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不上心虚,但难免慌神一瞬,姜好被留在嗓子眼的那点热汤呛到,猛地咳起来。 她抬手虚虚掩着嘴,脸热耳灼。 抽纸靠近陈嘉卓的手边,没等她起身去拿,对面的人便主动折好两张递过来。 那双手修长,手腕劲瘦有形,姜好伸手接过他手中的纸,目光从陈嘉卓的手挪向脸,看到了几分浅淡却明晰的笑意。 从见面到现在,难得见他真心实意地笑一回。 姜好在心中腹诽,这好笑吗。
第3章 翌日清晨,外面有淡淡雾气,天色灰扑扑的。 姜好早起上学,换好校服,洗漱,拎着书包下楼时,坐在客厅餐桌上的众人都齐齐看向她。 只差她一个了。 姜好匪夷所思,外公外婆早起习惯了,这位十七岁的客人是时差还没调过来吗? 陈嘉卓脸上丝毫看不到早起的倦态,一身清清爽爽的样子像是刚洗完澡,脸上有水珠,穿黑T恤,正在吃一个小烧麦。 果不其然,刚一落座,便听见外公慢慢悠悠调侃:“小好啊,全家只有你还要上学,你还起的最迟。” 说归说,面上却看不出一丝责怪的意思,眼里的宠溺连陈嘉卓这个外人都能看出来。 他想起来这边之前,他母亲曾和他提到过姜文山,说她的那位老师性子好,但任职教授时对学生要求严格,尤其不喜在学术上懒惰散漫的学生。 现在却一点也看不出严师的影子。 姜好还没有彻底从困意中脱离,说话软绵绵,甫一坐下就支着头,没精打采地吃早餐。 听到外公的话,她点点头,“对啊,全家只有我最累了。” 言下之意是多睡一会儿也正常。 外公被她的歪理逗笑,“嘉卓舟车劳顿的,比你累多了,今天早起晨跑,人家还帮我溜小狗了。” 平时只要她在外婆家,遛狗的活就是她来做,家里那只名为卡卡的雪纳瑞精力极为旺盛,溜它绝对是个体力活。 她打心底佩服陈嘉卓的适应能力,却仍记得昨晚在这人面前出的小意外,于是面上端庄,不轻易开口说好听话。 吃完早饭,姜好拎着书包出门。 路过前庭,看见趴在窝里蔫蔫的雪纳瑞,姜好有点奇怪,这小狗平时早上遛弯回来生龙活虎的,看见她就朝她身上扑,怎么今天这么呆。 姜好朝着里面问:“外婆,你来看看卡卡是不是生病了,怎么不动啊。” 她蹲下来揉一揉狗头,卡卡依旧爱答不理。 身前投下一片阴影,姜好以为是外婆,仰头望过去才发现是陈嘉卓。 他微微弯腰,把手中的墨绿丝带递到她面前。 是用来和校服配套的领结,细密的缎面材质,在他掌心淌着光。 姜好看到才想起自己把它落在餐桌上了。 “谢谢。”她拿到手中握着。 他没有离开,和她解释:“卡卡应该没什么事,早上还是精神的,可能是我带它多转了一圈,累到了。” 姜好恍然明悟,再低头看看脚边的小狗,确实不像是生病,俨然一副生无可恋的状态。 她扑哧笑出声,笑完忽然想起昨晚外公叫她和他交换微信,但是晚饭后她爸爸正好打来电话,耽误一会儿,她完全忘记了。 “你等我一下。”姜好起身拉开书包拉链翻找手机,解锁后点开微信二维码,举着手机给他看。 “昨晚……忘记加你好友了。”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要男生微信。 陈嘉卓说稍等,折返回客厅拿手机。 等交换完微信再看一眼屏幕左上角的时间,已经不早了,姜好道一声再见就背着书包小跑踏出大门,李叔早就将车停在门外等候。 去学校的路上,姜好才低头细看陈嘉卓的朋友圈。 他的头像是他本人和一只小狗的合照。 这张照片拍得好。 看背景应该是海上,海天相接,一片浓淡相宜的蓝中有碧绿远山做点缀,他戴鸭舌帽靠着护栏,没有看镜头,手里牵着狗绳,腿边趴着一只圆脑袋的狗。 姜好盯着看了一会儿,认不出这是什么品种的狗,毛发有黑白棕三种颜色,憨头憨脑的很可爱。 再点进去朋友圈,界面空白一片。姜好不意外,他看着就不像是乐于分享生活的人。 - 学生时代,一天的时间被各种课程切割成一段一段,按部就班,转瞬即逝。 西高的高一生没有晚自习,放学铃打响,姜好没有拖延,很快收拾好书包。 她今天要先回父母家,晚上有私教课,家教老师来家里,她上完课才能回外公外婆那儿。 因为前天练琴时表现不好,今晚家教老师离开之后,姜好留在琴房给自己多练了一个小时。 给李叔发过消息后,她把大提琴收进琴盒,又去自己房间收拾了几件衣服放进帆布包里一并带走。 练琴练得脑袋发昏,姜好在客厅坐了一会儿索性起身,带着东西先去房子大门外等着。 这周边绿化做的好,空气中有绿植的清香,草木疏阔,濯人心扉。 姜好百无聊赖,手乏肩酸,连手机都不想看,放空地望着天空,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身旁来人。 “发什么呆呢?”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姜好一惊,看向他,“你现在才回来吗?” 面前的男生瘦高,样貌是不用细看都能感觉到的精致。 祝樾轻勾唇角,“这才几点?” 他今晚还算是早的,以往到家都零点过后了,彻夜不归也是常事。不过这些姜好都不清楚,他知道她最近不在这边住。 见她大包小包提着,祝樾问:“怎么在门外站着?” “没,等李叔来接,今晚过来上课。” 他点点头,似乎也不太在意,但没离开,陪她站在一起等。 他在暗处,百无聊赖地给自己点一支烟,姜好听见打火机的声音,偏头看他时,正好看见一小簇火光擦亮,有晚风拂过,他侧身拢火,英挺眉宇被映得清晰。 姜好有点慌神,仿佛犯错的是自己,紧张地替他看了看四周。 “你快给它灭了,万一被祝叔叔看到怎么办。” 她一副乖宝宝的样子让祝樾乐得不行,闷声笑一会儿,夹着烟从嘴边移开。 “看到就看到了。”他无所谓。 祝樾父母在他初中时离婚,当时还闹得沸沸扬扬,毕竟两人结婚时还是一对广为称颂的神仙眷侣。 年轻有才的名导和电视台美女主播,因为节目结缘,热恋几年,带着众人的祝福步入婚姻殿堂。 谁知道忽然有一天就曝出离婚的消息。 祝樾母亲在离婚之后出国,他跟着父亲祝晟明生活,祝晟明忙于工作,虽然在一个住宅区,这两年姜好见到他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姜潆之和祝樾母亲林荟是朋友,林荟出国后,这几年姜好家和他家的联系也渐渐变少了。 姜好至今都不清楚他父母离婚的内情。 这种事也不好直接问祝樾,她曾经含糊地问过一次她妈妈,意料之中,没有得到姜潆之的正面回答,姜潆之提起来时也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只说大人的事情小孩不懂,让她有时间多关心关心祝樾。 姜好当时点头说好,后来才发现她做不到。 他们都不是五六岁的小孩子了。 祝樾慢慢有自己的圈子,他爱热闹,有一众她不熟悉的朋友,他们的生活很难重合,她要练琴,上课,她很难融入,祝樾也很少带她去他的场。 姜好时常觉得祝樾变了许多,可当他站在她面前时又好像还是从前的样子。 比如现在,祝樾说完那句话后低头将烟掐灭,语气寻常地问她最近在做什么。 姜好叹一口气,“白天学习,晚上练琴。” 看她愁眉不展的样子,祝樾又笑,哄她道:“下个月我生日,你过来玩?” 姜好抬眼看他,他身量挺拔,背着路灯的光,轮廓分明,少年感中带着些痞气,低头看她时很专注。 她嘴角抿出一个笑,“好。” 再说两句话,便看见李叔开车徐徐停在两人身前。 姜好先上车,祝樾帮她把琴盒递上车,单手关上车门。 她扒着车窗,想到什么,探出头问祝樾:“你生日有什么想要的吗?” 这问题好傻气,他能缺什么。 可月光柔润,映在女孩乌瞳中央,亮盈盈的,他心里就很软,拍拍她的头,“你人来就行。” 姜好想了想,一时也想不出自己觉得合适的礼物问他是否合心意,只好先和他说再见。 她朝他挥挥手,“我先回家了,你也早点休息。” 祝樾点头。 车子驶远,红色尾灯融进夜色,他站在原处看了一会儿才离开。 - 姜好回到家时已经将近11点,以往这个点外公外婆已经回房休息,今晚可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等她,还未进去就看见前院灯火通明。 她开门进去,看见了站在连廊的陈嘉卓,他背对着她在打电话。 姜好本想悄无声息经过,却没留神,拎在手里的琴盒轻轻地撞到石拱门柱,发出沉闷的响声。 那声音不大,姜好垂眸看了眼,微微调整了琴盒的角度,再抬头时陈嘉卓已经朝她走来,从她手里接过琴盒。 他掌握着恰到好处的分寸,既不过分亲昵也不会突兀,只是一个举手之劳。 姜好小声说了谢谢。 他没有回,只点头,因为电话还没挂,姜好听见他说英语,懒懒散散的语调,她猜对面也许是朋友。两人走到客厅时他结束通话,和她一起进去。 进到客厅,看见外公坐在沙发上,正戴着眼镜研究面前的棋盘。 外婆歪坐在一旁看电视,昏昏欲睡。 见到姜好这么晚才回来,外婆又忍不住心疼小孩,问她晚上吃的什么。 姜好还在门口弯腰换鞋,“我点了外卖,猪排饭,很好吃的。” 陈嘉卓把琴盒放到沙发旁。 姜文山见到他回来,招招手,“嘉卓,再来一局。” 外婆不赞同,拍一下外公的胳膊,“这么晚了。” “外婆,我不困。”他放下手机,在姜文山对面坐下。 他跟着姜好一起叫外公外婆,这是二老多次嘱咐过的,在他们眼里,陈嘉卓和姜好一样,都是很听话的小孩。 姜好很久没见过外公下棋,凑热闹地走过去,盘腿在地毯上坐下,撑着下巴,前排观棋。 陈嘉卓还在收拾棋面,黑白棋子剔透,他一粒一粒捻起放进盒子里,他手指修长,看着赏心悦目。 姜好问外公:“上一局是谁赢?” 姜文山哼一声,“当然是你外公。”他摘下眼镜,捏捏鼻根缓解疲劳,末了又说:“不过嘉卓下棋这技术啊,不容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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