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忙去招呼他们,问:“几位小爷可是来玩抛绣球的?” 那黑猫小少爷一把拉过小二,压低了声音问道:“江郎中在不在里边?” 孟渡本想溜走了,听到这儿, 脚下一顿, 竖起耳朵。 “这……”小二面露难色,“今夜大家都戴着面具, 这……” 黑猫小少爷啧了一声,道:“别给我装傻, 江大人若是在此处你肯定知道,那你就告诉我辛大哥的马车在不在。” 小二微微点了点头。 黑猫小少爷了然的转 过身,一左一右勾搭上兄弟的肩膀往外走:“咱换个地方吧,在这儿喝酒明天皮没了。” 小二回过头去时,刚才那个戴兔子面具的红衣小娘子已经不见了。 …… 孟渡趁乱溜进了龙吟阁。 龙吟阁里边已经完完全全变了样。 以往只有一二楼设厢房,一圈厢房围绕着露天的庭院。如今厢房和庭院完全改成了室内,一楼是散座,二楼是厢房,围绕着中央装潢华丽的巨大舞台,此时台上有歌女抱琴弹唱,舞女随歌声起舞,歌声动人,舞姿曼妙,台下座无虚席,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孟渡几乎一眼瞧见了大堂角落一张桌上的男子。男子虽戴了狼人面具,但那身材,动作,甚至是讲话的姿势——一定是辛夷,错不了。 那张桌虽离舞台最远,但头顶就是厢房。 孟渡看向辛夷头顶的那间房,灯光昏暗,纱帘半开。 不知怎的,心莫名一跳。孟渡深吸一口气,压住了紊乱的气息与心绪。 她贴着墙边绕到辛夷身后。 辛夷喝多了,浑身酒气。身旁坐着一个戴山魈面具的男人,正打趣他道:“你到底行不行啊?上元节都约不动人家姑娘。” 辛夷挥挥手:“去去去,你懂什么!她上元节要和家人过。” 山魈男笑道:“家人?可别是情郎哟!” 桌上剩下几人哈哈大笑。 辛夷许是被戳到了痛处,没有发话,独自喝了杯闷酒。 若不是情况不容许,孟渡真想找根棍子,走上去给嘲笑辛夷的每个人脑门上来一记。 山魈又问:“话说,你家少爷一人在楼上坐着,不闷吗?” 辛夷哼了一声,似乎在说:少爷的心思岂是你能猜的。 桌上又有一人道:“听说二楼厢房的贵客,可以随意点台上的女伶,这位少爷许是在细细选妃呢。” “你呸!”辛夷瞪了那人一眼,“台上那些庸脂俗粉,少爷都入不了眼!” “可是你家少爷年后都三十了吧,还不娶老婆,是不是不能娶啊?” 另一人接道:“莫不是你家少爷有龙阳之好?” 听到此处,孟渡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好在四周吵闹,无人发觉。 辛夷一副快被气死了的样子,憋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孟渡叹了口气,走上前,刚想替辛夷怼这帮人几句,头顶落下一个东西来。 孟渡变回凡人,虽失了灵力,但武功还在,听着风声稍一抬手,便稳稳当当的接住了那东西。 孟渡低头一看,竟是一颗巴掌大的绣球。 这绣球十分好看,球面上有七彩刺绣,四角挂着彩珠与流苏,端头还有一颗袖珍的铃铛,落下时发出叮铃铃的脆响。 孟渡抬头,见半遮的纱帘旁立着一位白衣公子。 “少……少爷。”辛夷似是被吓到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面前接住了绣球的小娘子,酒气上头,一时反应不过来,问道:“少爷,您这是何意啊?” 这位“少爷”戴着狐仙的面具,手中悠悠扇着扇子,看不清面具后的表情。 但孟渡感觉他笑了。 嘴角都要弯到天上去了。 “少爷”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孟渡,只是浅浅的一瞥,孟渡却感到喉咙被点燃了似的,灼烧灼烧的,七窍都快升烟了。 许是那狐仙面具风情万种,才让他的眼神如此勾人。 难不成还回了三魂七魄之后,人的性情还能大变? “少爷”一转头,没入了厢房之中。 孟渡低头,发现辛夷还望着自己手中的绣球愣神。 孟渡将绣球往前一推,辛夷抬手接住,迷迷糊糊道:“我家少爷喝多了,姑娘你可千万别见怪。” 孟渡摇了摇头:“告辞。” 待接绣球的小娘子走远了,辛夷才突然睁大了眼睛:“这声音……这、这是……” 龙吟阁,小青柳街,鹊河。 孟渡沿着记忆中熟悉的路往临江轩的方向走。 这些路还在,路边的杨柳也还在。孟渡想起曾有人说过,从龙吟阁回府,这条路不是最近的,却是最美的。 那人隔着一层随风摇曳的柳帘对她说,无论发生什么,他会陪她一起。 远远的,孟渡看见了院中的那棵银杏树。 此时银杏叶已落,光秃秃的树干,却更有一股蓬勃和坚毅。十年能让一个人面目全非,对于古树而言,不过是叶子春生秋落,好似一季。 孟渡推开门。 古树下站着一人,正是方才二楼厢房的“少爷”。 少爷一身白衣,长身玉立。月光如雪,落上他垂于鬓畔的长发,融于月白色的鹤氅中。他仍戴着那副狐仙面具,眼角处红墨勾了几笔图腾。 远远看去,美的惊心动魄。 不同于十年前,此时的他,是完整的,是魂归的。 他静静的望着她。 他在等她。 孟渡再也控制不住,大步奔至他的身前,急切的唤道:“江一木……” 江一木突然抬手,掐住了她面具的下沿。面具后的那双眼睛,乍看有如月光下的寒池,池底却有烈火燃烧。 江一木闭上了眼。孟渡发现,他掐着她面具的手,在很轻很轻的颤抖。 “江一木,”她又唤了一声,哽咽道,“是我,我回来了。” 下一刻,他揽过她的后颈,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 兔子面具落在地上,晶珠相碰发出宛如清泉的脆响。 他修长的五指伸入她的发丝,将她紧紧的揉在身前,一把取下自己的面具,低头在她耳鬓厮磨揉蹭。 许久,孟渡听见一声长长的,带着颤音的喟叹。 他顺着她的耳垂吻至脖颈,撒娇而又笃定的说:“我再也不会放你走了。”
第68章 临江轩, 起居室。 江一木无论如何都要和孟渡并排而坐,抓紧她的手就没松开过。 二人同挤在一张坐垫上, 倒是十分暖和。 江一木泡了一壶花茶,修长的手指煮水、取花,令孟渡想起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她第一次来到主楼的起居室,江一木也是如此为自己煮了一杯药茶。 隔着太近了,孟渡稍一抬头就能看见他眼上的睫羽,睫尾微微卷曲, 十分好看。 十年未见,江一木的变化不大,但又与先前判若两人。脸上褪去了少年的稚气,勾勒出颌骨的轮廓,眉眼更加沉, 也更加灵动, 好似仙人走出画壁,虽沾染了些许风尘, 但也更加真实而完整。 这是还回了本命魂魄的原因。 阳神曰魂,阴神曰魄。先前的他,借了江岷生的魂魄续命,而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神魂归故里。 脸上猝不及防被刮了一下, 孟渡往后一闪, 被江一木捉住了手腕。 “躲什么躲。”江一木看着她,眼中含笑, “怎么一直看着我?是在找我的白头发?” 孟渡沉吟道:“似是有那么一两根。” 江一木乖乖的俯下身,垂下头道:“那请娘子替我挑出来吧。” 孟渡手上一顿:“你、你叫我啥?” 江一木嘴角一勾, 坏笑道:“龙吟阁小二面前演得惟妙惟肖,怎么回到家中反而不会了?——嘶!” 孟渡啪的拽下一根白毛,在他面前晃了晃,笑道:“这位狐仙,得意可是会忘形的。” 花茶煮好了,清甜的花果香四溢,入口也是甜丝丝的。 孟渡确实口渴,几口就喝完了一杯,江一木抬手替她擦去嘴角的花茶:“慢点喝啊,怎么喝个茶还漏呢。” 孟渡眨眨眼,问道:“你不好奇我这些年去了哪儿?” 江一木:“好奇呀。” “好奇怎么也不问?” 江一木无奈道:“什么地方能让你流连十年不回来,我不想问。” 孟渡一愣,这怎么听起来像是……像是有撒娇的意味!? 孟渡:“我也想回来,只是不容许……”她抬眸看着江一木,柔声道,“江一木,我去了一趟地府。” 江一木敛容,正色道:“是你救了我和子炎吧?” 孟渡点了点头。 那日在天虞山地宫,她用自己的身体打开了通往幽冥的门,那之后,她也回到了地府。 孟渡先去面见孟婆。 孟婆请她喝了一杯茶,并告诉她, 公子长桑是江岷生的前世,所以鬼市喜轿那些所谓前世的戏,其实是她与江一木体内魂魄的羁绊。 而她与江一木相识相知,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今生之缘,与旁人无关。 孟婆又道,她渡魂有功,可以升官为副阴帅,往后协助黑白无常工作。 孟渡却说,自己不愿升官,如有功绩,只愿救活两个人的性命。 孟婆听后并不惊讶,只是淡淡的说道:“升官是转轮王的赏赐,你要换赏赐,还得问问转轮王的意见。” 最后,转轮王允了,不仅允了,还容许她复活三个人。 …… 孟渡看向江一木:“我复活的三个人,是你,子炎,还有……” 江一木接道:“你自己。” 孟渡颔首:“如今的我,只是凡人了。” 江一木忽然凑近了些,细细端详她,念道:“那孟娘子可要惜命了,长长久久的活着,才能长长久久的陪在我身边。” 说完,又将她搂入怀中。孟渡脸颊微烫:“怎么还抱啊。” 江一木头埋在她颈侧:“不够。” 嘴上说着,手上也没闲着,从她后颈一路向下,宽掌抚过她的后背,带来一阵柔软的战栗,最后落在纤细的腰上。 江一木哑声道:“不够。” 孟渡也有些微喘,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在他颈边蹭了蹭,似有若无的药香,此时被一道更为蛊惑的气息淹没。 就在这时,院中寒光一闪。 二人同时听见了利刃穿刺寒风的声音。 江一木搂紧孟渡朝侧边倒去。同一时间,一支利箭穿过方才二人所在的位置,直直插入身后的雪竹画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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