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畔和方妙瑜坐在一桌,来来去去间看到不少熟面孔, 大部分都是颂南的, 当然也有宜安的,毕竟陈屹当年算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身边不缺朋友。 而在这些朋友里,他跟周唯璨关系是最好的, 在学校时几乎形影不离, 因此云畔也被迫跟陈屹见过不少次。 平心而论, 陈屹虽然女朋友换得勤, 但是对每一个都挺不错, 挑不出什么毛病, 即便分手也都是体面的好聚好散,甚至还能继续做朋友,半夜喊出来喝酒蹦迪的那种。 所以此时此刻看着他站在那扇彩绘玻璃窗前,紧张得像去跟暗恋对象告白的高中生,磕磕巴巴地念稿,云畔觉得有点好笑。 方妙瑜也在笑,凑过来跟她咬耳朵:“听说陆雯雯是他好不容易才追到手的,人家嫌他太花心,刚开始死活看不上。” 关于来龙去脉,云畔也大概知道,大学毕业之后,陈屹被他爸妈丢去国外镀金,认识了陆雯雯,对她一见钟情,穷追不舍,不过因为名声太风流,所以在她面前示好,屡屡碰壁。后来好像还是因为陆雯雯失恋了,才勉为其难地给了他一个当备胎的机会。 陈屹具体都说了些什么,云畔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在意,只看见陆雯雯边听边哭,毫无形象。 婚纱裙摆很轻盈,差几寸拖地,她脸上的妆极淡,鼻梁上的雀斑清晰分明,阳光照在她小麦色的皮肤上,很有光泽度,透出一种健康而自然的美。 轮到陆雯雯致辞,她显然是特意做过功课,无论是中文咬字还是发音都过分清楚,字正腔圆、抑扬顿挫,像极了小学生读课文。 陈屹的感动没能维持多久,就开始憋笑,最后被陆雯雯踩了一脚才老实。 伴郎伴娘在底下站成一排,随时准备帮忙递东西,等致辞环节结束,站得最近的宋晗赶忙上台送戒指。 立体环绕音响里在播《How Long Will I Love You》,在众人的掌声和欢呼声里,纷纷扬扬的彩带和亮片从空中洒落下来,新郎新娘交换戒指,接了一个长长的吻。 周唯璨穿着一身流畅熨帖的灰色西装,站在台下,一块金色亮片晃晃悠悠地飘落,悬在他漆黑发端,闪出细碎的光。 云畔努力控制住想帮他摘掉的冲动。 一吻结束,陆雯雯背对人群,高高扔出手里的捧花。很巧,那束花像是长了眼睛,直直往周唯璨怀里撞。 他似乎并不想接,但是为了避免尴尬,还是抬起手臂。 手背上的翅膀图案若隐若现。 将将碰到的瞬间,云畔看见昨晚那个紫色吊带也伸出手,去接那束捧花。 两人指尖相触,周唯璨极自然地收回手。 一朵淡白色的栀子花挣脱束缚,轻飘飘落在他脚边。 混乱的争夺里,周唯璨弯腰,将那朵栀子花捡起来。 直到整套婚礼流程走完,新郎新娘开始挨桌敬酒,周唯璨也没来得及坐下吃口饭,被陈屹强行拉过去帮忙挡酒。 下午两三点,宾客散得差不多,新郎新娘出外景拍写真,他们也总算闲下来,随便吃了点东西,而后回房间休息。 伴郎伴娘的房间都在8楼,一群人有说有笑地挤进电梯,那几个伴娘是陆雯雯的好友,正在模仿她刚才致辞时的中文发音,惟妙惟肖,连傅时煦都在跟着笑。 云畔被挤到电梯最里侧,周唯璨一边跟他们聊天,一边准确地把她捞出来,圈在怀里。 “叮咚”一声,电梯停靠在8层,众人筋疲力尽地各自回房。 云畔回忆着婚礼开始之前,他在现场帮忙搬花架时的细微停滞,一回到房间,就立刻问:“你的手是不是又疼了?” “还好。” 周唯璨答得心不在焉,随手脱了西装外套,扯掉领带,坐在床边,“过来,陪我睡会儿。” 他今早天还没亮就起来了,一直在婚礼现场忙前忙后,又是扎气球又是搬花架,刚刚又替陈屹喝了很多酒,应该很累。 有点心疼,云畔蹬掉凉鞋爬上床,挨着他躺下,小心地摸了摸他的右手,“我带了艾灸包,帮你热敷一下吧。” 周唯璨转了转手腕,“不用,没那么严重。” 她试图坚持,“没事,我现在去拿,很快就——” 话还没说完,嘴唇就被他摁住,轻蹭了几下,“听话,安静点。” 顿时偃旗息鼓,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云畔乖乖闭嘴,本能地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的手指。 外面天光透亮,绿意旺盛,夏日绵长,周唯璨闭着眼睛躺在她旁边,皮肤白得晃眼,鼻梁上映着一片日光,呼吸平稳,没多久就睡着了。 他睡着之后很安静,像一团沉默的影子。 云畔不困,也不敢动,怕吵醒他,只好盯着他发呆。 如果周唯璨一直不醒,她确信自己可以一直盯到地老天荒。 应该是错觉,她竟然从周唯璨身上嗅出淡淡的栀子花香。 是刚刚接捧花的时候留下的吗?云畔不太确定。 然而这股挥之不去的香气,无端让她想起初遇,想起那条暗无天日的小巷;空气里铁锈般的血腥气;他回头时满不在乎的轻笑;以及那条被她手忙脚乱接住的栀子花手串。 不讲道理的一见钟情。 酒店房间隔音做得很好,几乎听不见杂音,四面被海水围绕,这里寂静得像一座漂浮的孤岛。与世隔绝,好安全。 落地窗没拉纱帘,四面八方的阳光透进来,亮得发白,很刺眼。 周唯璨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皱眉。 云畔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挡在他眼前,为他遮光。 最多只过了四十分钟,她还没看够,周唯璨就在她的注视中睁开眼睛。 云畔再次从他眼中看见宇宙的轮廓。 “时间还早,”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声音放得很轻,“你要不要再睡会儿?” 周唯璨没说话,神情里带着点刚睡醒的散漫,半晌,从西裤口袋里摸出来一朵新鲜的栀子花,别在她耳后。 原来不是错觉。 真的是栀子花。 那股香气愈发浓郁,萦绕着她,熏得她头昏脑涨,云畔不由得问:“好看吗?” “好看。” “……是我好看还是花好看?” 周唯璨抚摸她的脸颊,“花有什么好看的?” 花香变得暧昧而幽深,静悄悄的房间里,他们对视片刻,开始接吻。 云畔颈后那条细细的吊带被扯开,露出光.裸的后背,和脖子上一晃一晃的银链。 冰凉的吻落下,像雪花贴着皮肤融化,不温暖,很温柔。 她也跟着融化。 意乱情迷间,周唯璨握住她的手缓缓往下,轻咬她的耳垂,“自己打.开让我看看。” 云畔听话地照做。 滚烫的呼吸声随之靠近,存在感极强,引来阵阵瑟.缩,周唯璨低着头,慢条斯理地检查,最后拿开她滑.腻腻的手,说算了,还是有点肿。 云畔咬着嘴唇喘气,眼角泛出微微的红,好半天才平复呼吸,偏过脸不看他,“那还不是怪你。” 周唯璨笑了,贴着她的额头,没什么诚意地道歉,而后提议,“明天就走了,带你出去逛逛?” 云畔瞬时来了精神,也不问去哪里,兴冲冲地起来化妆。 她平时基本不化妆,技术非常一般,不过胜在底子好,禁得住折腾。 期间听到周唯璨在跟谁打电话,云畔正在涂唇膏,走出浴室,很警惕地问:“谁啊?” “陈屹,”周唯璨已经脱掉了那身行动不便的西装,低着头在扣牛仔裤的腰带,“问我们要不要一起去夜市。” 云畔思考几秒,“他们晚上不是还要办篝火晚会吗?” “嗯,晚上十点才开始。”周唯璨从行李箱里随手翻出来一件黑色T恤,往身上套,腹肌线条紧实又漂亮,随着他的动作微微起伏,蕴含着蓬勃的生命力。 云畔看得移不开眼,选择妥协,“那好吧。” 他们去的是当地人推荐的夜市,Si Khao,泰式风情浓厚,小吃很多,价格也算公道。 五颜六色的霓虹招牌高低错落,步行街很长,两侧摆满长长短短的各色摊位,食物的香气飘出很远。 陆雯雯今天也消耗了不少体力,转眼间就买了一堆吃的,炭烧猪颈肉、虾饼、芒果糯米饭…… 陈屹任劳任怨地帮她拿在手里,口中念念有词:“行了,今晚吃完这些,明早又得拉着我去健身房。” 路口有一块被圈起来的正方形区域,里里外外挤满了人,陆雯雯拉着她过去看热闹。 等走近了,才发现是人妖表演——舞女穿着暴露,身材火辣,正在绕着一根钢管扭腰,比真正的女人还有女人味。 陆雯雯忍不住吹了声口哨,慷慨地掏出几百泰铢塞进纸盒,紧接着又去掐陈屹的手臂,让他不要看。 这里仿佛一年四季只有夏天,空气又湿又热,云畔不过在人群里站了几分钟,皮肤上便浸出薄薄的汗,费劲地退出人群,去找周唯璨。 天空缓慢铺展着黄昏,游离在目不暇接的灯红酒绿之外,艳丽而衰败的街道,他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蹲在路边,懒洋洋地逗一只猫。 神情举止自在得可怕,完全不像游客。 云畔有理由相信,哪怕现在把他丢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也能好好地生活下去,毫不费力地融入任何环境。 那只黑白花的小奶猫正在讨好地舔他的手指,摊开圆滚滚的肚皮,撒娇手段十分娴熟。 旁边的水果摊位前站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泰国妇人,听不清楚具体在说什么,叽里咕噜地跟他闲聊。 听到她的脚步声,周唯璨回头,捏着小猫的爪子跟她打了声招呼:“她叫nom-wua,中文是牛奶的意思。” 小猫还在抱着他的手舔来舔去地撒娇,云畔忍不住问:“你想养猫吗?” 没有小孩的话,以后养只宠物好像也不错。 虽然她不是很感兴趣。 周唯璨闻言,不置可否地反问,“我不是正在养吗?” 脑海里莫名浮现出自己舔他手指时的画面,云畔脸颊发热,“……我又不是猫。” 他就笑了,配合地说,“嗯,你不是”,然后拉着她走到水果摊位前,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属于热带水果特有的甜腻香气扑面而来,云畔挑挑拣拣地选了一大堆,纠结道,“还想吃山竹,但是不想剥。” 周唯璨低头掏出钱夹,“我给你剥。” 应该是刚才聊了一会儿,泰国妇人对他很热情,利落地将水果装袋,又额外装了几只削好的黄澄澄的小菠萝,用英文说:“很甜的,送给你们。” 周唯璨摆摆手说不用,妇人仍旧坚持,他没办法,只好解释,“我女朋友菠萝过敏。” 那朵栀子花仍然别在云畔发间,乌墨里一点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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