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往常他做事的准则,解决掉一个问题,就会把人撤回来。军部的人,他的人不能浪费在无关紧要的地方。 与楼克再无瓜葛的段焉,就是这种无关紧要的人。所以当时,薛天守眼都没抬:“不用。” 但监控少帝的人,今日特意上传了红报。 所谓红报,就是监控人员出于对被监控人,异常行为的判断,做出的紧急预警。 红报不需要经中间环节,都是直接上报到薛天守这里来的。 监控人员之所以判定少帝行为异常,是因为他孤身一人离开东区去往中南区,进了一间没有标记过的房子。 军部监控少帝很多年了,他会去的地方,他日常能接触到的人,都是会被标记在册的。 而他这次,一个人像是赴约一样地,去到了从来没去过的地方,见了没有被标记在册的人,这不得不引起监控员的警惕。 薛天守在看到有关少帝的红报时,也是同样的心态,他放下手中的事务,第一时间打开查看。 这一看发现,监控员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的人,他知道。 荪江尔图竟然亲自去找了段焉,这非常奇怪,不合逻辑。以至于监控员在下方得出的估评是,怀疑这是少帝藏在外面的女人。 有那么一瞬间,薛天守被一股莫名地怒火燎到,差点要感叹段焉的厉害了。 这才与楼克分开没多久,这么快就搭上了新人?还是比楼克更能带她跨越族阶的皇族顶尖人物。 但这种忽然而起的情绪很快就被冷静的分析压了下去。少帝之前对段焉就有所动作了,先是派人与她私下联系,然后又派人去下西区打听她哥哥失踪的事,现在的入室私会,并不是孤立事件。 只是,没了楼克的段焉对少帝来说,完全没有了利用价值,他为什么没有放弃,甚至身边不带一人,亲自走了一趟? 事情又绕了回来,监控员的估评虽然言过其实,但未来还真说不准。 他们皇家成员在外边私养下等种的老毛病,可是有传统的。 冷水还在冲着,薛天守想到,荪江尔图在那房子里待了很长时间,他清楚地记得,红报上写的是四十二分钟。 荪江尔图还特意做了防备,让他的人探不到屋里的情况。 看来情报机构的能力还得加强,对方还是有办法能屏蔽掉不想被人听到的谈话内容。 他们谈了什么谈了那么长的时间,薛天守最后落点在这个问题上。 最早,少帝派人私下接触段焉,他一开始就是警觉的,但那是出于对楼克的保护。 可现在他发现,哪怕楼克已置身事外,他还是不能容忍少帝染指他的事情。至于为什么少帝去找段焉会成为他的事情,薛天守没有深究。 薛天守关掉花洒,缓缓地睁开了眼,体内玉望与愤怒并驾齐驱。 浴缸里的水已加满,他迈进去,仰躺在里面,再次闭上眼。 舒服中加杂着痛苦,总是欠了点什么,不对,不够。 薛天守睁开眼,侍仆在浴台上点燃的,用于清新空气的蜡烛,就在他眼前燃着。 不论多弱的光都有指引的作用,微小的火苗在薛天守的瞳孔里闪耀着,他在火光中看见了一个人。 他就这样看着,好像并不意外。 他微垂的睫毛,像是承受不住浮在上面的雾气,越垂越低。随后,他嘴角扯出的弧度,意似嘲讽。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自嘲。 他竟任一个下等种,一个与他有着家仇的下等种在他的家中、他的地盘,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占据着他的精神与意念,控制他的身体与行为。 薛天守在完成了对自己的 愤怒与羞耻后,开始适应,接受。 他从盥洗室出来,第一时间就是通知仆役长,明天的宴会他会参加。 宴会的发起人是荪江敏,她是帝主的妹妹,皇族中这一辈唯一的女性。她虽被冠以女公爵,但四大公爵里没有她的位置。 白日里,仆役长拿着散发着独特香味的请柬送到薛天守面前。 他只看了一眼,是荪江敏邀请他去参加,由她主办的一场春日宴会。好像每年她都会办,薛天守只去过一次。 他看过就放到一边,今年的并不打算参加。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他有必要见一见少帝了。 薛天守现在对少帝的厌恶,已经到了不想主动上门也不想让对方踏足他这里的程度。所以,这个少帝肯定会参加的宴会倒是个碰面的合适场合。 第二天傍晚,薛天守降临在宴会现场,他总是在压轴场出现。 荪江敏很高兴,隆重地去迎接。 去年薛天守没给面子,很多想在她这里博得一个见到上将大人的机会,但因为薛天守没来,而让她的威信大打折扣。 今年他来了,荪江敏抱着感恩的心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有一丝不周到。 荪江敏不怕人家说她,明明是个皇族,好歹也是个女公爵,却去舔军部的人。 荪江敏在皇族的日子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光鲜,她虽是帝主的妹妹,但与帝主同父异母。 她不像兰爵手握皇家兵队,也不像其他三位公爵,或拥有土地,或拥有垄断的生意。她什么都没有,空落一个女公爵的名号,每年从皇家领取死数的钱款。 加上她的母亲是个大族,虽然她幸运地战胜了一半机率,生就了一双蓝瞳,但也没什么用。 皇族里人多嘴杂,反倒拿这个嘲讽她。说她空套了个壳子充样子。 所以,她暗暗恨着皇族,没有一点家族归属感。薛天守的出现,最开始让她看到皇族在他手里吃憋,她觉得解气。 后来,她开始严肃地看待这件事。 如果皇族倒了,薛天守代表的军权登了上来,她能不能有机会成为新贵? 所以,荪江敏开始公开地对薛天守示好,但见效不大。毕竟上将那样的人物,没有能用到她的地方。 但她不气馁,她万无一失的,尽力做好每一件与上将有所接触的事。想着兴许有一天,大人物一个不经意的一瞥,就看到了她的诚心呢。 这不,今年的春日宴,他不就来了吗。 薛天守在碰到少帝前,先看到了荪江兰。不止他在看,所有人都在看。 一向特立独行让皇家头疼的兰爵,竟然把那个养在外面,且差点要了他命的下等种带了过来。 虽然很多人看不惯,却也说不出什么来。 一是这场宴会是私人性质,并不算正式场合,二是,他前些日子为了捍卫他严格尊崇星律的形象,把他早已经娶了下等种的事情自曝了出来。 这样一来,他就是在新十二条之前通的婚,并没有违法。且新法正视、解读了时限性,通俗来说,就是之前结合的通婚者,都被新法认了下来。 所以,他的随心所欲是建立在一部分人的暗憋暗气上。 薛天守一时从那一对异类夫妻的身上移不开眼,在他看来,荪江兰可能并不是为了逗弄那些遗老们,他这样做是因为真的快乐。 薛天守从没见过兰爵那样的笑,肆意的,宠溺的,发自心底的…… 他说不上来什么感受,只觉得这一幕与以前的某个画面重合了。 那是他小时候,他的母亲从来不是慈母,对他有着严苛的要求,他几乎没有什么娱乐的时间,更没有什么玩具。 邻居家小孩与他一样是独子,但处境不同,那家很宠孩子,甚至到了溺爱的程度。 那小孩有很多玩具,薛天守从窗台就能看到他在玩什么。那男孩每拿起一样,薛天守就在心里说句不感兴趣,不好玩,但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 就如他现在盯着荪江兰一样。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这种情绪是什么,是羡慕,掺杂了嫉妒与不想承认的羡慕。 薛天守去拿酒匙,女公爵先他一步握住了匙柄,然后舀上一匙美酒倒在了他的杯里。 “鲜花酿的,不醉人的,上将可以放心喝。” 薛天守任荪江敏一杯一杯地给他续上,谁说这酒不醉人,薛天守觉得他的身体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放松。他今天对自己的各种情绪是有些纵容了,他的自醒与警觉不允许他这样。 纠错的雷达开始响起,薛天守倒扣了酒杯,看了女公爵一眼。女公爵立时把酒撤掉,换上一些新鲜的水果。 从洗手间回来的路上,薛天守又看到了兰爵与他那个不被人承认的妻子。 他们似在谈话又似在争执,主要是双方的情绪与表现完全不同。 兰爵很平静,那个与段焉拥有同色瞳孔的女人很激动。是越来越激动,她上手了。 而兰爵象征性地抓了抓她的手腕,根本没使劲,就难免会被挠上几道。他说:“别抓脸,换别的地方。” 薛天守感到惊奇,就算知道他宠这个女的,也想不到会到这种程度。 随即发生的一幕更令薛天守无法理解。那个下等种还真换了地方,不止,还换了方式,她结结实实地咬住了兰爵的手。 隔着这样的距离,薛天守都能感受到她下嘴极狠,似要从兰爵的手上咬下一块肉来。 但受到冒犯与伤害的荪江兰,却一副受用的样子,笑得满足又欣慰。 嘴上还温柔地哄着:“小心牙齿痛。” 说着他慢慢地把手从她的齿,。间挣脱,然后把对方抱进怀里。 先是轻轻地哄着,而后越抱越紧,不顾对方的意愿,换了他动嘴。 没有同等报复回去,不是手,而是耳,是颈。 薛天守像是在受启蒙教育,昨夜浴缸里烛火中的人,不再只是映像,她会动了。 沉在想象中的薛天守,牙齿狠狠地颤了一下,下一秒他眼丝泛红,那是饿极的野兽闻到血的样子。 薛天守转身,大步离开。 他步伐坚定,要去做此刻他最想做的事。 他告诉奥朗去叫少帝过来,奥朗表面平静,心里纳罕,虽说上将一直没把少帝放在眼里,但还从没有这样怠慢过。 少帝听完奥朗的传话,保持着微笑道:“好,咱们这就过去吧。” 转身后,他脸色大变,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来到奥朗带路的房间,只见薛天守坐在沙发的主位上,屋里只有他一人。 少帝进去前,还不忘跟奥朗客气,这时他的脸上早已恢复了笑容。 薛天守没有起身,没有任何寒暄,往常他还会把表面功夫做足,但这次没有。好像他们之间的平衡木要被打断了。 无论少帝心中如何起伏,他依然摆出那副对薛天守十分尊敬的样子。 他不在意明明自己与薛天守在地位上平起平坐,却还要装出一副恭敬的样子,就是为了保持住现在的平衡。 少帝正要坐下,就听薛天守说:“你的人这次,回不去了。下次再往那里派人,都会是这个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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