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她七窍都无蠕虫爬出后,我如法炮制,自证清白。 我浑身濡湿形容狼狈,詹王妃抓来一件袍子:「拿去。」 我用它抹脸,她气得跳脚:「那是赏给你穿的,值五十金!」 五十金!我的爱好庸俗且专一——钱。闻言便把它叠起,收拾妥当。 该验内鬼了。我看向她,朗声道:「娘娘的耳环可是在沐浴时丢的?」 詹王妃将耳环摘下,藏在脱下的外袍中,披上新的外袍:「是。」 我心领神会,即刻推门而出,叫所有人都过来: 「娘娘在沐浴时丢了耳环,都来进来找找。」 春巢宫有两个宫婢,是我、山花。 两个常侍,是展昭、展越。 素来深居简出的三世子常宴也来帮忙。 算上詹王妃,拢共六个人。 先下水的是展昭,他扎入水中许久。 欲抬头时,詹王妃伸手按住他: 「再多仔细地找找,莫要偷懒。」 詹王妃飞扬跋扈,做出此事也算合情。 展昭上来后咳了水,并无异样。 众人轮番下了一圈,都呛了不少水。 最后下水的是三世子常宴。 常宴非她亲生,是过继到她膝下的养子。 寄人篱下的世子身份低微,须得摇尾乞怜。 因而他找得认真,在池底找到几近溺亡。 水面的气泡由大至小,最终归于一片沉寂。 役垂首并未注意,詹王妃忧心生死,神游天外...... 我顾不得其他,伸手把常宴拽了上来。 他趴伏在池边,咳得浑身都在颤抖。 长发濡湿,为他颇具异域感的五官平添媚意。 他虚弱地朝我笑笑:「山月,多谢你。」 看来詹他与詹王妃的关系不算好。 我暗自思忖,在他俩之间打了个问号。 山花这才如梦初醒,张罗着去拿毯子来。 一番折腾下来,春巢宫的人都没问题。 随后詹王妃在外袍找到耳环,此事就算揭过。 但这还不算完。 毕竟宫中的内鬼除了是怪物,还有可能是人。 如果是人,那就更好筛查。 只需要把所有人都聚在一起,不许他们离开。 今日,詹王妃的行径很古怪。 监看她的内鬼势必按捺不住,离席去通风报信。 众人各自回房换下湿衣,詹王妃又道: 「方才真是辛苦你们......今夜就同在前厅用膳吧。」 坐在桌前,我胃口尽失,詹王妃亦然。 常宴先给她母妃盛了汤,再把一盘肉摆在我面前。 他眉目温润,微笑时,唇角的弧度动人: 「山月,这是你爱吃的鸡枞菌。」 受宠若惊之际,我感到些许违和。 这真是我喜欢吃的吗? 我谢过他,低头默默地扒饭。 山花扒开蟹,吓得甩手。 众人看她,她解释道:「这公蟹生了虫,真是恶心。」 詹王妃搁下筷,抱怨道: 「溪蟹就是爱生虫,一生染一池,真倒胃口!」 她借故发起火来,拖延了不少时间。 临近亥时,仍无人动身,我心中有了两个猜想: 一是没有内鬼,二是内鬼很沉得住气。 在我琢磨着该如何钓一钓内鬼时,忽然有人开了口。 常宴搁下碗筷:「儿臣有事离席,还请母妃见谅。」 詹王妃道:「好,那就都散了吧。」 春巢宫后院种了许多花草。 有三七、落葵、菖蒲...... 它们长势旺盛,总是招来许多昆虫。 詹王妃将其余下人打发去后院斗蛐蛐儿,给我使了眼色。 她示意我跟在常宴身后,设法限制他的行动。 我尾随他至偏殿门口,攥紧詹王妃给的匕首,伺机以此胁迫他。 但常宴忽然停住脚步。 就在瞬间,遮月的云散去,月光洒落。 两道斜斜的影子,就这样倒映在他的房门口。 我的存在暴露无遗! 浑身的汗毛倒立,我即刻将刀抵在他后腰: 「殿下,王妃娘娘有些话,想要奴婢告之,可否先进屋再说?」 他顺从地进屋关门,将窗关上,把窗缝塞得严实。 他竟然违背宫规!我暗暗地想,此事被发现,岂不是死路一条? 短暂的思索使我的眼神空滞了一瞬。 常宴即刻转身,反手扣住我的咽喉! 我的手紧握着匕首,抵在他的小腹,蓄势待发。 常宴长发未干,发丝在他动作时,垂落至我胸前。 触感濡湿冰凉,像一条蛇在舔舐我的肌肤。 四下无人的黑暗里,他毫不客气地露出爪牙。 詹王妃不喜他,果然有原因。 「山月,你好大的胆子。若我在此处呼救呢?」 「那殿下就同奴婢一齐死在这里,如何?」 我能肯定他有问题。 内鬼不死,遭殃的就会是我。 常宴没有觉察杀意,自顾自道: 「今日你与母妃很是古怪,难道你......」 别说出声! 但他扣着我咽喉的手越收越紧,我无法出言制止! 在我将匕首没入他小腹之前,他已将剩下的半句话吐露出来。 「难道你们也看见了那个怪物的秘密,陷入了循环?」 我如闻惊雷,但见他似笑非笑地附在我耳侧道: 「它听不见。」他语带讥诮,「去,把你的好主子请过来。」 他拈起一根香点燃,插入炉中。 宛若星子的红光闪烁着。 詹王妃赶来,与我、常宴,围着桌案坐下。 身份尊卑有别,但情况特殊,我们说好不浪费时间在此上。 在展开话题之前,常宴起身确认窗户关得严实,这与他的推测有关。 关上窗户,阻隔了声音的传播,王上就不会听见。 我与詹王妃没有阻止他的行为,并非是对常宴所做的推测深信不疑。 而是因为如果王上能听见,方才的对话,早已被听得一清二楚。 现在采取无声交流,也不过是亡羊补牢。 不管封窗管不管用,如今再做补救,都徒劳无功。 若难逃一死,不如在死前提高交流效率。 常宴屋内有三七药粉,被我取来敷他的伤处。 处理好伤口,常宴合拢衣襟:「山月真厉害。」 我将他拐弯抹角的讽刺照单全收。只是道: 「如何得知封闭门窗它无法窥听,请殿下细说。」 常宴轻咳两声: 「我的第一次循环,也就是母妃的第二次循环。 「七月十六,母妃邀外祖母进宫,将王上与循环的事告知祖母。 「仅一墙之隔,我听得真切,虽然不信,但我不想放过这个翻身的机会。 「事关生死,我说得更直白点。」 他睨了詹王妃阴沉的脸一眼,直接改了称谓: 「我母族卑贱,过继到詹王妃膝下,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讨生活。 「今年,我要搬出滇南宫,前往封地。封地好坏关乎我未来的仕途。 「我不指望她为我美言,打算检举她妖言惑众,以此示忠邀宠。」 「贱人!」詹王妃气得浑身都发起抖来,拍案而起,被我拦下。 常宴愉悦地笑起来:「昨夜在隔壁听闻此事,我连夜写信,告知王上。 「急信送出后,王上摆驾春巢宫,但因祖母在场,所以并未留宿。 「许是因做了告密的人,加之明日怕被詹王妃怀疑,昨夜我睡得并不安稳。 「我在三更惊醒,发现塌下已爬满棕红的蠕虫,企图钻入我的口鼻......」 「等等。」我打断他,「殿下的祖母在上个循环听闻秘密,为何没有进入循环?」 如果她进入了循环,一定会设法联系在宫中的知情者詹王妃,但她没有。 常宴凝神:「你的意思是,进入循环的条件不止一条?」 我道:「对,只要推出条件,甚至可以利用它,让别人进入循环。」 二人齐齐地看向我,不约而同地把梨花凳往后挪了挪。 我解释道:「只是随口一说。我了解循环条件的目的,是筛查同类。」 詹王妃道:「我觉得,凡是看见秘密的人,就会循环。」 常宴道:「王宫人多口杂,总有守夜的常侍看见了,为何没有进入循环?」 我沉吟片刻,道:「循环的条件是『知道王上的秘密』。」 我向他俩解释:「只看见蠕虫的人不明所以,只听见真相的人不愿相信。」 常宴恍然:「所以只觉察片面真相的人不算『知道』。」 我道:「是,看来到目前为止,陷入循环的倒霉蛋,就我们仨。」 常宴道:「明白了。回归正题,再来说那蠕虫......」 「够了。」在我的胳膊浮起鸡皮疙瘩之前,詹王妃及时地打断了他。 「本宫.....我不想听。说这样细,就是来故意恶心人的。」 我做了总结:「也就是说,那晚春巢宫有虫来,是因为殿下写信给王上。」 常宴点头:「他会来,并非是因为听闻詹王妃的谈话,而是看了信。」 詹王妃咬牙:「常宴,你果然是条养不熟的白眼儿狼。」 「是又如何?」常宴挂在唇角的浅笑彻底地消失,冷冷道。 「我与你在此相谈,只是因为我想活,而不是为了保你活着。」 我道:「也就是说,现在我们的目的一致,就是活下去。」 常宴道:「为了活命,我可以暂且放下隔阂,听一听你们的打算。」 詹王妃道:「自然是逃出宫去,随便找个由头,再把春巢宫的人都带走。」 常宴冷笑:「我们三人自顾不暇,哪儿还有时间管旁人,自个儿——」 他戛然而止,谈话被院墙外尖细的嗓音打断: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洒家特来报喜。 「王上翻了您的牌子,三刻钟后摆架春巢宫。」 我们三人的脸色登时煞白: 今夜,来不及逃出宫了! 门口传来一阵不急不缓的敲门声。 外头传来展昭的声音:「魏常侍前来通传,恭候娘娘接见。」 詹王妃六神无主:「上个循环,王上是没留宿......」 常宴道:「那是因为你生母入宫与你共眠。啧,我也把此事忘了。」 我道:「事已至此,当务之急是挨过今晚。」 常宴点头:「明日天一亮,它去上早朝,我们再商谈出逃一事。」 院墙外的魏常侍不依不挠:「王妃娘娘在吗?」 我起身推门,詹王妃前去接见魏常侍,展昭拦住我:「山月。」 他扫了一眼关上的窗户:「今日的你很奇怪。」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4 首页 上一页 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