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把小白拽回来,说:“北哥,出发吧。” “你干嘛啊!” “闭上狗嘴。” 寸头按住蠢蠢欲动的小白,咬牙切齿地低声说:“傻儿子,你他妈没发现人俩气氛不对啊。” 小白:“……” 还别说。 真没发现。 寸头无语,骂了一句傻逼儿子。 车驶入快车道,谁也没说话,忽明忽暗的光不断拥挤进来。 江莺望着窗外,眸子郁闷,想不通李北发什么神经。 臭小狗! 李北专注于开车,余下的思绪在考虑明年的事情,一直到在雪中放上烟火。 夜色泛着淡淡的红,南山湖的湖面结了一层薄冰,周围的柳树凝着枝条,随着冷风飘荡。小白寸头蹦在车灯照射的前方的大片空地上,在厚雪上上蹿下跳,比谁放的多,谁放的高,谁的炮最响。 黑与光切割开的交界处,李北安静地靠在车上,单手启开薄荷糖盒,嚼了几粒,视线定在独自放仙女棒的江莺身上。 女孩儿纤细,黑色羽绒服下裹着一中的校服,扎着高马尾,刘海被风吹乱,露出的眉眼含着淡淡的笑,小脸在烟火的光下白净透润,时不时地回头偷看他一眼。 操。 真的好可爱。 李北握紧糖盒,抬步走到光里,停在她的身后,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手覆到她握着仙女棒的手背上,另外一只手牵住她垂在身侧的手。 耳畔的烟火气息微重,混杂呼吸间淡淡的薄荷。 江莺没动,脸颊潮热,耳根微烫。 少年的锋劣眉眼混在金色的光里,呈现出不真实的美感,声音淡又沉。 “江莺,你去哪,我就去哪。” 听到他的答复,某个角度来说,江莺感觉一瞬褪去了疲惫,弯着唇露出一个明艳的笑容,很认真地点头:“说好了哦。” 在远处的小白寸头:“……” 彼此对视一声,无以言表,默契地摇晃了一下手里的冲天炮。 片刻,小白叹气耸肩,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手在嘴上摆出喇叭的形状,大喊:“北哥!小仙女!十二点了!祝我们一步跨到2019!今年一定要财源滚滚,努力脱单成大哥!” 寸头抖了一下,冲天炮掉在雪里,抬腿毫不犹豫踹小白腿上一脚:“人家郎情妾意,你突然叭叭个屁,吓老子一跳。” 距离他们几十米的李北抬了一下眸,敷衍地挥了一下手。 他收回手,低下头,在江莺耳旁低声说:“小鸟,跨年快乐。” 江莺痒得缩了一下,转过头看他,笑得明亮动人。 “小狗,祝我们新的一年,多喜乐,长安宁,岁岁有今朝,年年有今日。” “好。” 烟花在天空炸开,绚烂绽放一片。 少年的声音低沉克制,低头在她唇上落下虔诚一吻。
第37章 Chapter 37 凌晨一点快两点才回到江北殡仪馆, 江莺套着米白色的毛绒纯色圆领睡衣,柔黑的发丝半湿搭在肩头,曲起腿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 出神地盯着正前方拉紧的窗帘。 桌子上瘫开着日记本。 新的一页上面只写了一句话:新的一年里,破破烂烂的一切该怎么修复。 今天有些畏惧天亮的到来, 江莺想。 窗外没有开灯的走廊, 映着大雪纷飞, 少年微偻着脊椎, 穿着单薄的黑色长袖T恤,裤子堆积在拖鞋边, 过大的衣领露出的锁骨沟壑幽深,右脖颈上的衔尾蛇纹身竖瞳阴冷,缠绕着雨伞占有欲十足,身体随意地靠在窗前, 修长手指间把玩着铁质糖盒。 一直到那一扇露出微弱光线的缝隙彻底暗下去。 李北仰起脖颈, 喉结突出,下颌缘拉紧,银色耳钉若隐若现, 盯着天花板几分钟,步伐温吞地走回房间。屋内没有一丝光亮,他坐在床边,手搭在膝盖上, 低着头,坠下的发丝遮住眉眼,只能窥见高耸的鼻尖, 周身弥漫着淡淡的厌燥。 与李北从公交车走下来。 天色未亮,暗成一团黑墨, 地面挤压着一夜的雪,被大小不一的脚印轧碎。 江莺背着书包,戴着校服外白色羽绒服上的帽子,围着一条暗红色的粗毛线围巾,衬得五官带上几分妩意潋滟。 旁边的少年,黑色羽绒服及膝,拉链拉到最顶端,双手揣在外兜里,额前的发丝长了点,遮住几分黑雾似的眼眸,半张脸都被黑色口罩挡住,步伐与江莺一致的不快不慢。 “其实你没有必要跟我一起出门,”江莺情绪不太好,意识混沌,没太休息好,悄悄地瞥李北一眼,“天这么冷,你能去哪呀?” 李北一夜未眠,眉心弥着淡淡不耐,闷在口罩里的声音微涩:“去网吧,小白寸头昨天晚上没回家。” 江莺点点头,又闷声说:“那我早自习下课,跟你们一起吃饭。” 李北余光里,只有一个圆圆的白色帽子在晃来晃去,手从口袋里抽出去,轻拍了几下江莺的后脑勺,语气晕着淡劣。 “记得下课眯一会儿。” “以及,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告诉我,别让我从其他人那里知道。” 江莺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朝他看去,笑弯了眼睛,软着声音说:“我昨天不都说了,结束了,不会再有什么事了,所以你放心啦。” 懒得拆穿她。 李北收回手,停下脚步,轻捏她的脸颊,抬了一下下巴:“去吧。” 江莺摆摆手:“一会见。” 暗风中,卷动树叶,李北点头,立在原地,目送她消失在人群之中。 走近通往江城一中的那条主路,学生与来送的家长车流拥挤在一起。 中心卡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车。 不少人都在埋怨,江莺小心翼翼地绕进去,躲着车往校门走去。 一踏进来校内,她就不自觉地放慢脚步。 江莺停在致远楼的斜是台阶旁,先把围巾取下来放进书包里,又摘下帽子,露出白嫩脸颊,眼神迟疑一下,慢吞地走上去,一步一个台阶的进入高三一八班的范围。 这个点还早,天都没亮,校内班级走廊的灯都开着。 教室外的白色地板面折着淡色细腻的光,有些洒在江莺的脚面。 江莺不动声色地往里看了一眼,到了一半的同学,说话声细碎混杂。那三盏细长的白织灯亮的惨白,跃出了窗户洒在凸出的窗台上。 她一进来,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了一下。 江莺没发现一样往座位走去,刚坐下,她的同桌冯窦立马远离一些。 如同避开一个瘟疫一般的谨慎快速。 江莺下巴微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课桌面上高高垒起的书籍安然无恙,空白处瘫着昨天的各科卷子与报纸。 垂下睫毛,江莺心里松口气,伸手整理卷子。 一拿起最后的语文报纸,她僵住,愣愣地盯着强势挤入视线里,密密麻麻刺眼刺骨的红墨水,混着黑墨水大片的晕聚。 BZ!Bitch!Whore!Slut!Prostitute! “You’re such bitch!” “You make me sick!” 几乎是英语里所有侮辱女性的字眼,还混杂boaozi、jianren、poxie的中文拼音。以及反复重复的早恋的BZ!破坏学校名声的jianren!滚去职高,离开一中! 这上面不止一个人的字,而是很多人很多人的字。 就像是无聊时,所有人都来写写画画,炫耀好玩,然后哄堂大笑。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朦胧不清,光白的刺进身体里。 耳鸣蓦地增大,江莺嗓子发干,有针扎一样的疼。 无法做出基本反应,她凝固的身体绷紧,神经无声地勒紧,发着细微的颤,眼眸里涌起大片的红痕,淡雾模糊双眼,脸色越来越白。 呼吸卡塞起来,缺氧让她躯体发麻。 只能张开嘴,小声的呼吸,唇瓣越来越的干,胸膛闷得要窒息。 “这可不是我干的哦。” 熟悉含嘲带笑的女声冲进江莺发懵的思绪。 她迟缓地抬眸,琥珀色的瞳孔对上许霓惊叹不已的眼眸。 俯瞰她的许霓啧啧称奇,嘴角挂着讽剌的浅笑,语气挖苦讥诮。 “啧,江学霸,你可真是好人缘啊。” “需要我帮你通知一下你的职高对象吗?让他帮你再狠狠地揍一顿其他人。” 见她不回答,许霓伸手拨开江莺手里的报纸,探头看下去,十分为难地叹口气:“呀,这人有点多啊,你那个职高对象就算是一分钟收拾一个,估计也难收拾完。” 说到最后,她险些没憋住笑。 暗影落在身上,滚痛一片,江莺无法发出声音,琥珀绿的眼眸蒙上一层薄薄的灰尘,直愣愣地盯着面前面容姣好精致的许霓。 那股子浓烈的香水味儿涌来。 白织灯的光停在她眼皮上的微闪上,几乎变成揉进江莺的骨子里一样的利器。 恶狠狠地磨,割裂开来。 许霓嗓子里发出一声呵笑,好心地把江莺手里的报纸拿出来盖在桌子上。 “江学霸,别怪我没告诉你啊。一个人针对你是一个人的错,十个人针对你是十个人的错,但是一群人针对你,那就你的错。”她笑弯了眼睛,“所以,好自为之,这个提醒就作为我曾对你的道歉吧。” 兜里手机震了几下,许霓直起身体,打开看。 是陈年发来的微信。 Cn:别搞没用的。 许霓抬眼,觑向靠在墙边,看似专注于学习与俗事无关,实则掌控全局鼓动风云的陈年身上,耸耸肩,问坐在江莺身后始终低着头的周莹莹要了一张语文报纸。 她走开,留下的味道没有消散。 江莺垂在桌子上的手攥紧,指甲深陷手心,不知道过去多久,久到周边声音只剩下读书声。 她才有了一丝反应,动作钝塞地找出湿巾。 坐在她后位的周莹莹至终没抬头,嘴唇紧抿在一起,放在桌子上攥成拳的手移到腿上抓紧校服裤子,小指腹上沾染着几滴红黑色的墨痕。 英语老师坐在讲台上,身旁排着七八个来问问题的学生。 与他们所有人之间都隔着一层薄冰的江莺拿着湿巾一点一点地试图摸擦掉这些字眼,却无法彻底清除。在桌面上变成一大团红黑相间的颜色,无声地钉在她的身上。 擦不掉的,永远擦不掉,江莺明白。 她慢慢地停下手,收拾好垃圾,开始背单词,琥珀色的眸子毫无光泽。 快早自习下课的,江莺突然站起来。 周围不少的视线都投来,她看不见一样走向诧异看她的英语老师姜丹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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