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江一木肩膀被轻轻拍了两下。 回头,是孟渡搀着何老头。 孟渡:“何老头担心你们,怎么也睡不着,一定要来和你们说两句话。” 江一木嗯了一声,看向何老头:“您说。” 何老头紧紧握住江一木的手,对他说:“时也命也,尽心就好。” 谁知就在这个夜晚,有些时与命悄然改变了。 当晚,运河龙舟之上。 孔公公正在沐浴。 京城来报,说有人上朝时站出来告诉小皇帝,叛军已经打到淮南,不出几日就会抵达藍州。 不过,孔公公事先就派人告知小皇帝淮南节度使已调兵支援藍州,加上太后知道弟弟已经安全撤离藍州,这件事也就轻描淡写的带过去了。 眼下调兵支援藍州?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他要等到藍州城破,小皇帝得知太后的自私,他再出兵讨伐叛军,届时叛军主力在淮南,叛军的大营吹弹可破。他这一次定要借着打压叛军的巨大功勋,将太后的势力全全压下去,再也不得翻身。 孔公公早就算计好了,叛军真正的实力,也就只有那个姓祁的老将军了。可是老将军头发都花白了,还能撑几时?这一次反叛,看似轰轰烈烈,不过是三十年前那场大乱的余波而已。 至于朝堂上多嘴的那个人…… 孔公公肥厚的手掌在滚烫的水中划了又划,捞起几片花瓣。又忽而一发力,将这些花瓣拧碎在水中。 他已派人去彻查这件事了。 胆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说话,不是蠢材,就是压根不怕,如果是后者,那背后的势力非同小可。 孔公公合眼,长吐一口气。 就在这时,他猛然感到危险的逼近,一睁眼,寒光自下颌袭来。 孔公公失声大喊,话音还没出口,耳边传来轻盈而又凉薄的声音:“没用的,护卫都死了。” 孔公公只觉颤栗自右耳蔓延至全身。 那声音似乎带着笑意:“你若是乱动一下,刀刃上的毒药就会侵入你的皮肤,这可是奴家主公家的密药,只要一点点就能令人丧命黄泉。” 孔公公指尖在水面点了点,问:“你想要做什么?” 连鹤心道,不愧是见过世面的老狐狸,心理素质这么好。 “发兵。” “节度使已派军千余人支援藍州。” “何时抵达?” “两日内。” 连鹤用冰凉的刀面在孔公公的侧颈处轻轻拍了两下。 “到底有没有出兵,公公心里清楚。” 连鹤说着,递来一块案板,上有一封以孔公公字迹写好的书信,信上令节度使当即派军支援藍州,就连签名的字迹也挑不出任何毛病。孔公公见到如此以假乱真的字迹,眼睑不自觉的跳动了一下,心说对方是真的有备而来。 孔公公感到右手指尖一刺,似是一根银针飞过,扎破了他的指腹。 连鹤道:“放心,此针无毒。你用血指在信上按个手印便好。” 孔公公照做了。 孔公公问:“你是谁?” 连鹤淡淡答复:“奴家不是谁,奴家只为主公办事。” “左知州已经离开藍州,太后没有发兵的动机,更没有必要威胁我来发兵,况且她手下也没有你这样的能人异士。你更不是叛军的人,你是……”孔公公想到朝堂上站出来讲真话的人,沉吟着说道,“莫非……你是那一派的……” “主公不混任何一派。主公有在乎的人在藍州,仅此而已。” 孔公公明白对方并不是来取自己性命的,四肢也放松了些,望着食指上的花瓣,微微有些可惜的说道:“哦,这样啊。” 就在这时,身后嗖的一声,连鹤侧身闪过,眼睁睁的看着一支暗箭戳穿孔公公的后脊骨,从他的前颈穿出,射入对面的木柱,入木三分。 孔公公的表情还停留在方才放松的状态,眸中倒映着艳丽的花瓣。 连鹤看向身后的人,心惊于自己居然没有察觉。 那人一身雁灰僧衣,就连面孔也没有遮掩。面容清癯,眉眼挺俊,杀过人的手也干干净净的。 连鹤:“和尚?” 皈无:“你走吧,不要弄乱现场。” 连鹤当下明了,问:“刺杀会被做成太后亲信所为?” 皈无没有回答。 连鹤暗暗琢磨:小皇帝得知左知州逃离藍州,后又发觉孔公公压根没有出兵,自此以后不论是太后还是孔公公,小皇帝都不会再全然信任了。这盘棋局最终得利的是谁?不满孔、左的人太多了,此时站出来明公正道的,才是真正的得势之人。 连鹤再次看向眼前的和尚,笑道:“小僧有王者之气啊。” 皈无只是淡淡回道:“在下并无争权之欲。本朝气数未尽,在下只是奉行天命,做该做的事情而已。”
第76章 藍州, 知州府。计划井然有序的开展。 年轻壮丁被分配到了不同的队伍,主要分为守卫和后勤, 许多女孩子也自告奋勇的加入队伍,在孟渡和青昼的带领下照顾老弱,传递消息,发放干粮,或运送一些小件的物品。 孟渡负责知州府盆栽园附近的干粮,本以为发送完毕了,察觉到一棵奇松之后, 还藏有一道人影。 她走近了,发现是一个老人,独自一人坐在地上。 老人弯着背,花白的长发肆意披散着,手指在地上勾勾画画着什么。 孟渡坐在老人身边, 问:“您怎么一个人?您的家人呢?” 老人没有理会她,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勾画着什么。 孟渡微微屈身,看清了老人的脸, 惊讶道:“……祁云?” 老人似是听见了自己的名字,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眼神有些茫然的望着孟渡,道:“姑娘,你在叫我吗?” 十年未见, 祁云老了许多, 整个人都有些疯傻。 孟渡心底一酸,问:“祁鹤呢?” 祁云木然的望着她, 孟渡换了个问法:“您侄子哪儿去了?怎么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 祁云忽然反应了过来,连忙摆手道:“我不跟他走。” 孟渡:“为何?” “我不跟他走。” 祁云只是一遍遍重复着同样一句话。 孟渡暗自叹了口气, 道:“您跟我到外边坐着好吗?您在松树后面坐着,发放物资的人会看不见你。” 祁云倒是很听话的站起身,跟着孟渡走到了外边。 孟渡给他安排了一个人少而又舒适的角落。 祁云坐下后,忽然开口说道:“我们祁家人,各有各的道,各不相同。唯一相似的地方,就是一条道走到尽头。姑娘,你不必照拂我,我这条命已经所剩无几了。” 孟渡问:“您的那些宝贝呢?” 祁云哈哈大笑:“姑娘,你认得我?我如今这幅样子,你居然能认出我。”祁云摇了摇头,“我侄儿这辈子干的唯一一件好事,就是帮我找到了有缘人,这些宝贝呢,我也不指望它们流传千古,只要能物尽其用,就好。” 祁云说罢,又低下头开始涂画,孟渡好奇的上前,见他写的是一个“英”字。 孟渡:“这个字有什么含义吗?” 祁云:“我梦见叛军攻打藍州的首将,名字中有一个‘英’字。” 孟渡:“您认得那位首将?” 祁云好久没有说话,末了点了点头,回说:“我兄长单名一个‘英’字,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他了。” 孟渡记起连鹤曾提起过,鹤九门早已于三十年前惨遭灭门,自上而下无一人幸免。 但眼下提醒祁云他的兄长早已过世,除了徒增哀愁以外,没有任何的意义。 孟渡回到知州府内院的茶室,江一木与刘府的人聚集在那议事。 他们正在藍州地图上勾画,哪些门要封死,哪些门需要把手,每条街配多少守卫,一个坊多少人放风…… 白先生不知何时来到府上,加入了大家。 此一时彼一时,数日以前,江一木还对白先生多有提防,现在为了共同的目的已经在一起共事了。 孟渡知道白先生真正的身份是护国寺住持皈无法师,而且既不属孔、左,也不属叛军,与藍州城的缘分更是浅薄。不知白先生为何还留在城中,难道是笃定了藍州不会有事? 江一木见孟渡忧心忡忡,低声在她耳边问:“在想什么呢?” 孟渡摇摇头:“不知叛军何时攻来,只能尽一切可能预先准备。”孟渡轻轻靠在他肩头,“……辛苦了。” 江一木望着她,温和的笑笑,说:“娘子给个抱抱,就不辛苦了。” 孟渡佯装生气道:“可别一天到晚娘子娘子的喊,还没过门呢。” 孟渡此话一出,就意识到了不对。 她何止过门,她已经在对方府邸中住过半年之久了! 江一木望着她的反应,憋笑道:“娘子啊娘子。”他伸手在她鼻尖轻轻刮了一下,忽然想到什么,又道,“不过孟娘子住在我府上,准确来说也不能算过门,因为川柏还留着当年那本账簿,此般算下来,孟娘子还欠了我不少房钱呢。” “什么?”孟渡一时震惊,全然忘了先前的话题,直叹川柏不愧是临江轩称职的大管家,十年前的账居然还能续到今日。 江一木嘴角一勾,懒洋洋的坏笑道:“嫁进来这账就一笔勾销了,不仅仅是一笔勾销,临江轩的房契也写上夫人的名字。怎么样?这条件够不够诱人?” 孟渡半边眉微抬,故意道:“条件这么好啊?那我可得好好考虑考虑了。”说罢,婉尔一笑,踮起脚尖,下巴搁在江一木的肩上,熟悉的暗香扑鼻而来。她贪婪的吸了好几口,从身后轻轻拥住他,趴在他肩头蹭了蹭,回道:“在回答你之前,就先给个抱抱吧。” 一切安排完后,天已黑。 又是一日过去了。 以免局势生变,晚上他们就在茶室中休息。 虽然很累,但无一人能睡着。 江一木和孟渡依偎在一处,睡在同一角落里的还有子炎和白先生。 子炎问出了孟渡一直以来好奇的问题:“先生,您为何不走?” 白先生反问:“你为何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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