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也为此头痛不已,永远联系不上的父母、差无可差的成绩、闷驴子一样打不出一句话来的他。 老师只盼着赶紧送走这个混账,或者这个混账赶紧退学。 宋南雪不在意,也没办法在意。他的脑袋已经完完全全的变了。 他已经处理不了细腻的感情,他现在的行为只有一个逻辑: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把自己的头发剪的像杂草,把书本撕得满屋飘扬;因为书房里的书桌颜色丑,他拿菜刀把桌子劈得七零八落。 父母开始震惊: “家里怎么有你这个混账?” “宋家居然出个小混混?” “你不准出席任何活动!” 他并不在意。 他们要骂他、要动手打他,他也不介意。 哥哥一年回家一两次,看到他就要皱眉,他同样不介意。 “宋南雪”三个字,从南山白雪这样美好的意境变成了家庭乃至整个家族的贬义词。 他不再参与任何家族聚会,也不再和任何亲朋好友多说两句,到后来甚至和人沟通都不多。 初中有一年,他精神恍惚摔下楼梯,住院住到过年,护士好心,劝他回家休养过年。 他慢吞吞回到家时,正巧赶上家里在聚餐。 有位移居国外多年的长辈回来探亲,他不知道宋南雪干得混账事,非常热情的说:“是南雪啊,长那么大了!快来快来,来一起吃饭!” 他不知道怎么笑,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走过去默默吃了他近几个月来的第一顿饱餐。 饭后,有个模样乖巧的小孩跑去了哥哥房间,试图摸哥哥的模型。 宋南雪的脑袋已经记不清多少事,只记得那从小被秦阿姨刻进骨髓的话“不准动哥哥的东西”。 他立刻失控、立刻疯掉,他跑去厨房提了一把菜刀,他疯狂挥舞着,想把那小孩吓跑,但混乱之中只将模型砍碎。 很久没和父母见面,甚至几乎认不出父母的脸的他,被爸爸抓住胳膊,拖到房间里。 爸爸是个有文化有素质的高雅男人,从不轻易打人,但是这次也忍不了了,狠狠打了他一顿。 宋南雪也记不清过程,只记得自己跪在地上呕吐,吐出了吃下的东西,又吐出了一地的血。 这些年他的身体早被他糟践的不成样子,甚至不需要挨打,自己就会钻出很多毛病来。 他的每一天,都是苟延残喘。 后来他自己给自己放假,小半个学期不去上课,每天躺在床上折纸飞机。 飞机从他的床上,飞到房间各个角落。他偶尔开心了就吃饭,偶尔忘了就饿一两天。 他像一棵没有人在乎的杂草,随意生长、随意枯萎。 有一天他从窗户看见妈妈在花园里忙碌,他自然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他只看见她让人摆了一桌的点心。 那些点心都是她亲手做的,五颜六色形状各异,有兔子、小熊、小花、月亮…… 鬼使神差,他走了下去。 他吃了不知道多久的药,也忘记甜是什么味道。 他没有跟她打招呼,只是静静立在桌子旁,轻轻拿了最小的一块小圆饼。 蓝莓味,甜蜜、柔软、细腻,入口即化,非常好吃。 “你在干什么?” 一身天蓝长裙的妈妈站在几步之外,眉头紧锁看着他。 他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呆呆望向她,眨了眨眼。 “回你房间去。”妈妈说。 他只能缓慢点头,把那半块小圆饼握在手上,想着要偷偷藏进自己的房间里。 他迈着步子往回走,没有走出几步,突然晕了过去。 他已经习惯突然晕倒了,他经常忘记吃饭,因为低血糖晕倒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身上很多伤,有一半都是因为晕倒磕的。 一般晕倒前在哪里,醒来后也在哪里。 不过这一次略有不同,妈妈叫人把他送回房间了。 醒来后,他没有找到那半块小圆饼,只能扶着墙慢慢走到窗边。 外面天色已经黑透,花园里正在开一个小型派对。 穿着华丽的宾客们听歌、交谈、喜笑颜开、快乐欢愉。 他们都对妈妈做的甜点赞不绝口。 宋南雪慢慢没了力气,倚着墙缓缓坐下,静静听着外面的热闹。 他想发疯,他想冲下去搅乱这个派对,他想看到他们大惊失色,接着再来几个人殴打他。 但是他没有力气。 他连站起来都觉得很累。 他连呼吸都需要用力。 宽敞的别墅,一楼和三楼之前的距离,他耗费一生也走不过去。 那时他几乎可以肯定,他的人生很快就会在这些荒唐中慢慢腐败破乱、消失殆尽。 直到那场突如其来的事故。
第60章 60 、南雪回忆2 那一段日子, 宋南雪永生难忘。 那时哥哥至少一年没回过家。 每天忙于学业、忙着学公司里的事,哥哥似乎瘦了一些,人也越来越沉默冷酷。 彼时宋南雪正值高二。 他初中那个成绩是肯定考不上高中的, 但宋家不允许有人连高中都上不了,随便砸了些钱给他塞进重点高中。 他照样不学习, 照样当个随心所欲的混账。 有一天,他把钱包手机随手给了路边的乞丐, 慢慢悠悠走路回家。 回到家时已经天黑了, 打开门就看见哥哥正坐在餐桌前吃饭。 哥哥穿着昂贵的白衬衫黑西裤,身姿挺拔,安安静静拿着刀叉,优雅的切着牛排。 与宋南雪不同,哥哥是天之骄子的代名词,是可以站在记者镜头前冷峻自信代表公司发言的人。 而站在门口的宋南雪—— 穿着一身被他用小刀割得千疮百孔的校服, 背着一个被人用来拖地的书包, 嘴角甚至还有一丝淤青。 他比乞丐还像乞丐。 “过来。”哥哥头也不抬,冷声说。 宋南雪随手把书包扔到地上,走到他对面坐下。 保姆阿姨只做了一份晚餐, 但也无所谓,宋南雪吃不吃东西都行,实在饿了就随便啃个面包。 他是个悄无声息游走在世间得孤魂野鬼。 “成绩单。”哥哥放下刀叉,抬头看向他, “去拿给我看。” 宋南雪面无表情看着他, 许久才勾起嘴唇笑了一声。 “宋南雪。”哥哥的眉头似乎常年都是皱着的, 配合他那深邃俊俏的五官, 常常给人带来极致的压迫感。 但这对宋南雪无效。 “成绩,是什么东西。”宋南雪久违的开口说了话。他的声音喑嘶难听, 比流浪汉的声音还沙哑几分。 “宋南雪!”哥哥微微提了音量。 宋南雪早就对这一切免疫,皮笑肉不笑,抬起手随意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他过于消瘦,抬手的一瞬间,校服袖子滑落下来,露出手臂上数不清的疤痕。 不难看出,他被人打过很多次。 哥哥起身走到他面前来,忽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哥哥的力气很大,随手就能把他胳膊拧断。 但是哥哥没有,他只是挽起宋南雪的衣袖,看向他伤痕累累的手臂。 宋南雪也不做挣扎。 他空荡荡的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随便。 要打要骂,都随他们的便。 “你每天在学校干些什么?”哥哥握紧了他的手腕,怒气涛涛,几乎要把他吞噬。 这样的哥哥很陌生。 至少对宋南雪而言非常陌生。 哥哥不应该是这样,他应该和以前一样,高傲漠视着一切,不允许宋南雪踏足他的房间,不想和宋南雪多说一句。 他是宋家的骄傲,是所有人捧在手心的宝贝。他不可能关心一个无足轻重的宋南雪每天干些什么,也不可能对宋南雪做的事感到愤怒。 他应该继续当那个矜贵自持的继承人,而不是把精力浪费在这个无趣的弟弟身上。 “我?”宋南雪单是抬头看他就感到莫名其妙的累,更是没力气发疯。 因此宋南雪只是维持着那毫无快意的讽刺笑容,哑着嗓子说:“我啊……跟你没半点关系。” 这话似乎彻底惹怒了哥哥,他见不惯宋南雪这副赖皮样子,顺手就给了他一个巴掌。 宋南雪直直往地上倒,脑袋重重磕了一声。 他像个破败的玩具,只等着被人像垃圾一样扔出去。 宋南雪的脑袋很疼很晕,躺在地上甚至不愿睁开眼睛。 片刻后,哥哥居然蹲下来扶他。 他们一家人,连拥抱都不曾有过。这是宋南雪第一次体验,摔倒后有人搀扶他。 “怎么回事?”哥哥似乎不敢相信,一个正值青春的弟弟居然会被一巴掌打到睁不开眼睛。 可是手臂接触到他的后背,甚至可以摸到他清晰的脊柱。在他身上看不见半点年轻人应有的健康与阳光。 宋南雪之前究竟在过什么日子? “起来。”哥哥托住他的后背,慢慢扶他站起来。 宋南雪两手撑在桌上,闭着眼甩了甩脑袋,好一会儿才勉强清醒过来。 “跟我去医院。”哥哥说。 宋南雪没说话,一只手扶着脑袋,一只手推了他一把,脚步摇摇晃晃的往房间走去。 哥哥也不再多说,直接走过来拽住他的手臂,把他往外拖。 “我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少管我……给我放开……” 宋南雪呼吸都很困难,一边用力喘息,一边脚步踉跄,被哥哥拖着往外走。 他已经好些年没坐过家里的车,一坐上去,昏昏沉沉中的第一反应是竟然那么宽敞。 他一般很少有闲钱,很少打车,偶尔打一次车都会觉得自己还真是了不得。 他一个每天活得像乞丐一样的人,根本记不起自己其实是个富裕人家的小孩。 哥哥把后排座椅调低,让他仰躺上去。 宋南雪莫名感觉心情不错,一只手还摁在脑袋上,另一只手却莫名竖起了大拇指,“厉害……后排的座椅还能放这么低……” 不知道是因为今天的哥哥有些陌生还是摔坏了脑子,他感到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开心,话也突然变多起来。 “我有点饿……”宋南雪呆呆看着车顶,“我怎么好像看到星星了……” 哥哥坐在他旁边,皱着眉头看他,一言不发。 “不对。我应该是,终于……”宋南雪闭上眼,放松身体浅浅舒了一口气,“终于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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