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莺沉吟了一下,回:“政法大学。” 李北垂眸:“律师么?” “不是,”江莺轻应:“我想做一个冷面法官,拿着法槌制裁恶人。” 她的眼里都是光。 李北颤了一下,没敢再看,收起饭盒,拉上保温袋的拉链,声音缓缓地说:“江莺,加油。” 江莺愣了一下,很认真地说:“李北,你也是。” 时间慢逝,李北与她对视几秒,狼狈地移开目光。 “到时间了,去上课吧。” 江莺站起来,迟疑一下,抬手拍拍冷冽少年的头,声音软软:“李北,晚上见。” 李北怔了一下,抬眸看她。 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他与她的距离,太过遥远,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种沉重难言的无力感,让他只能轻点一下头,算是回应。 目送江莺消失在拐角。 李北提着保温袋,伫立在冷风中,发丝被吹开,眸子格外的冷暗。 不知道过去多久,李北抬脚离开。 李北坐在车上,手指摸了一下冰凉的耳钉,心中空无一片。 未来,他最不敢考虑的一个存在。 车窗外,车流不息,行人匆匆。 少年痛苦的闭上眼,无数种情绪拉扯,几乎要摧毁他的一切。 到了摩托车俱乐部。 天寒地滑,俱乐部里没什么人来,空空荡荡,只有调酒师小旭坚守岗位,坐在椅子上在打游戏,看见他来,说:“小北,你怎么来了,山哥他们不在。这天没办法跑,都找地方玩去了。” 李北把保温袋放在吧台上,声音裹挟着厌弃:“我来跑两圈。” 小旭蹙眉:“你疯了。” 拢在一片混乱光泽中的少年,微抬下巴,眼神冷恹,拿起盒子里的钥匙,转身朝外走去,身影修长寂落。 轰鸣声响起,小旭已经来不及阻拦。 只能对着车尾气沉默一会儿,转身进去。 雪凝胶在地面,曲折的车道变得危险,黑色的摩托车像一道闪电一样掠过,留下一道深陷的车痕,噪音闯入山间的冷风。 头盔下,李北的眼神疯冷,死死盯着前方,不断的提速,丝毫不畏惧大自然赋予的死亡气息。每一个拐弯车身微微斜,划出的痕迹漂亮又凶险。 在最后一个弯道,车轮在雪上无法控制的打滑,车上的少年猛地跳下来,在地上连续翻滚好几圈,堪堪停在边缘,痛蔓全身,眼神寂静绝望地仰望着林间天空。 与此同时,失去控制的摩托车呲出去老远,电闪之间撞到护栏,发出震耳的声音。 惊起鸟儿一片。 李北闭上眼,不见到江莺,只有在速度和疼痛中才能感受到躯体在生存。 手机震动,李北缓了好一会儿才拿出来。 屏幕被压碎,聚集好几条裂痕,模模糊糊能看清楚消息。 小鸟:数学题为什么都那么奇怪。 小鸟:叹气.jpg 李北闭上眼,眉头紧蹙,片刻后,扯下头盔,给小旭打了一个电话。 十多分钟后,小旭开着车过来,停靠在路边。 先打电话叫人来拖车,又把躺在地上的少年扶起来。 “怎么样,去医院吧。” “没事,就是撞猛了,缓一会儿就好。” 李北撇开他,伸展了一下身体,没什么大碍,最多青紫疼痛一段时间。 小旭欲言又止,不知道说什么,最后什么都没说。 离开摩托车俱乐部前,李北简单处理身上的淤青和破皮的地方,在江莺面前刻意地掩饰,没有让她发现他身上的伤。 时间平缓往前,周五高三晚自习结束,江莺在校门口排队买了两杯热奶茶,顺着人流往站牌走去。 天空飘下细碎的雪,黑衣少年站在人群末尾。 举着一把淡粉色的伞,奇怪又正常。 江莺站到伞下,一束外边花瓣渐变蓝,内侧白花瓣,上面点缀着细碎亮片的玫瑰花递来,在街影光下仿佛是星河落下。 “又是厄瓜多尔玫瑰,”江莺接过,抱在怀里,眼神欢喜,尾音柔柔,“这个叫什么呢。” 李北垂眸看她,声音不冷不热:“星河。” “花语呢?” “浩瀚银河皆是你。” 江莺抬眸,与他对视。 李北眼里都是她的眉眼,缓慢地抬手,微凉指间勾住她鬓角发丝挂在耳后,指腹不着痕迹,水痕过面一般摩挲耳廓。 “李北,”江莺耳尖发烫,若无其事地避开,举起手中的奶茶,“喝奶茶,没放糖。” “好。” 李北接过奶茶,一抬眸,在对面路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李志高单脚撑在地上,破旧的电动车在一片人影中。 他眼角的皱纹拥在一起,轻嗤一声,眼神冷恶地盯着对面的李北。 晃了晃手机,提醒李北不要无视亲爹。 细碎的雪中,公交车缓缓驶来,李北合上伞,蓦地攥住江莺的手腕,风卷挟着雪坠在衣摆处,挤进人群,快速走上车。 江莺愣了一下,把玫瑰花敛进怀中,坐在末座,下意识朝右侧的窗户外看去。 没有什么特别的。 身侧的李北握的她手生疼,罅隙光里的冷白下颚轮廓绷紧。 竹竿突然怎么了。 江莺能感受到他身体僵硬的不像话,就像是看见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物。
第29章 Chapter 29 寒风吹过, 公交车忽快忽慢地行驶,车内拥挤,杂音纷扰喧嚣。 玻璃外的夜晚光影朦胧, 雪静静地往下降。 阴影里,江莺斟酌几秒, 回握着李北发出细微颤的手, 靠近他, 眸光凝着他冷晦的侧脸, 小小声地问:“李北,怎么了?” 她的声音轻飘飘地落下, 撕开萦绕于身的浓郁的黑。 李北眉头微皱,垂下睫毛,眸光生涩沉滞,克制似得平缓呼吸, 迟缓地松开紧握她的手, 看着细白手背上的红痕,心抽动几下,烧起一片厌。 须臾, 他淡淡地回答:“没事,天冷,怕人多上不了车。” 江莺抿嘴,手指轻戳李北的手背。 “李北, 看我。” 李北顿了一下,偏头看她。 “我之前说过,”江莺一字一句地说, “不开心可以告诉我,我不开心也会告诉你, 你怎么样在我身边,我就会怎么样在你身边。如果你需要一个拥抱,需要个人空间,都可以讲出来,但不要什么事都一直闷在心里,人会憋出病的。” 李北瞳孔漆黑,涌着的情绪晦深难懂,声音艰涩发哑:“那你呢,江莺。” “我挺好的啊。” “是吗。” 江莺凝着他,回答:“是的。” “江莺,”李北移开视线,“你在说谎。” 少年蓦地竖起尖刺,抗拒似的后退。 江莺微愣,沉默下来,扯动嘴角想说些什么,用来结束这个话题。 但,没能说出来。 忽明忽暗的光影里,女孩儿偏头执拗看着窗外,少年闭着眼,外套兜里的手抖个不停。 谁都没有再试图打破僵局。 公交车停在江西路上的站牌,车上只剩下两个人。巨大的沉闷的监狱藏匿在枯枝树杈的林间,像一个庞然怪物一般。 大灯照亮附近一小片,细密的盐色铺满整条路。 公交车广播提醒下车,车门砰地一下弹开,江莺先一步站起来,背着书包,提起奶茶,抱着花直接下车,一言不发地迎着雪往前走,身后跟着慢了两步扣上羽绒服帽子的黑衣少年。 李北压住思绪,撑开手中的伞,走到她的身边。 黑暗里,无法破冰的气氛蔓延。李北握着伞柄的手,骨节处不断用力。 不应该是这样的。 明明多在她身边呆一秒钟,就会好过一秒钟。 李北下颌紧绷,薄唇翕张几次,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能说什么,开口就是尖刺。 江北殡仪馆慢慢地涌入眼中,覆盖着厚厚的积雪。 江莺说不上来什么感受,大概就是你用大道理去教育一个人,那人反问你有没有遵循这些大道理,而你压根没遵循,甚至同样不习惯遵循。 但,这个竹竿的心墙比长城拐个弯的墙还厚。 江莺直视前方,不由得抱紧花,步伐越走越快,掏出兜里的钥匙,推开沉重的大铁门,往里走,听着后面关门的声音,唇瓣紧抿。 没有伞的庇护,风雪争先恐后地涌。 落在她的发丝上,衣领上,手中的花上,星星碎碎在夜灯下闪着淡光。 不远不近的距离,少年露出的半张脸苍白,握着伞的手缓缓地松开。 伞掉落在地上,被风吹着撞在墙上。 他三两步跨到江莺身边,拽住她的手臂扯过来,另外一只手捧住她的脸抬起,俯下身子,炙热燃烧的吻浓重的跌下。 江莺都没反应过来,眼里就落满李北的模样。 李北扯她手臂的手松开,移到她的颈后,微凉的手心一寸一寸的扣紧在温热的皮肤上,不容忽视的进入她的世界。 彼此呼吸交融,惊与劣的视线碰撞。 衣外风雪交加,帽掩掩盖亲吻,万重山中隔着着玫瑰花。 江莺没有闭上眼,李北也没有。 他与她谁都不退让的盯着对方,试图看到对方隐藏在深处的那个秘密。 雪越下越大,持续的吻太凶狠,太冷炙,像是困兽的嘶喊。 江莺慢慢地红了眼,心疼蔓延,难以克制。 李北的眼神难掩苦狠,松开停在她脸颊上的手,轻轻地捂住她的眼,结束了唇齿相依的干涩。 “江莺,你救不了我。” 因为我。 会把你拉下深渊。 谁让我一个是从骨子里开始腐烂的人,贪婪成性,无可救药。 吝啬光里,风声鹤唳。 少年耸动肩膀,无法遏制地抖着身体笑出来,眼神黑沉,死寂,无生气,附着在骨骼上的无力燃起的火焰烧干一切。 落在耳膜上的笑声太悲凉,绝望。 听的江莺心尖疼苦,僵硬的手抬起,覆上眼前颤抖的手。 小心翼翼地从眼上拿下来,握在手里。 没有了遮挡物,江莺看清楚了李北的模样,双眼猩红,笑得癫狂,几乎直不起腰来,像是被彻底打压垮了的雪中傲松,让人发痛。 怀里的玫瑰花脱手掉在雪地上,花瓣散在周围,奶茶歪斜在脚下积雪里。 江莺眼底微红,毫不犹豫地伸手抱住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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