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冷冷地笑了,谁都无足轻重,但资本永不眠。 下午警察来录口供,律师苟广富和助理万元来了,给沈亦带来了几封信件。薄薄几张纸,内容大同小异,来自伯曼、弗洛斯和裴氏集团。 主题:关于解雇的初步面谈通知 我们十分抱歉地通知您,我们不得不严肃考虑对您做出解除雇佣关系的决定……我们在信中已附上您被解雇的正当理由,如果您有任何异议,请于七日内向人力资源部提交书面洽谈请求。 他什么都没说,借着万元带来的电脑在键盘上敲下回执,交还了公司配的手机,然后在视频会议里和几个部门负责人简短地交接了工作。 “老大……”万元夹着薯条的胖手抹了把泪眼滂沱的脸,“我们也不干了。我辞呈都交了。” “没这个必要。”沈亦淡漠笑道:“一份工作而已,我又没什么绝世武功传给你。” 万元更是泪眼滂沱。 病房外。 森雅子对孙允道:“伯母您也熬两天了,赶紧回去吧,晚上我来陪。” 孙允容貌清癯,细细看来,骨相和沈亦有几分相似。她此时轻叹一声,摇了摇头:“阿姨明白你这份心,小森,阿姨谢谢你了,但这……终归不合适的。你也是要结婚的人了,多为自己考虑考虑。” 她话说得委婉。森雅子感到她目光投过来时的压力,躲避开眼神,笑道:“我欠考虑了。裴央要是在,肯定见不得我在这儿。” 孙允没有答话,嘴唇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伯母,这样瞒下去不是个事儿。顶多明天,或者后天,他到时候还联系不上裴央……”森雅子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律师苟广富忽然出现在他们身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唬得二人一惊。 “是这样,他的手机不是被收走了吗?刚才他问我要了部备用手机。”苟广富声音很低,不时瞥一眼身后的病房门口,快速解释道:“我趁他不注意,把真裴央删掉,在联络人里加了个假裴央。反正新手机没有过往聊天记录,裴央的朋友圈本来也是空的,他现在挂着三种镇定剂,脑子不清楚,肯定看不出来。” 森雅子和孙允面面相觑。 “现在问题来了。”苟广富从口袋里取出一部手机,晃了晃,“你们谁来演这个假裴央?” 见她们二人目瞪狗呆说不出话来,苟广富急了:“哎哟喂两位姑奶奶,别矫情了。成不成给句话,不行我立马回去和他全招了。” 苟广富转身就要走,被孙允一把拽了回来:“绝对不行!他现在这样,命赔进去都换不回央央来!” “那么阿姨你来?”苟广富顺杆儿爬,把手机递了上去。 “我一个老太婆,打字贼慢,他一下子就发现了!”孙允有理有据地拒绝。 “要么森雅子你来?”苟广富转了六十度,面向森雅子。 “我不当替身。”森雅子不答应。 他们仨在严峻情形之下反复甩锅,最终只能是苟广富担起重任。 次日晌午,苟央正式上岗了。 沈亦发了条语音:“起了吗?” 苟央回了个系统表情:【微笑】 这操作完美地复刻了裴央,沈亦在下一秒就发了个视频请求过来。苟央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按了红色叉叉。 沈亦: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沈亦:你在哪里? 沈亦:位置发给我。 沈亦:手机上看不到你定位。 沈亦:【邀请你语音通话】 沈亦:【邀请你视频通话】 苟央在这头出了一手的冷汗,冷静自持什么的都忘了,打算给对方来一剂猛药。 苟央:矮油老公,你今天特别讨厌,讨人喜欢和百看不厌! 苟广富打这几个字打得头皮发麻,但似乎效果奇佳,沈亦焦炙的灵魂定定是得到了这话的慰藉,没再发任何消息过来。正当苟央沉浸在自己对男人精准拿捏的洋洋得意里的时候,苟广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沈亦。 “你搞什么?”
第85章 我很抱歉 二十分钟后,苟广富和森雅子赶到病房,看到地上打翻的输液架和碎玻璃。玻璃渣里掺着血,护士正在给沈亦包扎脚上的伤口。 沈亦的手腕、脚腕、腰腹都被带子生硬地固定在了病床上,他又被推了一针镇定。孙允站在病房尽头的窗口,背对着门,手掩着面,肩膀轻微抽动。 森雅子走到病床前,见他了无生机地望着天花板,沉郁如墨的眼眸里隐隐透出丝丝血色。 “沈亦。”她唤了他一句。 沈亦毫无反应。 森雅子轻轻地捏了他的手臂,“沈亦。”她拉了把椅子在他床头坐下,看着他缓缓道:“你被送到医院的时候,手里一直攥着裴长宇的手机,医生拽都拽不下来。我猜你是想给裴央打电话吧?” 他不说话,森雅子继续道:“其实吧……除了你碰上的那个打手之外,西奥·苏萨还安排了不少暗哨在裴长宇附近。很可能这边书房里的枪声一响,那边长岛的人就动手了。我在苏福克郡第三分局的朋友说,前一天晚上偶发一场入室抢劫,指不定就是个彩排。” 沈亦听到这话,脸上掠过几丝痛苦的神色。 “你不要自责。她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碰上这样的家庭……你护了她十年,护不了她一辈子的。”森雅子说到这里,眼眶也红了,“人要信命的。” 沈亦脸上毫无起伏,声音也似有若无,“不行。她不能有事。” 森雅子张嘴,发不出声音。裴央曾说,沈亦是个浪漫到骨子里的人,但森雅子从未想过,原来与这浪漫相伴而来的,是深入骨髓的痛苦。 苟广富上前来,“沈亦,事情发生三天了,西奥那边什么消息也没有。我能用的关系都用了,昨天好不容易见到裴长宇。可他疯疯癫癫的神智不清,来回就一句话,说只要把胥紫英交出去,让她说出米格尔的方位,他们就放了裴央。” 森雅子给他使了个眼色,严厉道:“不可能。和他们这种人打交道,又不是办公室里谈收购。别说没人知道胥紫英在哪儿,就算你把胥紫英给他送到巴西,西奥一当地的土皇帝,凭啥要把裴央给你送回来?” “诶不是,照你这讲法,他西奥在加勒比随便找个地儿,把裴央往公海里一丢,那咱干脆啥也别指望了,当人没了呗?”苟广富回怼。 森雅子用力踢了苟广富一脚,眼神示意病床上面容苍白冷肃的沈亦。 “别胡说!”森雅子无声地用口型示意。 苟广富长叹一声,思忖片刻,对沈亦道:“森雅子说得没错,咱们能做的有限,只能等国际刑警组织慢慢查了。” 接下来的几天,沈亦显得十分平静,似乎接受了自己已是无计可施的事实,规律安排饮食作息,积极做康复训练,于一周后出了院。 孙允刚开始有些将信将疑,印象里沈亦不是个听天由命的性子,况且事关裴央,他绝不会就此打住。但苟广富逐渐说服了她,分析说这事已经超出了美国警方的管辖范围,所以他们不会授权任何救援行动。沈亦再傻,也不至于一腔孤勇去巴西白赔一条性命。 待沈亦出院,孙允便回了康州。 随后两天,沈亦将手中伯曼的股份在二级市场卖出,同时着手转让他在裴氏和弗洛斯持有的全部股份和期权。 受裴长宇风波的影响,资产价格正在低位,眼下并非出手的好时机。但苟广富也能理解沈亦这一波操作。沈亦大公无私扳倒了裴长宇,却被公司当做这场闹剧的牺牲品而无情抛弃。他私底下有点情绪,挺正常。 但接下来事情的走向有些令苟广富摸不着头脑。 除了与裴氏相关的资产之外,沈亦开始变卖名下所有私募股权、地产信托、公募基金等等十几个账户所持有的财产。因为操作得过于匆忙,他在二级市场里亏了钱,在一级市场里得罪了人。 他的许多资产已在裴央名下,可仅有的这些,想这么快找人接手也不容易。一级市场的股权和期权往往如此,估起值来分分钟送人上福布斯,要出手时却难寻接盘侠。 理想的盘侠应该是靳校,他有拿下裴氏的计划,尽职调查也几轮做下来了,只要价格够低,应该能马上成交。但靳校似是消失了,沈亦怎么都找不到他。 苟广富吃不准他要干什么,指不定是投资某个生物科技公司,复刻一个裴央出来。由于不少操作需要律师出面协调,于是苟广富很快发现,沈亦打算将这些钱尽数汇给一家总部位于迈阿密的 GKU 安保公司。 这家公司极其隐匿,鲜有公开信息。苟广富唯一能查到的相关新闻,是多米尼加某位政要在去年六月被无人机刺杀,而参与了这场行动的四个哥伦比亚退役军人都被曝使用了 GKU 安保公司的信用卡购买从哥伦比亚到多米尼加的机票。 苟广富冲到他家,粗气直喘地质问:“找一帮子要钱不要命的人抬着病怏怏的你去巴西谈判?” “谈判?”沈亦在跑步机上做复健,唇有些干,汗从喉结滚过,“双方实力相当,才叫谈判。我什么都没有,怎么谈?” “那你这叫什么?”苟广富问:“送死?” “我想找到西奥。他不是开银行的,没有办公室地址。要找他,得有当地熟悉情况的中间人。”沈亦平淡地解释。 “然后呢?找到西奥,你给他什么把裴央换回来?请他吃顿饭?改行替他贩卖军火?我是不是该举着把枪指着你,逼你住禁闭岛上去?” “你那是违法的。”沈亦平铺直叙地说,跑得有些喘。 苟广富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原来你知道啊!” 其实苟广富多虑了。GKU 在对客户需求做出评估之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沈亦的单子,而沈亦辗转联系多家于南美地区根基深厚的安保公司,对面不是用冗长的准备流程做推脱,就是直接回绝了他。 就当沈亦不眠不休地寻找西奥·苏萨时,另一个人却找上了他。 深夜下着暴雨,沈亦独自一人开车到了罗德岛州某个偏僻的小镇,那里有起伏不平的窄巷,尚未熄灭的几柱旧式铁灯摇晃在空中。他在某个无人光顾的舞厅后门等,等到了胥紫英。 胥紫英身着灰白肮脏的外套,眼神里却冒着炯炯惊惧和喜悦,一把抓住沈亦的手肘:“你救了我的命!”她说如果不是裴长宇已伏法,她不敢出现在美国本土。 沈亦身上被淋得湿透了,皮肤惨白得有几分病态,一双眼睛微微泛红,针芒般的视线划破夜色中昏黄的薄雾盯住胥紫英,“米格尔在哪里?” 只有找到米格尔,把他交给西奥,才能救出裴央。 “我不知道。”胥紫英看着他。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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