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寂静的空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历经煎熬。 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份诡异紧张的安静,宋元脸色变了,他在接与不接之间犹豫。 “……我在,是……好……等我。” 宋元按下接听键,手机那边的人问什么他答什么,等他放下手机,宋纯霍然起身,“你要走?妈还没有……” “纯纯。”宋炳平打断了宋纯的话头,宋元咬着牙,匆匆起身往电梯方向赶,“等我抓完嫌疑人就来。” 宋纯跑了几步追过去,“哥!” 手术室的灯倏然熄灭。 护士推着担架走出去,白布蒙着一个人的全身,宋纯灵魂出体,僵硬着身体,拖着千斤重的腿往担架那里走。 “妈——” 宋纯全身脱力,跪坐在地上号啕大哭。 宋纯看过许多书,书里都在写亲人去世后有多痛不欲生,宋纯在医院的过道上趴着担架,哭声悲切,宋炳平背过身,肩膀一抽一抽。 其实失去亲人并没有书中写的那么痛彻心扉,葬礼上,宋炳平笑着应付来来往往的人。 认识的,不认识的,宋纯和宋元坐在灵棚里。 “老宋,节哀啊。”光头中年人拍了拍宋炳平的肩膀。 宋炳平抹了下眼,和男人相互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接着又去应付另一个来的客人。 宋元摸着宋纯后脑勺无声安慰,宋纯盯着宋炳平,问:“以后你也会变成这样吗?” 宋元放下手,丧乐和来往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格外刺耳,油锅的饭香让没胃口的宋元有些难受。 “这应该是每个人都必须经历的成长。”宋元说。 是要像这样在亲人的葬礼上和别人谈笑风生吗?宋纯不想成长了。 何洲渡站在灵棚外,他轻轻叫了一声:“宋纯。” 宋纯闻声望过去,她这几天过得很不好,眼下乌黑的眼圈在苍白的脸上分外明显,胃口应该也不好,看上去比之前还要瘦了点。 宋纯走到他身边,哑声问:“有事吗?” 看见宋纯的憔悴模样,丧乐穿透耳膜,何洲渡这时才如梦初醒。 是了,她的母亲刚刚去世,现在是在葬礼上。 他脑子晕晕乎乎的,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说的话也被硬生生压了下去。 “节……节哀。”他只能干巴巴的这样说。 宋纯的目光平静如箭,何洲渡被她看得仿佛无处遁形,半晌,她点了点头,“谢谢你。” 说完她不愿意再多说一句,掀起眼皮淡声:“还有事吗?” 何洲渡藏在袖子下的指关节被攥得发白,他嘴唇一张一合,艰难开口:“没有。” 他像是逃兵,掉过头飞快跑回家,只留家人在葬礼上。 作者有话要说: 未经他人允许偷摘水果行为不可取哦,就算是小孩子也不行!
第30章 总是错过 寂静的夜晚。 宋炳平坐在书房里刚写完新书的最后一章,他写得出神,结束了以后浑身才后知后觉的酸疼。 “翠云。”他捶着颈椎下意识叫人,“我那颈椎按摩器在哪?” 呜呜的风声从宋炳平忘记关的窗户外贯入书房,宋炳平沉默了下来。 宋炳平关掉书房明敞敞的灯光,电脑显示屏微弱的蓝光也熄灭下来,他佝偻的身影被吞没在黑暗中。 压抑的哭声钻出紧闭的书房。 宋纯站在书房外,一只手贴在门上,她听着里面的低泣,手指动了动,还是没能敲响门。 昏暗的走廊,她往下看,看见了宋元坐在餐桌旁一动不动。 宋元只望着一个方向,厨房亮着的灯成了家里唯一的明亮,恍惚的几秒,她似乎又看到了每天一成不变的早晨。 她和刘翠云相处的最后一个早晨,刘翠云穿着红色的鲜艳短袖,身上系着那件有些发白的围裙,给宋纯把早饭端上桌,难得不是皮蛋瘦肉粥,而是八宝粥。 她那天起得晚了,着急要往学校赶,囫囵咽了几口就拎着书包跑,甚至没有和她说一句话。 晚上潦草的几句对话成了她们母女最后一次谈话。 宋元晃着身体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厨房走,他没有进去,而是站在隔开餐厅和厨房的那道隔扇门边,按下镶在白皮墙上的开关,灯光啪地没了。 刘翠云女士也没了。 温热的泪从眼眶落下成了冰冷的水滴,宋纯咬紧唇瓣逼自己不哭出声音,十指紧紧抓着铁质扶杆。 家里没有人能走出这场平静的噩梦,只能彼此心照不宣的维持着薄纸一样的幻象。 宋纯要上学,宋元要上班,宋奶奶一早就做好了饭,宋纯下楼的时候宋元已经把宋纯的那碗粥也端上来了。 宋纯笑眼一弯跑过去抱住宋元感谢:“谢谢哥。” 宋元拍了下她的后背示意她赶紧吃饭,“等会儿我送你去学校。” 宋奶奶做的是皮蛋瘦肉粥和炒土豆丝拌萝卜,宋纯没觉得奇怪,舀了一勺往嘴里送,稠密的粥刚沾上唇珠她就听见宋元说话。 “奶奶年龄大了,明天开始我做饭,要是我前一晚没回家,你自己去外面买几个小笼包。” 兄妹俩起得早,上了年纪的人本来就嗜睡,宋奶奶做完饭自己没吃,先回房补觉了。 “嗯。”宋纯鼻腔发出闷闷的气音,眼帘半阖,低头遮住聚在眼底的情绪。 宋元尝了一口,无意问了一嘴:“味道怎么不一样了?” 啪—— 宋纯手里的勺子摔在地上,碎了。 宋纯的手在颤抖——她全身都在颤,泪珠一串一串滴在粥里,强按下去的情绪挡不住断断续续的泣音。 宋元才意识到什么,他暂时抛下了哥哥的身份,把碍事的碗推到一边,脸埋进臂弯里,趴在桌上哭了出声。 “我没有妈妈了。”宋元哭着说,“我们没有妈妈了。” 粥菜冒着腾腾热气,钟表的秒针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刘翠云买给宋元的啤酒还有一瓶三瓶摆在酒架上。 “她为什么不愿意再等等我?”宋元哭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断气,话涌在喉咙里,想说时又被哭声生生堵住,“我都快去市公安局了,我很快就能有出息了,她都还没看到我出人头地的时候。” 宋元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在对母亲撒娇,宋纯现在才明白,再稳重成熟的人,对上自己母亲也只是个孩子。 无理取闹这招也只会对母亲奏效。 “哥……”宋纯搭上宋元的肩膀把他抱在怀里像个小母亲一样安慰他,“妈她……她……”她哭得更泣不成声,“她只要你幸福快乐。” 宋元靠着宋纯,抱住她的腰,脸上泪痕交错,沾上了额头下垂的刘海,脸上印着枕臂的红痕,薄雾眼眸泛肿。 宋纯像宋元安慰她一样抱着宋元,兄妹俩紧紧依偎着,在哭泣中彼此取暖。 在刘翠云离开前,宋纯原本做好了转学的打算,不是因为何洲渡这个人,而是因为何洲渡引发的那些流言蜚语她无法忍受。 她从来不是个坚强的人,也不能对任何事都游刃有余的解决,她宁愿当个认输的逃兵。 而现在,她不想再麻烦家人,突然提出来的转学只会让他们替她担心,为她忙前忙后。 除了流言蜚语,学校里那么同情复杂的眼神更让她无法接受,她觉得自己成了小人国的矮人,每天要高高抬起头仰望身边来来往往的巨人。 宋纯越来越沉默,越来越抗拒和别人的相处,有时候连程橙都无法和她交流,渐渐放弃寻找话题。 唯一不变的是每天早上那一枝栀子花。 程橙告诉她,她没来的那几天栀子花如旧,每天早上她都会在宋纯的书桌里发现一枝,前一天的栀子花大概被那人顺手处理了。 宋纯不知道送花的人是谁,那人也没有主动找过她,这似乎能算是两人之间一种无形的默契。 这种无言的默契一直维持在高二下学期何洲渡开始集训。 文理分班的时候,何洲渡和宋纯被分在了两个班,这不失为一种避免两人接触的好事。 从葬礼之后,两个人没再说过一句话。 宋纯低头看了眼放满书本的桌柜,心里觉得少了些什么。 程橙惊讶地问:“一直送你花的是……?” 宋纯想摇头,脖子却僵硬着无论如何都动不了。 宋元早就能申请调到市公安局了,他却留在了春榆镇。 宋纯高二的时候他没有走,高三的时候也没有。 在别人为了高考填报志愿焦头烂额的时候,宋纯已经做好了留学的准备。 “你不去市公安局了吗?”宋元坐在地摊上帮宋纯收拾行李,宋纯问他。 宋元意料之中的平静,叠好手边的裙子塞入箱里,“留在家挺好的。” 他停顿两秒,垂眼低低补充一句:“如果能一辈子留在这里就更好了。” 宋纯想起了两年前的春节,她和宋元坐在一起,那时想留家不走的是她,想振翅高飞的是宋元,没想到兜兜转转,留下的是宋元,离开的是宋纯。 “再检查一下你的包吧。”宋元拉上行李箱的链子,唤回宋纯的思绪,“身份证,护照什么的。” 宋纯离开的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斜斜落下,机场外绿树成荫,纤薄的树叶被阳光照得晕染出明亮的光晕。 宋纯检票前回头望了一眼,隔着攒动的人头,宋纯看见了祖父母,哥哥,父亲,只少了一个人。 宋纯眼眶一热,鼻尖泛酸。 飞机起飞的那刻,刚刚进入歌手选秀初赛的何洲渡给宋纯发了一条信息。 宋纯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层层叠叠的云团,视线渐渐模糊。 宋纯轻声念诗:“故园眇何处?归思方悠哉。” 原来真正懂一句诗,真的需要感同身受。 宋炳平说她爷爷的那位朋友在日本拜托了自己学生多照看她一下,宋纯不大乐意麻烦别人,况且还是隔着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的陌生人,她只敷衍的应了两声。 “……不用麻烦了,多谢您。”宋纯下了飞机就打通了那位好心人的手机号,“不好意思,改天请您吃饭。” 宋纯还不习惯用日语和人交流,紧张的手心冒汗,生怕哪个发音不对导致对方听不懂或者误解她的意思。 宋纯学的是比较文学,她想,同样高深的学科,比起其他来说她果然还是更喜欢文学。 异国的风土人情,不算熟悉的语言,宋纯脑子里蹦出一个名字:凌乔。 其实三年下来,她和凌乔的交流屈指可数,尤其是文理分科之后,凌乔选的是理科,高二他开始集训后宋纯再也没见过他。 不算十分熟悉的两个人,也许是异国情切,也许是每次见面都太过特殊,宋纯对凌乔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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