个老父亲讲她的状况,那医生是上了年纪的中医,经验丰富,看脸色便知一二,看的是中医方法,用的是西药。 她病了几天,没法再拖下去,直接选择点滴。 “怕疼吗?”柏言诚问。 云岁有力气坐起来些,“不怕。” 细白手腕二指捏得过来,皮肤薄得近乎透明,血管清晰可见,她没有表现出晕血晕针的现状,倒是柏言诚喊了句:“换个小号针头。” 小号针头是儿童常用,小孩血管细。 云岁血管很明显,直径也够,完全不必用小号,但主人家的命令,护士只能照做。 漫长的输液开始。柏言诚坐在对立的檀木上,指间拨玩着一把佛珠,几分闲然,“说说,我哪儿惹你不高兴了。不许说没有。” 他直接预判她的话。 云岁没告黎珊的状,也没提法国女郎的事,刚刚周景致的话给她一点释怀,却没法完全接纳,她低头:“二哥。” 他心头一凛。 “你都不想我的。” 轻柔的嗓音倒细沙似的,温顺而坚。 小小年纪,反怪罪的本事学得蛮透,不正面回答,反将过错推给他,是因为他,她才这样的。 “我知道我对你来说一点存在感没有,和黎珊她们没两样,没准还不如她们。”她缓声陈述,“黎珊至少和周景致是正常的男女关系,两人经常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正常?” “嗯……” “我们和他们没什么区别,非说有的话。”柏言诚何等敏锐,“你是在埋怨,我们关系没有更进一步?” 云岁一噎,“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那串佛珠放下,好整以暇,“想不到我们岁岁看着清心寡欲,会这么馋我身子?” “……” 说完他就起身了,因为她手里攥着的抱枕,直晃晃扔了过来。 不知心思被戳穿还是调侃到无地自容,她苍白的小脸呈现出不自然的桃色,两颊白里透粉,双目微瞠,贝齿咬紧牙关,险些要气成河豚。 “你要实在馋的话——”柏言诚眉尾上扬,勉勉强强地安抚,“也得等你好些时候。” “……” 她实在没力气再找东西砸他。 云岁想,也许他才是清心寡欲。 周景致刚才的话透露一件事,在他眼里,和漂亮的法国妞玩不失为一种别样的兴致,柏言诚这都拒绝的话,是不是说明,其他人也很难靠近他。 输液结束,白姨刚好给他们做完饭菜,柏言诚挑外面的食,对自家人并不太挑,尝了口偏甜系的江南菜,那边每道菜都爱放糖提鲜,不太吃得惯。 “岁岁。”坐在对面,柏言诚坦言问,“你觉得我不想你吗。” 她夹了筷糖醋鱼,“嗯。” “不想你我去A音干嘛?上课吗。” “……” 她是觉得,他没那么想。 他对一个人十分好,用到的心却只有三分,情更是稀少得半分不到。 她嘴上附和:“那是我错怪你了。” “过来亲我下,我不怪你。” 当没听见,她舀了口调羹里的甜粥。 药物生效,烧退了,人也精神很多,饭后半小时,被柏言诚喊去喝药。 是医生后面让人送来的中药。 骨瓷碗中盛满棕色液体。 碗口不大,量也就两口,只是那味儿闻着冲鼻,云岁秀眉一皱。 “医生说你气血虚。”柏言诚把调羹放在里面,“开来给你补补。” “中医见谁都说虚。” “他是老师傅了,师承的医馆在民国时期给不少军官看病。” “那又怎样,开的药还不是苦的。” “……” 云岁满脸就两个字:不喝。 模样看着乖,实则206根反骨。 捻着金质的细长勺,柏言诚搅匀了汤药,可能他最近太无趣,总想找点事消遣,比如逗小姑娘生气,比如再哄她。 “你把药喝了。”他说,“上次射箭的承诺,再许你一个。” 满足她一个愿望。 云岁病态的脸终于有点笑意,“你不怕我狮子大张口?” 他已经把人拉到怀里,碗边送到她唇边,那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眼睛和鼻子下意识都闭上,她抗拒十分,却没从他怀里脱离出,絮絮叨叨,“骗人的话是小狗啊……唔……” 他已经喂她把药喝下去了。 一碗端。 很果断,味儿直冲口腔和肺部,她苦得眉间始终没有舒缓,连灌自己一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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