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分钟。 突然她狭窄的的视神经里闯入一个身影。 杨屿霖今天穿了身灰色的休闲套装,手上空荡荡,他那标志性的深蓝色手提包没有。 他手指碰了碰李秋的发顶,等她抬头,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盯着他看,才道:“你妈已经进手术室了?” “嗯。”李秋声音嗡嗡,神色忡忡,分不出一点心力去想那些男女之事。 杨屿霖一直站在她面前,李秋双臂撑在膝盖上双手合十抵在唇边,视线被他大腿遮蔽出了一个相对让人安心的环境。 她问:“你怎么过来了?” 杨屿霖低头看她:“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我没跟你说什么时候手术,你怎么知道的?”她回忆了一下,确实没有。 杨屿霖浅笑:“你出卖我之前就不想想后果吗?” 出卖? “我能出卖你什么?”她不明所以,反驳的话刚说出口就想起昨天为了贿赂给出去的微信号,她尴尬一笑,“微信通不通过决定权在你,你不加她,她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加了。” “啊?”李秋抬眸看了他一眼,一脸春风荡漾。 杨屿霖坦言:“不光加了,还聊了。” 李秋撇嘴:“哦,那不挺好,免费的桃花,别人还没有这待遇。” 她心里盘踞的紧张感在几句闲聊中慢慢消失,身体也没有那般僵硬。 手术中的灯牌还亮着红光,杨屿霖点了点下巴:“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给我招的桃花?我也学你当了回“红娘”,给她介绍了我们单位一个同事。” 李秋还保持那个姿势说话:“大气的男人运气不会差,祝你桃花朵朵开。”她说这话的时候跟刚才饿了一宿的王南方一个表情。 杨屿霖:“......” 恐惧和等待都会拉长时间的维度,李秋今天这两个全占了。一会,她坐立难安,站起来在走廊来回转圈。 杨屿霖坐在等候椅上,看她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冲她招手:“你过来。” 李秋挑起下巴,“干嘛?” 她还是走到了杨屿霖边上。 男人转身,视线盯着夹在两栋楼中间的山,雨歇云收,被清洗过后的植物,颜色更深,雾气缭绕在林间,像是人间秘境。 偶尔能从茂密的枝叶间看见一些庙宇的穹顶。 杨屿霖道:“纪城最受人敬仰的佛就供在那里,你要实在担惊受怕,可以朝着那个方向许愿。” 李秋将信将疑,“华佗吗?” 她从来不信这一套,对此嗤之以鼻,今天是病急乱投医。 杨屿霖被她的话惹笑了:“不是,南无观世音菩萨。” “namo?” 杨屿霖说:“有些人叫 nanwu,实际这两个字的读法是 namo。” 李秋不再关心那个问题,“管用不?”她问。 “不管用的佛留存不下来,”杨屿霖嘴角几分玩味,“纪城人很务实,只相信灵验的神佛。” 李秋还是半信半疑:“要真有事,你应该比它管用。” “那也要你信我。”他笑。 李秋没言语,往窗边走了两步,管它什么神佛,她就虔诚一回。她双手合十,朝着南山的方向静默了几秒,眼睛闭上,许愿王南方平安无事。 不是还有那么一句话嘛!“医院的墙比教堂听到了更多的祷告。”她应该也不是第一个临时抱佛脚的人,佛祖肯定不计较她以前的傲慢。 所愿归一,精诚所至。 从进医院开始就伴随她的焦躁感确实减轻了许多,李秋愿意称之为压力转移术。 她嘴角勾了勾,说:“你一人民公仆没想到也搞这种封建迷信。” 杨屿霖看她放松了,唇角扯一抹笑,视线从她马尾下的脖颈上扫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李秋把窗户开了个小口,早晨的风灌进来,她深吸了口,从镜面上看着站在她侧后方的男人,“那你许过什么愿望?” 杨屿霖看她的眼神晦涩难懂:“说出来就不灵了。” “哦,”李秋回头瞥他一眼,“那就是还没实现喽?” 又是那股淡淡的须后水味道,李秋稍微挪动了下脑袋就看见杨屿霖往前走了一步,站在她身侧。 他悠悠道:“我许的愿实现了。” “这么灵验?”李秋两眼放光,重又问了遍,“说说,你许了什么?” 杨屿霖:“......” 李秋:“升官发财?” 杨屿霖:“......” 李秋:“不说算了。” 她脑袋又转回去,看夹在两栋楼之间葱郁的南山。 杨屿霖知道她不是真生气,李秋心胸跟河豚的肚子一样,很大。装不住爱恨情仇,也装不下斤斤计较。 但是她漂亮,仗着漂亮,就算不行凶,也免不了使些小性子给男人。 杨屿霖觉得这样的李秋是真正生动可爱的,他浅笑道:“我没有不想说,只是怕说了让你难堪,又或者你会笑话我。我暂时不想你躲我或是赶我走。” 李秋哈出的气喷在玻璃上,浮上一层薄雾,她低声道:“你已经说了。” 她声音很小,不确定杨屿霖有没有听见。但不管他是刻意还是偶然说出这样的话,毋庸置疑他那个愿望是跟李秋有关的。 一男一女,无非一个情字。 她再迟钝,也听明白了。 况且她不迟钝,一个从进入青春期开始就被男生追捧美貌的女孩只能是假装迟钝。 手术室的红灯灭掉。 钢板门历时两个半小时,终于从里面打开。李秋把两人刚才隔着窗户纸说的那些话全抛到脑后,追着从手术室出来的医生问情况。 她有点语无伦次。 医生耐着性子解释:“手术顺利,人没问题,好好看护,不到一个礼拜就可以出院。” 李秋心里那颗石头落地,她从恍惚中抽离出来,有了点真实感。 王南方从手术室被推出来,麻药的劲儿还没彻底过去,她状态迷迷瞪瞪。 到了病房,需要将王南方挪到病床上。 助理医生刚要开口,站在李秋身后的杨屿霖已经卷起休闲衬衫的袖口,把李秋从病床边支开。 精壮的手臂从王南方下腰的位置伸进去,缓慢地将她托起,换到了病床上。 动作极度轻盈,牙齿轻轻咬着嘴唇,特别性感。 李秋眼里瞬间圈了一层雾气,她也不是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娇弱女人,但是头一回成为父母的依靠,在生老病死面前既不能露怯,又免不了矫情。 她需要有人陪伴在她身边,起初寄希望于祁煜,怎料事事皆有变数,那个人阴差阳错成了杨屿霖。 王南方渐渐意识回笼,李秋握着她手问:“妈,你感觉怎么样?” “疼...疼...”她断断续续说了几个疼字,李秋最后那一点还撑着的坚强也被敲碎,她虽然不会哭,但哪里磕着碰着,特会叫疼撒娇,以前从没想过王南方和李国平看着她受伤心里的滋味,但是现在那种痛转移到她身上来了。 真就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手术后不能进食,李秋沾着棉签给她润口,又把手轻轻放在她腰腹的位置,“我给你捂着就不疼了。” 王南方笑得牵强:“你小心着点,别给我把伤口弄开了。” “放心吧。” 李秋陪着王南方睡着,才想起杨屿霖来。她出了病房区,还是在电梯过道里找见了他。 还有昨天要微信的护士,不知道他说了什么,逗得护士直笑。 李秋过去,护士双手插在上衣的口袋里,面上带着娇羞道:“李姐,你们聊,我走了。” 小姑娘走的时候蹦蹦跶跶。 李秋瞅着她背影看了几秒,回头问:“你这么快就反悔,背叛你新同事了。” 杨屿霖摇头:“我刚从病房出来,正好撞上她。她跟我要赵正礼照片,就我们单位那小伙子,说要提前验验货。我就给她看了,看这表现应该还挺满意。” 李秋一副我就不信你的样子。 杨屿霖说:“千真万确。” 李秋炸毛:“你有病啊,跟我解释干嘛!” “没事,”杨屿霖眼皮垂了垂,“就是不想产生不必要的误会,说清楚比较好。” 李秋抱臂打量他:“你这什么变态癖好,还存男同事照片。” 杨屿霖瞬间懒得搭理她,好看的单眼皮挑起,带着一种男人想要征服女人的野心,“你要跟我没话聊可以不聊,不然我可以给你证明我的性取向。” “嘁,”李秋扔了个白眼给他,但也收敛了,“今天真的感谢,哪天你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今天?”他试探口吻。 李秋皱了皱鼻子:“我真请客,你这迫不及待样,弄得好像我会赖账一样。” “那就今天。”他坚定道。 李秋点头:“地方你定,钱我掏。我也不知道纪城有什么新开的店。” “好,”杨屿霖应下,“晚饭的点我给你电话。” “嗯。” 电梯停在六楼,门开之际,李秋忽又想起王南方,“最好找个离医院近点的。” 已经中午,太阳破云而出,穿透电梯间的玻璃射进来。 两人身上都镀了层暖黄色,在西川喧闹久了,李秋突然觉得纪城这样的恬静也不错。 杨屿霖点头:“晚上见。”
第12章 曾经沧海 小丁仔细检查了一遍合同上的签名,然后将合同收进手提袋里。 这是 B 酒店的一间套房,祁煜早上过来在前台开了一天。现在他和张经理分坐在餐桌的两边,祁煜周身是目的达成的舒然。张经理看似漫不经心,但眼角的褶皱比进来之前要深,他隐隐在笑。 “合作愉快。”祁煜拿起放在手边的那杯酒,敬张经理。 对方会心一笑,“祁总,哈,你小子,礼数还挺周全。” 祁煜笑笑,一杯酒灌下去。 西川的天连续几天阴沉,昨夜的细雨缠绵让原本持续的高温跌落了一点。小丁开车,祁煜坐在副驾掏出手机给李秋打电话。 响了二十来秒没有人接,他皱眉看窗外,不耐地挂了。 小丁笑他:“哥,给嫂子打电话吗?” 祁煜回头看了他一眼,脑袋撑在车窗边,没有说话。 小丁说:“你耐心点,多等一会,要是没接,多打几个也行啊。女人都爱这一套,你打的未接电话越多,就说明你越在乎她,她心里面就越开心。” 祁煜揉了下眼圈:“你跟你女朋友谈了多久?” “758 天。” “快两年半了,”祁煜把玩着手机,若有所思,“做过了没?” 小丁耳根一红,他没想到祁煜会问这样的问题。 “就......我们现在一起租房。” 祁煜倏地笑了:“好好享受,正是激情四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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