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箭带着劲力,将身后的画屏生生穿出一个簸箩大小的黑洞。 江一木起身拔了箭,道:“你在此处等我。” 话音刚落,一跃起身,从窗台翻了出去。 江一木落地时,闻见一股白梅冷香,容不得他多思考,闪身上前,朝着刺客所逃的方向追去。 刺客将他一路引到了城外桧江边。 江面映月,天地一片净白。江边一座小土坡上,立着一位小僧。 小僧仙风道骨,眉目俊朗,单手立掌,对着他微微颔首。 江一木眉心一沉,没好气道:“出家人也开杀戒吗?” 小僧道:“我那箭伤不了你。” 江一木盯了他片刻,道:“我们见过,你在目连戏中出演目连僧一角。” 小僧:“嗯。” 江一木:“你是护国寺的人,印光和尚的大弟子。” 小僧颔首道:“阿弥陀佛,小僧法号皈无。如今是护国寺住持。” 江一木掏出利箭,往皈无脚下一掷,看似轻轻一掷,箭头全然没入地下。 皈无不偏不让,甚至嘴角浮出浅笑,说道:“师父在世时说过,藍州城内有两位可用之人,一位是刘砚舟,十年前去世了,另一位就是江郎中你。” 江一木:“可用之人?” 皈无道:“我师父在临终前预见了一个可能发生的乱世,我希望你能加入我们,在乱世开始之前,将其终结。” “终结乱世?”江一木失笑,“说的这么好听,是打算篡权吗?你混哪边,孔家还是左家?” 皈无摇摇头:“都不是。” 江一木有些意外,又有些好笑:“护国寺在京城之外,居然是叛党的人?” 皈无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叹了口气,说:“正因在京城之外,看到了太多……” 江一木打断他:“这些你不必同我多说。”一抱拳道,“告辞。” 江一木转过身,听见身后传来很轻的一声叹息,道:“你以为我同你说了这些,还能放你走吗?” 话音未落,掌风袭来。 这是江一木此生见过最快的手法。不,应当说是听到过。因为这一掌无形无影,但劲力催至极致,有劈石断铁之势,即便躲闪开来,多半也会被掌风刮得皮开肉绽。 江一木没有接招,也没有完全闪避,他侧身将将避开这一掌,将内息调至饱满,于空中化圆,化解了凌厉的掌风。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皈无的掌法可谓是变化万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似水上漂的石片,带着一股饱满的劲力直劈向前。江一木一边闪避,一边拆招,转眼退开十丈之远,再往后一步就是月下冰清的江水。 皈无突然拔地而起,双膝含于胸前,整个人蜷成浑圆状,好似一颗巨石,直直砸向江一木! 江一木自然不会接下这一招,不过皈无算准了他会蹲身侧闪,下落时突然伸出双手,紧紧钳住江一木左右两个脚踝。 江一木没料到这一出,身子一歪,生生被皈无拉下了水。 正月严冬之时,夜间江水如冰刀,侵入衣襟的一瞬,江一木疼得倒抽一口气。 浅滩水深及胯骨,江一木在水中迅速挺身而起。 皈无不知去向。 江一木刚要往岸边走,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再睁眼时,已然被包围。 一百零八金衣罗汉,三排九列,共作四面,将他一人圈于其中。 “少林罗汉阵……” 江一木正想着,一百零八罗汉开始齐齐诵经,压迫之感由四面激荡而来。 此生竟有机会身处罗汉阵中,这种感觉,像是哪吒被李靖关押于七宝玲珑塔,又好似身处一顶巨大的梵钟之中,绵绵不绝,震荡心魂。 突然,江一木面前的罗汉睁开眼。法相金身,怒目圆睁。一张口,一把利剑朝江一木眉心射来,疾如光电。 江一木合目,头微微一侧,利剑擦着他的左耳而去,带起耳鬓的碎发。 同时,又有三把利剑分别从左、右、后方射来,江一木仍闭着眼,一个旋身,三支箭擦着他的前后胸飞过,却连一根发丝也没有触及。 接下来,越来越多的利剑自罗汉口中射出,形成一张细密的巨网自天而降,江一木在网中起、落、进、退、反、侧、收、纵,速度之快,月下只见残影。 催阵之人似乎急了,准备发动更迅猛的进攻。 就在这时,江一木原地起跳,手掌化刃,直劈阵中一名罗汉。那罗汉猛然睁眼,出手格开,然而慢了一步,被生擒住喉咙。 罗汉阵崩塌。 江一木掐着皈无的脖子,将他按入水底。 皈无整颗头颅和身子都浸入了寒冰刺骨的江水,已然没了抗衡之力,扑腾了几下,干脆不动了。 江一木感到皈无身上的力道卸去,又数了十下,将皈无拎出江面,拖着他的身子来到江边。 江一木将人摔在江边的乱石上。 方才一身清净的白衣小僧,眼下好似一条搁浅的鱼,大口喘气,冰刀刺入五脏六腑,疼痛欲裂,五官拧绞在一处。 江一木见人没事了,准备打道回府,刚走出去没多远,身后传来一句虚弱的问话:“你为何不杀我……” 江一木回头,淡漠的看了他一眼,道:“我无意与你打。但我想走,你也拦不了我。”
第69章 大清早的菜市场, 堆满了瓜果蔬菜和层层叠叠的吆喝声。 一位身着蓝色直裰的小少爷背着书包从中穿过。 时不时有大爷大妈将他喊下,往他背包里塞些菜和瓜, 小少爷不好推拒,只好勉为其难的尽数收下。 “哎哟,我们家子炎真是越来越帅了。” “个头怎么好像又窜高了,老王啊,比你高出一个头了!” “这琥珀瞳,这小卧蚕,啧啧, 哪家姑娘看了不迷糊。” 每次路过菜市场都是这个画风,早知道绕道回府了说不准还快一点。 子炎害羞挠头,倒是肩膀上的重明鸟十分得意的回了几声“谢谢”,被子炎一把拽下来握在掌心往府上冲。 他昨夜在庙会上喝多了酒,没敢回临江轩, 就在刘府睡下了,今早才穿过菜市场往家赶。 子炎本已做好了被教训一顿的打算,没想到踏入临江轩的府门后, 居然没一人问他去了哪,每个人都笑嘻嘻的,就连一贯扮演严父角色的川柏都满面春风的朝他一笑。 子炎当场被吓坏了。 这不正常。 这绝对不正常! 子炎拽着辛夷:“大家是怎么回事?” 辛夷卖着关子不说。 子炎握住辛夷肩膀,制止他再轻飘飘的左摇右晃,又问了一遍:“到底发生什么了?你们别吓我好不好?” 辛夷下巴往主楼的方向指了指:“你自己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此时, 孟渡正好拿着江一木开给自己的退热方子从主楼走出。 阳光正好, 孟渡望着院内眯了眯眼,然后就听见了 一串可以称之为绚丽的鹦鹉的歌喉。 子炎有些呆住了:“这是……” 辛夷要张口, 子炎赶忙捂住他嘴,道:“这神圣的一刻, 辛大哥你还是不要发言了。” 子炎清了清嗓子,又稳了稳心神,走上前,故作淡定道:“孟大人,你回来啦。” 孟渡面露讶异的神色。 “你是子炎吗?我差点没敢认你。”孟渡仰面才能看清眼前的少年,手中比划着道,“何老头给你熬了不少骨头汤吧,都长这么高了!” 子炎有些脸红,小声道:“孟大人,你真是一点也没有变,还是这么好看……不对,是更好看了。” 辛夷在身后给了他一脚:“这话留给少爷说,你瞎掺和什么。” 孟渡伸手去摸子炎肩上的重明鸟,重明鸟似乎也有些害臊,但犹豫片刻,就伸出了毛茸茸的脖子,乖巧的给孟渡揉了揉。 子炎突然想起来什么,急切道:“江大人知道你回来了吗?江大人呢,不会还在医馆吧?” 孟渡直起身,笑说:“江郎中昨夜受了寒,今日没去医馆,在屋里休息呢。” 子炎惊讶道:“江大人受寒?江大人怎会受寒,这十年来我就没见他生过病。他昨晚干什么去了,不对,你们昨晚……” 子炎突然不说话了,小脸涨得通红,辛夷突然听明白了,脸也涨红了。 一时间场面陷入诡异的尴尬。 辛夷一把揪住子炎耳朵,往东厢处带:“你小子,昨天晚上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老实交代,去哪了?嗯?” 子炎叫囔:“啊呀呀呀,痛,痛!” 重明鸟在二人肩头蹦跶:“咕叽咕叽?咕叽咕叽!” 府上真是热闹啊。孟渡望着二人一鸟远去的身影,心说,回来真好。 孟渡按方子配好了药,和青昼在后厨煎药。 药汤翻滚,水汽弥散。两人搬了凳子坐在灶台旁边,一边闲聊,一边看炉子。 孟渡看向青昼:“十年来你一直在府上?就没想过去别的地方?” “没想过。”青昼斩钉截铁的回道。想了想,又道:“其实钟离公子来找过我,但我回绝了。” 孟渡:“为什么?” 青昼:“临江轩挺好的,少爷待我们都好,大家也都好。” “那……有没有想过成家?” 孟渡此话问出,青昼脸一红。 “也不是没想过。” “不是没想过,那就是想过的意思咯?”孟渡往青昼身边探了探,“是谁呀?” 炉子上咕噜咕噜翻滚了几下。 待药罐重新静了下来,青昼开口道:“他的名字叫阿铎,是我儿时认识的一个哥哥。我小时候在军营生活,阿铎是雁门关的戍兵,他有时候会带我去山上玩,打打野兔、山鸡啥的……” 青昼脚跟在地上磨了磨,低着头道:“没想到有一天还能相见……” 孟渡问道:“这个阿铎,是不是武器行吕照兄的徒弟?” 青昼一愣,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道:“第一次见到他,就是和女公子、少爷一起去的那次。不过那次我们没有相认,他认出我了,但我没认出他。” 孟渡只恨手边少了一盘用来嗑的瓜子,心急道:“后来呢,后来如何相认的呢?” 青昼回想着,唇角不自知的微微弯起:“后来有一次在集市遇到了,他直接叫了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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