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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南谌托腮：“行，这几天我好好想想，等我从北城回来就告诉你。” 沈清梨一愣：“你要回老家吗？” 宋南谌点头：“我爸忌日，就去半天就回来。” 沈清梨从床上跳起来：“那我跟你一起。” 宋南谌却将人按回去：“哪有头一次带女朋友上门就领去上坟的？等下次我们再一次……” 他笑得开心，因为她的那句“一起”。 宋南谌总是这样，面面俱到。 沈清梨感动之余，也因为他的那句“头一次上门”羞红了脸。 她想，来日方长，他们还有许许多多的以后，她要将他的爱一点点，成倍地回赠于他。
第55章 虚惊 只是, 如果沈清梨能预知即将发生的事，她一定不会等, 一定不会, 把满腔情意寄托在‘来日方长’。 9月4日是宋南谌父亲的忌日，头天晚上，两人拥在一起, 不可避免地谈起了那个叫宋英辄的男人。 即便那段晦暗的记忆让宋南谌刻骨铭心，可随着岁月的侵蚀，在他的记忆中, 爸爸的脸已经有些模糊，所以，当沈清梨问他“他是怎样的一个人”时，宋南谌只能摸着她的头轻轻说：“印象里，他很爱笑, 脸上的括弧很明显, 让人看了想亲近。” 宋南谌关于宋英辄的记忆，更多的是一些单调的画面片段：案前堆积如山的卷宗、深夜不灭的台灯、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以及鬓边染霜的发…… 他鲜少有时间陪伴儿子，更多时候则是东奔西走，将精力倾注在热爱的工作上。 作为一名十八线乡镇的法官, 宋英辄的工作琐碎而繁重, 东家长西家短的纠纷占比很大。 那是个平凡不过的早晨，宋英辄照例出门走访乡镇, 被宋南谌拽住衣角。 几岁的孩子渴求父亲的陪伴，满眼希冀地仰头看他：“爸爸, 等我生日的时候，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游乐园玩？” 宋英辄这才记起, 再有几天就是儿子的生日，他心生愧疚，蹲下身抱着小男孩：“小南乖，等你生日那天，爸爸尽量早点回来陪你一起过生日，好不好？” 宋南谌开心的手舞足蹈，却没想，那是宋英辄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天宋英辄刚走出家门不远，被巷子里突然窜出来的本家兄弟捅了刀子，倒在了血泊里。 原因竟是因为他之前在审理某桩案子时，没有按照那人的要求包庇他，致使他吃了几个月的牢饭。 重伤后的宋英辄被送进医院时已经奄奄一息，险险捡回一条命，人却始终昏迷不醒。 为了寻求希望，宋曼变卖房产，将宋英辄转去医疗条件更好的北城，却还是没能留住宋英辄的命。 次年9月4日那天，宋英辄的人生永远停留在29岁。 沈清梨听得心里闷闷的，她搂着宋南谌的腰，认真而郑重地对他说：“叔叔是个英雄。” 宋南谌闻言一怔。 许多年来，宋南谌听到过许许多多的声音。 有人为宋英辄的英年早逝感到惋惜，有人为他的遭遇感到不平，也有人毫不遮掩对囿于病榻的他的嫌弃…… 甚至于，在那个年代，那个事件被草率地定性为工作外的私人恩怨。 还是第一次有人坚定地对他说，他的爸爸是个英雄。 宋南谌将女孩紧紧搂进怀里，喉头发紧：“对，他是英雄。” 宋南谌定了4号一早的机票，天刚亮便悄悄起身，尽量不惊动身旁的姑娘，却在将要离开床榻时，被一只温软的手牵住。 “吵醒你了？”宋南谌声音很软很轻。 沈清梨抬头，费力地睁开眼朝他挤出个笑：“待会儿我送你去机场。” 刚睡醒的姑娘脸蛋带着层红晕，宋南谌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笑道：“不用，等你睡醒了我就回来了，躺下睡吧！” 沈清梨却很坚持，挂在他脖子上腻乎一阵后迅速起身，跑去洗漱。 她帮宋南谌选衣服，又开车将人送到了机场。 天气很好，夏末的风带了点沁人的清凉。 沈清梨朝宋南谌挥手，亲眼看着他走进安检口。 回到家，原本困得眼皮打架的沈清梨却睡意全无。 宋南谌爸爸的事在她的脑袋里不停地转来转去。 她打开电脑，在度娘界面输入了“宋南谌”的名字，页面跳转出一页很长很长的人物介绍。 沈清梨忽地想起第一次搜索宋南谌的词条时的情景。 如果当初她输入的是正确的名字，那么就不会有后面一连串啼笑皆非的误会了。 她眯着眼，波动鼠标滚轮下拉界面。 从人物经历到主要成就，洋洋洒洒有好几页的内容。 沈清梨一字一句认真地看，直到页面拉到底，也没见关于宋南谌父亲的只言片语。 在那个网络不甚发达的年代，有多少像宋英辄这样的人，沉没于时代的漫漫长河，甚至没人知晓他们的名字。 沈清梨盯着屏幕呆了半晌，忽然觉得，她应该能为那个沉默的英雄做点什么。 两个小时后，沈清梨收到宋南谌发来的照片，是南城那条熟悉的窄街。 照片里太阳金红的光洒在青砖路面上，倒映着男人颀长高挑的影子。 照片下配文：报备。 沈清梨忍不住笑出声，打开相机，嘟着嘴拍张照片发了过去，配文：已阅。 沈清梨在电脑前忙活了整个上午，草草对付几口午饭后爬回卧室补眠。 午后，原本晴好的艳阳天忽地变了脸，不过几分钟，便如改天换地般，乌云压顶，电闪雷鸣。 沈清梨睡得不安稳，莫名觉得心口压得难受，被雷声惊醒时，后背已经被汗打湿。 她坐起身，猛喘了几口气才稍觉舒服点，这才听见外面的敲门声。 沈清梨跑去开门，见门外淋成落汤鸡的方卿书。 “你怎么来了？”沈清梨觉得他的样子滑稽又好笑。 方卿书骂骂咧咧地进门：“我这运气真是日了狗了，八百年不出趟门，一出门就赶上这鬼天气！” 沈清梨怕他着凉，忙去找来毛巾递给他。 “你这渡劫去了？” 方卿书接过毛巾在头上胡乱擦了几把，不甚在意：“一哥们新开了家店，我想着也不远就溜达着过去看看，谁知道才走没多远，这天说变就变……” 说着，方卿书探出脑袋左右张望：“话说，我南哥呢？没在家？” 沈清梨白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跟他这么熟的？” 方卿书神秘兮兮地摇头：“男人之间的事，你个丫头片子别瞎打听……” 沈清梨找了套宋南谌的干净衣服递来给他，让他洗个澡先凑和换上。 她担忧地看窗外，想着宋南谌返程航班的时间，忍不住有些担心。 因为沈清梨忙着谈恋爱，姐弟俩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好好玩过，方卿书换洗完，就拉着沈清梨在沙发上坐下，一起组队打游戏。 一边玩，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沈清梨随口问：“你那朋友开的什么店？” 方卿书手下不停，回：“嗐，就是一闲散公子哥，算是个航天爱好者？平时爱捣鼓些模型什么的……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沈清梨本就是随口一问，也没太当回事。 激战正酣时，方卿书手机响起，只能挂机去一边接电话。 没了方卿书的沈清梨很快败下阵，靠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刷手机玩。 忽地，就听方卿书突然惊呼：“卧槽！真的假的？！” 沈清梨循声看过去，等他挂了电话，问：“怎么了？” 方卿书坐回沙发，满脸不可思议：“刚我那哥们说，什么航班出了故障，原本要飞罙城的……嗐，就这鬼天气，罙城估计也飞不了，奇了怪了，明明上午那会儿还好好的……” 听到他的碎碎念，沈清梨心猛地一沉：“你说什么？” “我那朋友说，就刚刚，有架原本飞罙城的航班出了故障……”他看沈清梨脸色迅速发白，意识到什么，问，“姐，怎么了吗？” 沈清梨怔愣片刻，忽地抓起一旁的手机，打开之前宋南谌发来的航班信息，怼到方卿书面前，声音忍不住地发颤：“什么航班？是这个吗？” 方卿书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一跳，磕巴道：“我……没细问啊……” “那就问！”沈清梨忽地吼出声，身子都在忍不住打晃。 方卿书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见她神色，只得连声应着，又给朋友拨回了电话。 听到电话那头的回答，方卿书顿了顿，半晌，才敢转回头看沈清梨：“姐，是谁在那班飞机上吗？” 听他这样说，沈清梨身子一晃，巨大的惊恐蓦地席卷心头。 “宋南谌……”她喃喃着，抓起手机拨打他的电话，侥幸地希望他接起，然后如以往那般笑着对她说，他因为临时有事改签了航班。 得到的却是已关机的提示音。 方卿书终于明白过来，迅速打电话打听消息，小声安慰她：“姐，你别急啊……像这种小故障还挺常见的，不一定就会怎么着，你别乱想啊……” 沈清梨哪里还听得进别的，满脑子都是之前新闻上那些惨烈的空难，还有宋南谌转身走进机场安检口的背影。 如果宋南谌有什么，她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为什么一定要等？为什么不跟他一起回去？为什么要等他爱自己，等他向自己求婚？ 除了一遍遍不停地拨打宋南谌的电话，沈清梨什么都做不了。 最后，只能无力地将脸埋进膝盖，眼泪不受控制地朝外涌。 她疯狂地想要去找他，却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 方卿书电话不停，各方打听那趟航班的消息。 终于在半小时后，方卿书举着手机冲沈清梨喊：“打听到了！他们目前没事，正准备迫降昆城。” 沈清梨猛地抬头，抓起衣服就朝外奔。 方卿书喊她：“外面正下大雨，你去哪啊！” 一咬牙，还是追了上去。 下午两点，外面黑沉如夜。 沈清梨拉开车门就要往驾驶室钻，却被赶来的方卿书拦住：“你这样开车是要出事的。” 沈清梨紧绷的神经终于崩坏，眼泪扑簌簌地落：“我要去找他！” “好，我知道，”方卿书握住她的肩膀，拉开后排车门，将她塞进去：“我来开车，你就在后面乖乖坐着，行不行？” 罙城到昆城，最快也要一个小时的车程，等他们到的时候，一切早已尘埃落定。 无论结果好坏，他们现在过去都没有太大意义。 可方卿书什么都没说，沉默着发动车子，朝昆城驶去。 沈清梨不停地拨打宋南谌的电话，当车子驶上高速公路，当希望被心底巨大的恐惧一点点蚕食，老天终于眷顾地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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