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吧。” 礼晃不容置喙道。 丛不芜将方才自作聪明的玉佩精递过去,“那就有劳江山君了。” 她与礼晃不过是临时起意想要比试比试,但干巴巴的打架没甚趣味,丛不芜想,反正她原本也打算将玉佩精送到修仙世家,不如就让礼晃帮她送了,省的她多跑一趟。 礼晃说:“此物,我就带回灵山了。” 灵山? 也勉强算是修仙世家吧。 丛不芜看着眼前面容平静,仿佛对什么都置身事外的人,觉得礼晃虽是金衣玉冠,却不像金身神像,倒像是个白玉桩子。 “多谢。” 礼晃没有再留下只言片语,当即没了踪迹。 寇苏台这才从远处的石头后踱步出来,“原来江山君是这样的江山君,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呐。” 丛不芜听出她话中的揶揄,一本正经道:“我很想打他一顿,他也很想打我一顿,我们不谋而合,才有了今日这场比试,仅此而已。” 寇苏台凑近,笑得意味深长:“江山君惹你了?你为什么要打他?” 丛不芜饱含深意地看了看她一瘸一拐的右脚,“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她昨儿才将寇苏台从礼晃的阵中救出来,这会儿寇苏台却问她为什么想打他。 “哎呀你别生气嘛,”寇苏台故意睁圆了眼睛,好似疑惑不已,“那他为什么想打你呢?” 丛不芜据实相告:“那你就要去问他了,问他什么总是像看死东西一样一直盯着我。” 约莫是她昨日冲撞到这位尊贵无比、神圣不可侵犯的江山君了吧。 丛不芜如是猜想。 不是都说男人好面儿吗? 越是深想,丛不芜越觉得她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死东西?” 寇苏台琢磨一会儿,耐人寻味地拍拍丛不芜的胳膊,嗤嗤地笑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不得不说,灵山的派头就是足哈。” “什么派头?”丛不芜不解。 寇苏台意有所指道:“就是非比寻常嘛。” 丛不芜一心取长补短,认真专注地回想着二人每次交锋,说出了一番见解。 “他的剑招倒是利落干净,步步紧逼,不似我一般杂乱。” “步步紧逼?”寇苏台忍俊不禁,“可我看……” 分明是外刚内柔,情意绵绵。 第46章 不芜(终)身共天香,心病三寸。…… 好风胧月清明夜,一处空堂处,丛不芜独坐红轩碧阶前。 入乡随俗,她手腕上戴了一条细细的五彩绳。 人一旦闲下来,便会胡思乱想,生出许多闲思愁绪。 丛不芜只坐了一会儿,就悄无声息离开。 山的另一边,倒是别样光景。 春深花凋,芳菲落满头。 寂寂青巷间,许多宅院荒草丛生,人去楼空,留下一片断壁残垣。 骤然雨落,打湿枝上绿叶。 丛不芜执伞默默行走,听滴答雨珠轻轻拍打着伞面。 不期然,传来了同样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毫不作掩的动静,来自墙的另一边。 丛不芜心中隐隐有个猜想,下一瞬又被她抛到九霄云外。 礼晃换了一个装束,只作寻常弟子打扮,手执薄伞,滴答,滴答,雨水在伞檐连成一道帘。 眼下黑云压城,雨丝点点,他大可以敛去声息,心绪纷乱的丛不芜很难察觉。 礼晃却有意暴露行踪。 他缄默着,静静等待丛不芜的答案。 滴答,滴答。 一墙之隔外,丛不芜敛眉看着眼前的雨帘。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也鬼使神差地没有走。 礼晃等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丛不芜伞面轻抬,朦胧雨幕中,礼晃撑伞站在巷口,目光径直朝她望来。 从此,丛不芜有了一个秘密。 那抹金衣太过招摇,是以,礼晃有许多化身。 千里迢迢,他时常会来找她。 虽说以礼晃之能,纵是天涯海角,腾云驾雾也不过一息间,但丛不芜还是觉得十分古怪。 梅子将熟未熟时,天地一片潮湿。 丛不芜坐在阁楼上听雨,怡然自得,悠闲自在。 窗外雨打花枝,繁茂花下,有人凭空出现,撑伞而立。 丛不芜挨在窗前,一手托腮,望着熟悉的伞面,似乎若有所思。 雨伞本是遮住了礼晃半张脸,他对她的目光若有所觉,伞面一动,露出精致如画的眉眼。 丛不芜掉开视线,转了脸。 阁楼内微光一闪,礼晃近在眼前,丛不芜扭头看一眼挂在窗外的纸伞,问道:“江山君,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是不是有事求我?” 礼晃在她对面落座,不答反问:“何以见得?” 丛不芜道:“你好像很闲。” 礼晃竟然含起一丝笑意,说道:“确有一事相求,但时机未到,我 不能说。” 他的口风紧得很,丛不芜见问不出什么,便假作歇了心思,心中的警惕却又拉高几分。 二人似友非友地往来许久,礼晃仿佛对丛不芜与寇苏台的行踪了如指掌,他每次前来,寇苏台都不在丛不芜身边。 直到礼晃来得愈发勤勉,丛不芜才后知后觉,寇苏台一定有事瞒着她。 她细细忖度,见寇苏台又在发呆,便领悟到了些什么。 既然寇苏台有意隐瞒,情字难解,丛不芜也只作不知,没有多问。 丛不芜有时会隐去身形,躺在城隍庙顶上晒太阳。 她初来乍到时,檐角的瑞兽威风凛凛:“小妖,城隍庙内,岂容你撒野?” “我没有入庙啊。”丛不芜说,“也没有撒野。” 久而久之,她来得次数多了,几只瑞兽也开始摇头摆尾,在她身边转悠。 “张大娘又来求子了。” “我说了很多遍,求子要去观音庙,城隍庙管不了这个,可她就是不听。” “呆子,凡人听不见你讲话。” “你说谁呆子?” 丛不芜听它们叽叽又喳喳,打完架撒完泼,很快又冰释前嫌和好如初。 “汪。” 丛不芜转头,身边就多了一个人。 礼晃放下一只小狗,小狗气若游丝:“……汪。” 丛不芜探探它的鼻息,问道:“你打哪儿抱的小狗?” “土地庙里抱来的,大狗已经死了,一窝小崽只有它还残存些许生息。”礼晃道,“见它可怜,我就给抱出来了。” 这只小狗通体发黄,两眼黯淡无光,显然病得很重。 丛不芜在它头顶轻轻抚摸着,闻言回道:“抱出来的同时,还顺手给救活了。” 礼晃笑而不语。 南风静谧,细柳低垂,近清水边,台榭连成一片。 河中花灯朵朵,岸上人影幢幢。 丛不芜冷不丁问:“都过了这么久了,你还不说是因何事求我吗?” 礼晃:“……我不敢说。” “说吧。”看他似是有些为难,所求之事必不好办,丛不芜便道:“放心,我会尽力一试的。” 礼晃道:“我只是有一惑不解。” 那就好办了。 丛不芜神情愉悦:“不妨说来听听。” 礼晃走近一步,他向来波澜不惊的眉眼,竟流露出深情款款。 丛不芜正困惑这等万种风情是不是错觉,便听礼晃道:“我对一人动了心,不知她心里有没有我。” 诧异过后,丛不芜慌忙转过身,耳边却只闻心跳咚咚。 水面浮来一双鸳鸯,花灯在碧波中摇摇晃晃。 丛不芜的心也随之摇摇晃晃。 水上照出两道比肩身影,曲折波纹,将他们越拉越近。 “有的。” 良久,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双影对临春水照,君若怜我我怜卿。 丛不芜并非没有心。 礼晃低头,炙热的视线烫得丛不芜不敢抬眼,水上鸳鸯交颈,二人交缠着气息。 他问:“既然如此,我又有一惑不解。” 丛不芜:“你说……” “我该何日登门下聘?” 丛不芜一愣:“下聘?” 礼晃无比正经:“兹事体大,还应早日提上议程。” …… 寇苏台忙碌半月,在一个深夜对丛不芜说:“十七,我可能要走了。” 此事早有预料,丛不芜并不感到意外:“是与那个明白章么?” 寇苏台笑道:“当然不是,你怎么总是记不住他的名字?” 丛不芜也跟着她笑了一笑,接着又询问道:“你既然要走,可曾知会原岁侣了么?” “当然了,毕竟是咱们老东家嘛。”寇苏台耸耸肩,“他说了,完成这次任务,他就放我走。” 她握紧拳头,志在必得:“这次的宝贝,我一定要抢到手。” 丛不芜却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要不要我陪你?” 寇苏台连忙摆手:“不必不必,我能应付得来。” 丛不芜不太放心,寇苏台又道:“但是还是要劳烦你最后一回。” “怎么?”丛不芜看她神神秘秘的,满腹疑窦。 寇苏台:“你且过来。” 她贴近丛不芜的耳朵,小声嘱咐了半晌,又说:“你先歇几天,此事不急,我回来之前,你交到原岁侣手里就好。” 丛不芜再三确定:“你真的想要这个东西?” “隐居嘛,少不了的。”寇苏台伸出两根手指,“一定要是两颗哦。” “好吧。”丛不芜道,“等你回来,我亲手交给你。” 她已经许久没和原岁侣打交道了。 寇苏台要的是两颗化凡丹,吃了之后道行尽毁,与凡人无异。 比起天罚雷击,化妖丹倒是并不痛苦,眼睛一闭一睁,就完成了脱胎换骨。 这东西仙府世家多得很,可以用来惩戒铸下大错的弟子,万一有人修道中途改了主意,认为还是凡人好,吃下一颗也能重归家园。 此物易得,寇苏台奔忙多日,分身乏术,别人她又信不过,只能央了丛不芜。 丛不芜想,最好能找个修士,出钱从修士手里买上两颗。 她既有了主意,次日就前往四十里外的仙府城中碰了碰运气。 丛不芜鸿运当头,一入城,一个相貌端正的男修就走了过来。 “阁下似乎并非城中人。” 丛不芜道:“仙长慧眼,我入城是想买两颗化凡丹。” 男修对身后的人低声说了几句,那人便匆匆出门,不多时,就手捧匣盒,献上两颗绯色的丹丸。 男修道:“此物便是化凡丹。” 丛不芜没接,“就这么给我?” 男修打了个磕巴:“……” 不然呢? 见她面色不对,大有只要他点一下头,她转身就走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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