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转念一想,她这样清冷如天边月的人,愿意在他面前抽烟,想必,在她的潜意识里,他或许是不同的人吧。 这么着,傅予沉那颗心又猛地从水面之下浮了上来,得以重新呼吸到氧气。 那支烟,一直在她指间夹着。 她果然真的不会抽烟。 傅予沉捏着打火机,在大理石台面上磕了磕,沈止初转过脸。 “……你喜欢什么味道?” 沈止初重新转回脸,不搭理。 傅予沉自顾自给她选项,“草莓?橙子?薄荷?” “做什么?” “问问,”傅予沉毫不避讳,“想了解你。” “不想被你了解。” 傅予沉被她这直白的拒绝逗笑了。 他走开几步,将自己的烟碾灭在烟灰缸里,双手插兜走回来。 重新倚靠着大理石围栏。 微风卷起凉意,松垮垮的纯黑色细领带在他瘦削的腰身前飘扬,他余光瞥到露台檐下有人影。 “……你拒绝简影帝的时候,也是这么直白吗?” 沈止初不回答。 檐下的人影在缓步走近。 傅予沉略倾身,托起她的手腕,就着她的手,抽了口她指间的烟。 唇不期然贴到了她的手指,温热柔软的触感让沈止初麻了一瞬。 她冷冷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傅予沉托住她手腕的手还没松,修.长的指贴上来圈住,轻轻朝自己身上拉了一把。 沈止初没有防备,略踉跄着跌到他怀里。 那劲瘦的腰身还有着少年的质感,腹部略往里凹,胸膛坚硬而灼热。 她下意识要抬头,视线上移,接触到他的锁骨,冷白色调的皮肤。 后脑勺被扣住,动作被制止。 同时,头顶传来傅予沉恶劣的声音,“嘘,别动,简影帝来了,”他轻笑,“想让他彻底死心吗?”
第5章 身体是前倾的,若是没有任何借力,沈止初就要将重量完全压在他身上。 可两人没有那么熟识,她下意识不想这么做,于是只得双手抓紧了他西服两侧对襟,控着身体,拉开一点点距离。 许是体温偏低,她整个人落入傅予沉怀中,虚虚贴着的身躯给他带来矛盾的感觉—— 柔软,但凉。 萦绕在他鼻息间的香味很特别,凌冽得像是从极地淬取而来的。 傅予沉右脚往旁边撤开一步,她就被完全禁锢在了他腿间。 这样的姿势,虽没有紧贴着,但旁人看来,却是他在哄她。 脚步声停在距离两人不远的地方。 沈止初猜测,简正或许在斟酌,于礼节上,他能不能上前打扰。 港文酒店在市中心,即便露台处在50F,也算不得高,周围遍是更高耸的大厦,摩肩接踵,那枚月亮,在密集的钢铁丛林中悬着,虚幻得像一场梦。 街道上如水的车流,疾速行驶中传来隐约的破空声和汽笛声。 周围方寸间的天地,却静得能捕捉到彼此的呼吸,和他的心跳。 沈止初垂着眼,轻声,“傅予沉。” 头顶传来傅予沉的答复,“嗯,”他掌着她后脑勺的力度卸了几分,低颈,鼻尖几乎抵到她垂顺的长直发,“沈止初。” 她喊他,本是要开启对话,这男人却低声回叫了她的名字。 夜中,本来就暧.昧的姿势,无端更添了一层枕畔般的亲昵。 沈止初默了几秒。 几乎是本能,傅予沉的掌心从她颈后下滑,欲落在她后腰。 可在贴上之前一秒,他硬生生刹了车。男人五指张开的手掌,在半空中停了一瞬,转而向侧边,抓住了垂落在她腿边的白玉兰色裙裾。 大腿一侧的布料不贴身,这样的接触不会冒犯她,同时也防止了她逃跑。 傅予沉说,“你用的什么香水?” 沈止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了别的,“……你这样,是存了几分私心?” 她的声音又轻又飘,尾音落地之前就已散去,好像从没问过。 傅予沉沉声笑,答得干脆,“全是私心。” 沈止初有一刹的恍惚。 仿佛灵魂原地升空,徒留躯壳,困在傅予沉怀里,被简正怔怔望着。 灵魂愣愣地想,到底是被简正纠缠更麻烦,还是被傅予沉纠缠更讨厌。 她一时分辨不出。 傅予沉又问,“你今晚住哪儿?” 沈止初的灵魂被这话拉回躯壳内。 她猛然偏头回望。 简正已转身离开,背影看不出丝毫异常。 沈止初松了口气,白色绑带高跟鞋往后退,欲离开。 傅予沉一直虚虚抓着她裙的手,倏然牢牢扣住了她的后腰,将她摁回来。 “利用完了,就想跑?” 沈止初双手本能地落在他胸膛,推拒的姿态。 她抬头看他,“那你想怎么样?” “我问你今晚住哪儿。” 傅予沉垂颈看着她,看那眼神,似是随时会下压几寸狠狠吻她。 紫山雀奖官方包了港文酒店整整五层,但套房数量有限,于是有不少艺人团队选择在其他酒店入住。 《明烛天南》整个剧组都住在两公里外的海悦国际酒店。 沈止初定定看他,高楼的霓虹从她眼中流转而过,万般浮华不留下一丝痕迹,只剩下原始的冷淡。 “……傅先生,”她不再叫他的名字,“你刚刚也说了,你的行为,全是私心。所以,在我这里并不存在我利用你一说,咱们两不相欠,往后,两清了。” “了”字随着她舌的下落而湮灭。 那么软的尾音,次次说的都是无情的话。 傅予沉哂笑,声音低得暧.昧,“……你人还在我怀里,这就要跟我两清了?” 姿.势实在算不得清白。 尤其是对刚认识的两人来讲。 沈止初大概不到一米六五,高跟鞋的跟儿也不高,远看时,她的气质会让人忽略掉对她身高的评判,但实际上圈到怀里,她就那么小小一只。 她的身体很凉,傅予沉想暖热。 “你是不欠我的,”傅予沉意味莫名地说,“但是,我欠你的,行么。” 沈止初想说,你也不欠我的。 但话语还未到达喉咙,她忽然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图。 傅予沉一手控住她侧腰,一手虎口钳住她下颌,垂首欲吻上。 鼻息越来越近,身躯和头都后退不得,沈止初条件反射,抬手甩了他一巴掌。 这一个耳光很重,傅予沉的脸被打得偏到一侧。 停顿两秒,他转过脸,笑得玩味,“现在是你欠我了。” 长这么大,他也就被盛怒的父亲用烟灰缸砸过额头,还没有人敢打过他的脸,打架他也从没输过。 也是,这张脸像时下流行的建模脸一样完美妖冶,任是谁,掌心落下之前都会犹豫。 沈止初却丝毫没有踟蹰。 看到那清晰浮现的五指印,她心里也没有一丁点愧疚。 “这一巴掌,我让你一次还一点点,还到我满意为止。”傅予沉钳住她下颌的手松了些力道,但没放开,语调慢而缱绻,与其说是威胁,更像是情话。 他压低了声音,耳语,“现在,我要一点。” 他的唇自耳侧辗转而过,最终落在她眼睛上。 温热潮湿的触感,让一时失了反应的沈止初眼睫眨动。 “你眼睛很好看,就是看着我的时候,太冷了。” 其实,她看向任何人的时候,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傅予沉想成为特殊的那一个。他想成为这俗世的芸芸众生中,能被她准确识别出来的特殊的一位。 “我很好奇,”傅予沉后撤一点距离看她,掌心自下颌滑至她侧脸,拇指指腹似有若无地摩挲她的眼尾,“我每亲一次,你的眼神,会暖一点点么。” - 紫山雀之后,网络上掀起一波给小花小生重新排序的热潮。 拿了大满贯的简正毫无疑问成功封神,奉美珊只能不尴不尬地停留在大花位置。 沈止初和另外一位同年龄段的电影花岳雯并肩成为了电影届的未来,有电影博主断言,再有两部戏,再过个三五年,沈止初或者岳雯,就将成为史上最年轻的神级女演员。 按道理,沈止初和岳雯应该视彼此为最大的竞争对手,但实际上,两人戏路完全不同,这些年,捧她们的导演圈、资本圈,也井水不犯河水。 岳雯是清秀的长相,身上有一种质朴的氛围,她的角色也基本都在偏现实主义风格的电影中打转,农民的女儿、独身闯大城市的乡镇女孩,偏远地区的留守儿童等等。 造型扮相没那么美,但好在接地气,更好拿奖。 沈止初则更多出现在武侠电影和现当代文艺电影中。 不管在内地还是在港岛,武侠电影都早已没落,当初沈止初接下《明烛天南》,就有不少电影博主唱衰。 最终,《明烛天南》票房大卖,捧得了最佳导演、最佳男主和最佳女配,三个重量级的奖项。 电影博主们纷纷改口,称《明烛天南》是21世纪最后一部武侠电影。 票房口碑奖项大丰收,这其中自然有宣发到位的功劳,但沈止初能够免试戏接到女侠的角色,除了她本身的气质外,少不了盛安和丁岚的运作。 最起码,在丁岚的口中,事实如此。 “怕影响你的心情,盛安总都没让我跟你讲,”丁岚站在北城盛兴经纪公司的茶水间里,边接咖啡边说,“当时,裴导先看中了一个刚出道的小模特,风格跟你有点像,但有一点比你好——这小模特还是一张白纸,完全没有表演经验,裴导是觉得她很契合电影里女侠的出尘气质。” “你猜,为什么最后裴导用了你没用她?” 沈止初垂眸不语。 她今天穿着宽松的垂感长裙和长大衣,内搭是白色长款衬衫,长直发从遮住了眉眼的毛线帽里垂落到肩上,总体是低饱和的淡色系,整个人像刚从森林里掬来的一捧月光清辉,跟这嘈杂忙碌的办公区格格不入。 “盛安总请裴导那个团队喝了几次酒,把你这个角色给谈下来了。” 丁岚也不用她接话,自顾自说下去。 丁岚如此卖力地撮合她和盛安,让她想起来古代的媒婆,收了钱,恨不得把女人打包送到男人床上。 沈止初臂上搭着宽厚的格子围巾,淡淡地问,“下一个通告是什么时间?月初吗?” 她今天来公司,主要就是为了跟团队核对接下来半年的工作日程。 一见面,丁岚就把她拉到茶水间,先是跟她讲了网友们对她的赞许,话题绕了一圈,这才终又落到盛安头上。 但沈止初不想再继续听下去,她想谈正事,谈完就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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