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很快抵达医院。 「瑞星医院」四个闪烁着霓虹的大字在黑夜里分外惹眼。 “我送你下去。”顾之舟说。 “不用。”松似月摇头。 “今天的事情……”顾之舟从左不言手中接过一张支票,转手递到松似月面前。 松似月瞬间羞愧得抬不起头,她没接支票,几乎连滚带爬开门下车,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顾之舟没有勉强。 汽车一个华丽的甩尾,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松似月一直以为,知道顾之舟要离婚之后,自己的心就不会再痛了。 没想到之前的痛只是个药引子。 接下来没有顾之舟的每一刻,都像是凌迟之刑一样,钻心挖骨,痛不欲生。 腹内翻江倒海。 她一点点蜷缩起身体。 那碗白蟒血的腥甜味不断上涌,她急步奔向一旁的垃圾桶,吐了个昏天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胃里已经没有东西了,只剩一下下痉挛翻涌。 松似月终于缓过来一口气,微微直了直身体。 “小姐,您没事吧?” 一道清洌的男声自头顶响起,白大褂,面容俊朗,眼神清澈,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谢谢。”松似月接过水。 男人双手插进白大褂的衣兜,没着急走,反而饶有兴致看着她:“小姐胃口不错。” 松溪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呕吐物。 胃部瞬间又翻涌起来。 男人笑了笑:“不要迷信偏方,有病要来医院,蛇血处理不干净很有可能残留寄生虫。” 松似月有点反感没有边界感随便搭讪的男人。 这要是放在以前,面对主动搭讪的男人,她一定会说自己结婚了。 但是此刻,她说不出口。 男人好像很健谈:“消化内科谭阳,小姐贵姓?” 松似月没有回答,从包里翻出一张纸币,往谭阳的白大褂兜里一揣,头也没回地走了。 谭阳对着光反复看着那张百元大钞「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 松似月晚上没有在医院将就,上楼看了一眼叶喜,拿了行李在平台上找了一家酒店。 洗了澡,直接上床休息了。 要快点振作起来,用钱的地方太多,她需要工作。 第二天六点她就从床上起来,去了自己租住的那间小练功房。 房东已经来了好几次电话,租约这个月到期,问她是不是还要续约。 松似月本来打算续约的。 但现在看来不需要了。 虽然不贵,但对于想从经济上彻底独立的她来说,单独养这么一间舞蹈房,还是太奢侈。 况且,如果应聘上了舞团工作,练舞根本不是问题。 说不定吃住都能解决。 热身开功,一套流程下来,已经快九点。 她洗澡换了身衣服,拿上简历就下了楼。 南湘舞团是业内的翘楚,旗下的舞蹈演员实行魔鬼的末位淘汰制度。 因此,日常管理全靠自觉,没有统一的早晚课。 排练时间一般安排在上午十点,排完就下班。 这个点赶地铁进去,完全来得及。 松似月这两年去哪里都是保镖司机专车接送,上一次坐地铁还是学生时代。 她担心买票排队,她下扶梯都是用的跑。 然而早高峰,自动售票机前面的人却寥寥无几。 甚至有人朝她投来诧异的目光。 进闸口的时候她才明白,这些异样目光是什么原因。 几乎所有人都在刷手机二维码,只有她一个人傻乎乎扫了磁卡。 南湘舞团这两年发展很好,重新装修了剧院,每周固定两场演出,场场爆满,一票难求。 前台小姐是个生面孔,二十上下的娃娃脸。 低头刷着手机,松似月走过去,她头也没抬:“应聘下午三点,你来早了。” 松似月有些诧异:“团里要招人?” 南湘舞团选拔新人只会去各大高校。 面向社会公开招聘的一般都是文员和行政岗位,当然还有一个职位——舞团的男女首席。 “只招女首席。” 如果松似月没有记错,南湘如今的女首席是宋浅。 宋浅今年28岁,是一个舞蹈演员最好的年纪,正常情况,没有理由辞职的:“团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娃娃脸一下子警惕起来,目光像装了雷达一样上下扫视松似月:“你什么人?我告诉你,我们团运行一切正常,今天领导不在,我只是一个前台,没什么好说的。” “你误会了,我不是自媒体。”松似月说,“我找你们团长谭坊。” “找我们团长?”娃娃脸继续打量松似月,“有预约吗?” “没有。” “没有预约?”娃娃脸的目光瞬间鄙夷起来,“小姑娘年纪轻轻可别想着走后门这些歪门邪道,我告诉你,我们团长有家有室,正直得很,你想应聘首席得拿出真本事,靠脸蛋儿是不行的。”
第22章 想累死吗? 娃娃脸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松似月觉得好笑。 自己只是一个需要找口饭吃的离婚女人,哪里有资本靠美色吃饭。 况且谭坊是她的恩师,娃娃脸这么诋毁,实在不像话。 她没再周旋,直接报了自己的名字:“麻烦你给谭老师打个电话,就说学生松似月找他。” 两年前她从首席的位置辞职,谭坊坚决反对,一气之下拉黑了她,她现在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 松似月内心其实也没有把握谭坊会不会见她。 倒不是非南湘舞团不可,只是松似月自虐般地想,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如果谭坊对她的态度冷漠,她内心还要好过一些。 “您叫什么名字?”娃娃脸皱了眉。 松似月以为她不肯帮忙,叹了口气:“我叫松似月,如果不方便的话能不能给我一张谭老师的名片……” “松似月?似月老师,您真的是似月老师?”娃娃脸捂住嘴巴,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满是惊喜,“您跟上妆的样子完全不一样,本人好小只……对不起……我不是说您矮……是年轻……像个高中生……当然上妆也不老……” 娃娃脸语无伦次。 松似月却一头雾水:“你怎么知道我的?” “我当然知道,我太知道了,咱们南湘没有人不知道您。”娃娃脸低头在抽屉里一阵翻找,半晌拿出一支笔和一张纸,“似月老师,能给我签个名吗?” 尽管莫名其妙,松似月还是点头,龙飞凤舞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娃娃脸接过签名,宝贝似的揣进怀里,依旧掩饰不住兴奋。 松似月失笑:“请问,现在可以给我谭老师的名片了吗?” “什么名片?”娃娃脸甜美一笑。 松似月刚在心中感慨,现在的小丫头,翻脸比翻书还快。 娃娃脸就拉开隔板走了出来:“我带您直接去见他。” 松似月:“……” 松似月总算知道娃娃脸为什么对自己的名字是那种反应了。从进入电梯开始,几乎所有的墙面上都挂着南湘这些年的剧目,其中一大半都是自己的剧照。 剧团总共只有三层楼。 谭坊的办公室在最朝南的方向。 要穿过很长的环形走廊。 这里几乎记录了松似月之前的整个舞蹈生涯,婴儿肥的孩童时代、亭亭玉立的少女时期,最后是成熟的巅峰时刻。 一路走过去,像穿过一条时间的回廊。 她不知道这些照片是谭坊什么时候挂上去的。 但每张照片背后,都是恩师对学生拳拳的爱惜。 爱之深责之切,她突然就明白了,两年前自己说要离开舞台时,谭坊为什么反应如此剧烈。 搁她自己身上,也舍不得这么优秀的学生离开舞台。 “看看、看看,你这都找都什么?” 距离谭坊办公室好几米远,就传来惊天动地的咆哮。 “咱们南湘收简历不看条件的吗?一个拿得出手的作品也没有也好意思来面试首席,怎么我是要破产了吗?给不起钱是不是?条件不好,条件不好可以去别的剧院挖啊!” 接着就是什么东西砸落地面的声音。 几张文件纸呼啦啦飞出办公室。 娃娃脸朝松似月吐了吐舌头:“似月老师,您先等等我去给团长一个惊喜。” “你别……”松似月想叮嘱她别那么兴奋,小心挨滋。 娃娃脸却迫不及待冲了进去。 娃娃脸这惊喜给的时间实在有点长。 上一刻还暴跳如雷的谭坊从娃娃脸进去后就一直安静如鸡。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娃娃脸果然灰头土脸跟在宋秘书身后出来。 也跟松似月说话,吐了吐舌头走了。 宋秘书跟松似月是老相识了,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又过了好一会儿,谭坊才冷着脸出来。 熟悉的破茶缸子和中山装,比两年前更瘦了,脊背挺得很直,抛开那一个个让人望而生畏的艺术家头衔。 谭坊就是一个嘴硬心软的普通长者,看到松似月,他皱了一下眉:“还知道回来,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进来。” 松似月跟在谭坊身后进去。 办公室的布局跟两年前一模一样,墙面上是熟悉的大合影,松似月笑颜如花站在C位,亲热地挽着谭坊的胳膊。 她鼻子突然一酸:“老师……我回来了……” 谭坊身形一晃,眼眶也跟着一红。 他迅速转过身:“回来就好,别以为你是我的学生,我就会对你特别优待,想回来当首席,你要拿出真本事。” “我明白,谢谢老师。”松似月点头。 师生没有多谈,谭坊扔给松似月一把练功房的钥匙就把她赶了出去。 午饭是她最喜欢吃的炸鸡腿。 舞蹈演员要严格控制体重,团里的饮食偏清淡,松似月曾经仗着谭坊的宠爱为所欲为,经常大半夜怂恿师兄师姐点外卖。 炸鸡腿是她的最爱。 谭坊知道后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两年时间,舞蹈界人才辈出。 一个首席的位置,有大约一百多个人竞争。 里面还有十几位宋秘书用高薪从别的舞团挖过来的首席。 松似月毫无疑问胜出。 面试一直到晚上十点才结束。 谭坊没有给松似月任何反悔的机会,连夜签了合同。 把聘书塞进松似月怀里的时候,问她还有没有别的要求。 “可不可以先预知一个月的薪水?”松似月问。 “出息!”谭坊白了学生一眼,直接给她转了一年的。 松似月盯着手机里的一长串数字,到底没脸再要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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