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这几日诸位同门都是如此。”张雷说着,斜睨岑无月一眼,好心地指点道,“道友,你年纪或许还小,但也该早日上心。修道的日子,多一日是一日,莫待日后修为倒退才后悔,那就来不及了。” “修为还会倒退?” 张雷似乎已经对岑无月的无知习惯了,他随意地解释道:“心魔一生,道心出现裂缝,自然修为便会倒退。……道友,你不会连道心、心魔、境界这些都不知道吧?” “知道哦,”岑无月眨眨眼睛,“仔细一想,我还见过一两个呢。” 张雷摇摇头:“那可都没有好下场。听说曾有过坚持得久的大能,那也在九百多年后身死道消了。” 岑无月提出异议:“九百多年已经很长了诶——对吧?” 后面半句问的是正在做炸白粽的摊主。 摊主目光飘忽满脸赔笑地打着哈哈,哪敢回答这个问题。 “那不过是对凡人而言,”张雷淡淡道,“飞升后便能与天地同寿,区区九百年自然很短。再者,从巅峰缓缓滑落的感觉应该更令人恐惧吧,而‘恐惧’这种无用的情绪,反而又会反哺心魔,火上浇油。” 他说着,似乎很感同身受地摇摇头。 岑无月拿到了自己的炸白粽,往上面哐哐倒白糖,边说道:“凡人随着年龄增长,力量也会从巅峰滑落,他们甚至还改写不了死亡。这是每个凡人都要经历的事情。” 张雷警惕地停了下来:“道友,你的念头很危险。” 岑无月将一块切好的糯米粽塞进嘴里,无辜地看着他:哪里危险了? 张雷自储物戒中掏出一块晶石模样的东西,灰扑扑的,又带一些绿色调,只看外表似乎和路边的石头没有什么分别。 “你细细感受。”张雷托着它往岑无月的方向放近了些。 岑无月用神识去探,一靠近便察觉到一股异样的糅杂情绪,惊惧、狂喜、憎恶、哀伤等等粗暴地混合在一起,像是被人硬捏在一起的怪异存在,叫她的颈后不由自主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这是业渊里采来的,就是这些情绪将原本纯净的灵脉污染了。”张雷观察到岑无月产生变化,便反手将晶石收了回去,“这些东西对你我来说,和毒药无异,必须要定期清除,直到有一日能完全祛除。” 岑无月反手摸摸后颈,把鸡皮疙瘩按了下去:“但也有别的无情道路子吧。” 张雷不屑一顾:“都是歪门邪道。” 岑无月觉得至少正面情绪还是有存在必要的。 嗯,比如这吃到糖拌油炸糯米的快乐。 张雷看了一眼西城门,突然道:“明日就要开城门了。” “这么快?” “不快,恐怕不能再拖了,”张雷凝视着灵脉的方向,又倏地转头盯住岑无月,冷声问,“——所以,那天尚未说完的事情,你都想起来了吗?” —— 诚如张雷所说,玄枢城第二天便放开了封锁。 这封城一解除,便陆续有外来的修士入内了,人群中的修士含量显著增加,客栈内仙人居的入住率也节节攀升。 这些修士中,有些成群结队,穿着差不多样式衣服的,一看便知道出自同一个门派。 另外极少的一些,一眼看上去就很贵的样子,身旁甚至还带着随行仆从——显然就是出身大家族的。 还有些则是单独行动——这倒反而有可能是实力最强的。 不过真正的贵客,还没入城就已经被和其他人分开了。 岑无月站在人群里,踮脚从其他人的头顶上看去。 ——被城主及长老们恭恭敬敬自城门之外老远就迎回来的,是一个看起来很乖的少年修士。 虽说修仙之人的外貌无法判断实际岁数,但其实也是有一些办法的。 譬如玄枢城那位长相七八岁的长老,眼中透着冷漠的精光,看上两眼就知道不可能是真的孩子。 而这位刚刚入城的腼腆贵客就不一样了,不仅长得很乖,眼神清澈中带着一些对隆重迎接的不习惯,嘴角还羞赧地抿在一起,听人说话时微微偏首,表情极为专心——就算浑身上下的饰物看起来都贵得要死,仍旧一看就知道是真的年纪很小。 这方面岑无月是个中行家,自然一看就知道。 如今玄枢城里掉一块天外玄铁都能砸到一个修士,岑无月都不用刻意去打听什么,就听见了周围的人在窸窸窣窣地讨论这个少年人的身份。 “这就是奚逐云?” “这些年净庭山还频繁在外活动的,似乎也只有他了吧……” “毕竟他是天才,有他一个也就够了。” 净庭山岑无月倒是知道的。 师父说过,灵脉被污染后有几个方法可以延缓或者逆转,其中的一个办法就是寻找体质特殊、习特定功法之人对其净化。 这种净化,按师父的比喻来说,就像是做豆浆时滤掉豆渣那样。 对灵脉来说当然是好事,但对成为“过滤工具”的那个人来说就有弊而无益了,他们几乎都很快会死去。 这世上有资格、有能力、有心性做这件过滤工具的人也没几个,几乎全在净庭山。 净庭山弟子奔赴各地,兢兢业业净化业渊,一代又一代地以身殉职,虽说人数极少,但地位可谓是数一数二,在民间甚至有“圣山”的称呼。 奚逐云的突然到访,恐怕同几天前业渊的突然爆发不无关系。 岑无月不紧不慢地在人群中穿梭,跟了一段路观察这位突然到来的圣山弟子,直到对方似乎终于察觉她的目光,扭头望了过来。 岑无月挂着一个也很乖很天真的笑容,很自然地从人群里朝他挥挥手打招呼。 奚逐云愣了下,视线跟被烫到一样飞走,动作太快,岑无月几乎都能听见他耳际那一排小小的水滴状耳坠撞在一起发出哗啦的声音。 又过了一息,他好像是觉得太不礼貌,又转回来,红着耳朵朝她点一下头示意。 岑无月摸摸自己的嘴角,在心里叹气。 浑然天成的这种好难学哦。
第09章 传说中的圣门天才其实非常平易近人。 岑无月只是在买零嘴时碰见他被几个商贩围住推销,就顺手把他救了出来而已。 “救”是个比较确切的说法了。 这世上没有多少人的眼睛能比走街串巷的卖货郎还毒,奚逐云修为再高,他们瞥个两眼也能确信这是一只好脾气的待宰小肥羊,于是一窝蜂上去将他围住,说什么也不散开,边舌灿莲花边强行把各种商品往奚逐云怀里塞。 奚逐云几乎急得要冒汗了,一边小声说“不用”一边又怕那些商品掉在地上摔坏,可怜巴巴地搂在怀里捧着,跟他那些看起来很贵的饰品法器撞来撞去。 就在几个摊位旁买臭豆腐的岑无月觉得他实在是惨,上前几步后清清嗓子。 最外围还没挤进去的小贩忙里抽空回头瞥了一眼,倒也很熟天天上街闲逛的岑无月:“小祖宗,您可别插手,咱们凡人这叫生财有道。” 岑无月气沉丹田,扬声高呼:“有——人——入——魔——啦——” 她喊到第四个字时,卖货郎们便电光石火间一哄而散,走前还不忘抢回奚逐云臂弯里那些尚未付钱的小商品。 不过倒都很有素质,没人试图从他身上顺点什么走。 满头大汗、面红耳赤的奚逐云瞠目结舌地看着一脸无辜的岑无月。 巡逻队的弟子几乎是飞来的:“魔修何在?!” 岑无月眨眨眼睛,好奇的视线落在了奚逐云身上。 奚逐云愣了一下。 他先看看岑无月,又看看如临大敌的巡逻弟子。 然后又看岑无月。 最后抿一下嘴唇,很有礼貌地和巡逻弟子解释起情况来。 以他的地位,哪怕在城里烧房子也决计不会被罚的——虽然净庭山弟子也绝不会干这种事就是了。 最后反倒是巡逻弟子非常抱歉地行礼退去,奚逐云回头来看岑无月,他什么也没说,但表情有点像受了委屈的小少爷。 岑无月津津有味地在旁看了全程,才上前道:“你跟我来。” 奚逐云看起来还有点防备之心,下意识回绝道:“我不……” “你是想给人买礼物吧?”岑无月早想好了怎么说动他,“我知道一个好地方。” …… 奚逐云最后还是默不作声地跟来了。 也不知道是天生就这么容易信任他人,还是倚仗自己那足够高的修为。 “不怕我把你骗去卖掉吗?”岑无月干脆直接问他。 奚逐云白净的脸上这会儿已经不红了,闻言只是垂眸看她一会儿,下结论道:“看起来不像。” “我师父说,坏人一般都不长坏人的脸。” “玄枢城的守城阵内,未持‘心眼’行走者,修为十不存一,”奚逐云很认真地解释道,“我有城主所赠的心眼,你没有。” 他把很简单的一句“你打不过我”连着前因后果一起都说了。 但有时候,越被较真反而越是想反驳。 岑无月就又道:“我可以把你骗到城外去,又或者我有同伙,再不济我还可以给你下药,比如那种无色无味的毒药,只要在空气里就会自动起作用的——放倒一个比自己强的人有很多办法,师父教了我好多。听说最好用的是先获得对方的高度信任后再进行背刺。” “……”奚逐云的嘴张了又合,最后无奈道,“道友,如果有事需要我帮忙,可以直接告诉我。只要我力所能及,绝不会推辞。” 岑无月乐了:“还真以为我要把你骗走啊?那谁来净化灵脉?玄枢城不得举全城之力追杀我?” 她说着,在一处不显眼的门面前停住脚步。 店门口连块牌子都没有,只堆砌着几块看起来形状很奇怪的木头。 早就来过一次的岑无月熟门熟路跨过门槛:“老板——我订的东西好了吗?” 背对着门口的老板慢吞吞回过头,瞅了岑无月好几眼才缓缓转回去,不紧不慢地道:“还没。” “那太好啦!”岑无月指指跟进来的奚逐云,“老板我给你拉了个新客人,能不能给我的尾款再减一点儿?” 奚逐云倒没有计较岑无月的话,他目不转睛地观赏店内随意摆放、却个个栩栩如生的大小雕像,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老板,可否加急一些?我恐怕不能在城里待很久。” 他顿了顿,在老板的注视中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我会给您辛苦费的。” 老板审视地将他从头扫到脚,从形状独特的连排耳坠看到鞋上宝珠,最后寡言地伸出三根手指。 奚逐云猜测:“三……三天?” 老板翻了个不太明显的白眼:“三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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