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约了人,才不跟你一道去!”萧殷却气呼呼的,头也不回地跑走。 沉沉目送他的背影跑远,仍不晓得他的气从哪来,一脸莫名的收了碗去洗,接着坐在门槛上等人。 可就是这么等着等着,等到最后,却竟然靠着门框睡着了。 再醒来时,人已和衣睡在床上—— 她霍然坐起。 跳下床去,四下找了一圈,果然在书房中找见了人。魏弃不知何时换了一身新衣,样式素白如旧,正点着一盏油灯,在案前写信。 那书案还是前朝的样式,更像矮几,需盘腿于地,跪坐书写、方才合适。每一落笔,那书案便因陈旧而吱呀作响。 屋内灯火昏黄,她的影子被油灯投映在墙上,拉得老长。 沉沉走上前去,坐到魏弃身旁,看他在写什么。 可看了半天,也只认出那么几个简单的字,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看得眼睛疼,腿跪麻了,身体也坐不住,歪歪斜斜地往他身上靠——鼻尖却没有嗅到丝毫血腥气,只有淡淡皂角香。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 魏弃瞄了她一眼,忽的停笔,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膝盖。 沉沉不解其意:问:“什么?” 魏弃说:“坐不住便枕着。” 沉沉起初没反应过来这句“枕着”是什么意思。 等到反应过来,魏弃已经没事人似的继续写他的信,唯独她闹了个大红脸。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迟疑片刻,却还是乖乖从心地躺下去。 脑袋靠着他的膝盖,墨发铺陈一地。 早就跪麻的双腿终于解放,她不禁满足地长舒一口气。 两个人起初谁也不说话。 魏弃一只手写着信,腾出另一只手来梳她的发,手指从发顶轻抚至发梢,绕住发梢把玩。 沉沉觉得自己此刻大概是代替了朝华宫中某只小狸奴的位置。 不过,似乎也不错——她惬意地翻了个身,睡意又不知不觉袭来,眯着眼睛,几乎睡着。 好半晌,将睡未睡之间,才想起问“正事”。她咕咕哝哝道:“殿下,饿了么?” 魏弃道:“阿九。” 沉沉觉得好笑,于是又一本正经地重新问道:“阿九,饿了么?” 他却还是不回答。 反而沉默良久,又垂眸盯着她,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谢沉沉,你说,今生恶事做尽的人,有没有来世?” “你跟了我,又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他问她。 明灭烛火映入眼底,少年幽深如潭的凤眸中,似有一点星火欲燃。 室内静得只听得见熹微的呼吸声。 “来世的事,谁晓得呢?” 沉沉长睫轻颤,许久,却忽的以手支起身,半坐起来。 她轻声道:“但今生的事,须得试试,方才知道结果。” 语毕,她的一双眼定定看向他。 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般,蓦然仰头凑近。 呼吸纠缠,吐息温热——几乎鼻尖贴着鼻尖的距离。她的唇轻贴上他的颊边。 又试探着挪,直至轻吻上他的唇瓣,仍如稚子试探的游戏。 魏弃垂眸看她,没有从她脸上瞧见半分迷离或迷乱的表情,只有手足无措的怯怯意味——可明明畏怯不得其法,她仍是亲吻着他。 另一只手尝试揽住他的脖颈,烛火之下,他们的影子缱绻缠在一处。 沉沉苦恼地“亲”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的姿态实在有些笨,又红着脸放开他,小声解释说:“我悄悄看过……但是好像。不是……” 朝华宫里,那些塞在《清静经》里、却并不清净的册子,画里的人为什么“亲”得那样痴迷? 她亲魏弃,却只像亲了一块绵软馨香的豆腐? 沉沉心下惴惴,不由怀疑是否自己“学艺不精”,又或者……或者,是不是没有两情相悦,就亲得不动情呢? 她沮丧起来:“早知这样,便不……” 话音未落。 烛火却猛地跃动,炸开一道烛花。 墙上的影子交叠,她被抱到他的膝上,还没反应过来,呼吸已被掠去,亲得七荤八素,回过神来,只知晕晕然攀住他的肩膀。想腾出脑袋去呼吸,他偏又缠上来,贴面吻她的眉眼,鼻尖,尖俏的下巴与红透的耳垂——若非知道他不舍得动她,她几乎怀疑他又发起病来,生吞活剥要吃了她。 魏弃说:“谢沉沉。” 沉沉咕哝道:“嗯?” 他不说话,低喘着,又亲了一轮,这回红痕蔓到脖根里。 他埋在她的颈边喘。沉沉忽然想起什么,红着脸把自己的手塞进他手里。 反正他从前经常这么干。她想。 虽然她实在不晓得,这么摸来摸去到底舒服在哪—— 呃。 收回上句。 当夜她便知道了,知道得呜呜求饶,一会儿一句胡话,连哭带闹地喊他不要胡闹。魏弃不听,折腾了半夜,抱她回去睡觉时,才想起信没写完,堆在案上,濡湿了一角。 他望着那道湿痕,不知想起什么,把信函折好,收入怀里。 待到将她哄睡,又点灯重写一张,耐心吹干墨迹。 ——不日,这纸信笺,便会送抵上京。 无论三书六礼,正妻之仪,又或珍宝连城,凤冠霞帔,届时,凡所能想,他都要给她最好的。 除此之外…… 魏弃坐到榻边。 谢沉沉脸对着里侧,睡得正熟。 连他从背后环抱住她也无从发觉,他挨得近了,只听见她轻缓绵长的呼吸声。无话间,默默将她抱得更紧。 直至她有些难耐地嘤咛出声,他才后知后觉地放松臂弯,将她小心翼翼轻纳入怀中。 “谢沉沉。”他喊了一声。 没人应。 他又小声唤:“……芳娘?” 犹如找到最好玩的游戏,他一遍又一遍,低声唤她的名。心无旁骛,乐此不疲。 末了,贴近她的耳边,又忽的轻声喃喃道:“芳娘,”他说,“你嫁与我罢,嫁与我,我们生同衾,死同穴,永不分离。”
第51章 故人 翌日, 沉沉睡到日上三竿,终于还是被饿得咕咕直叫的肚子闹醒。 然而——脑子固然是挣扎着清醒了,眼皮却仍困得睁不开。 只手指下意识摸索着枕边, 她小声喊:“殿下,殿下。” 孩子似的喊了好一阵。 结果最后“殿下”没摸到,反倒是冷冰冰的空气钻进被窝来, 把她冻得一哆嗦:不用想也知道。 魏弃大概是醒得比她早,不知跑哪去了。 沉沉撇撇嘴,闭着眼睛翻了个身。 本想安慰自己, 从前在朝华宫时, 他也时常如此。 可不知怎的, 竟还是忍不住“愤愤难平”。 表情一会儿无奈一会儿皱结, 一会儿眼皮打架、长睫如蝶翼扑扇——就是不愿睁开眼。 光顾着在心里“骂”某人好生冷酷,回家的第一天就不见人影。 当然也不会发现,屋里早就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 魏弃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看她用脸表演默剧。 半晌,开口道:“谢沉沉。” 他话音淡淡:“你娘方才派人来,叫你去前院用午膳。” 怎么到哪都这么神出鬼没的! 沉沉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一个鲤鱼打挺坐起。 顾不上头发乱得如鸡窝,抱着被子缓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来看他, 呆呆问:“那你怎么回她的?” “说你在睡。”魏弃道。 “……” 虽然事实是她的确在睡,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 怎么就越听越奇怪呢? 沉沉不禁扶额:眼下, 都不用出门, 她已经能想象到自己在萧府上下的名声。 白日宣淫,毫无避忌。 这都拜谁所赐? 她猛地抬起头来, 手指指向魏弃,颤颤巍巍道:“你昨夜!” “昨夜?”魏弃一脸无辜。 是了。无辜。 尽管他的脸上分明毫无表情,但沉沉就是看得出来:分明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目若幽潭不辨喜怒,都是假的。 沉沉脸红得滴血,忽然掀开裹着身的被子,自个儿偷偷往里看了一眼。 结果不看不知道。 她“嘶”一声,后知后觉地怒起。 “这、这。”小姑娘把被子推到腰际,一脸正气地拨开前襟,露出小片雪一般的肌肤,点点殷红醒目。 又抬头看向魏弃,她“声讨”,“这是什么?” 魏弃面不改色,道:“花。” 沉沉羞愤欲死:“这算什么花?” 魏弃不答,却指着自己的颈侧。 沉沉定睛望去,只见上头,赫然也印着几朵殷红的“花”。 所以,到底谁才是始作俑者? 昨夜的荒唐记忆终于回笼,渐次涌入脑海。 她在心里稍一复盘始末——当即拿被子蒙住头。 不管三七二十一。 先装一会儿缩头乌龟再说。 谁料,乌龟的“壳”却被人扣住。身旁被褥下陷,某人施施然在她身旁“落座”。 小姑娘身体微僵。 半张脸仍蒙在被子底下,又忍不住露出双骨碌碌的眼睛,冲着魏弃眨巴眨巴。 而魏弃亦盯着她。 那双清棱棱的凤眼,从前总觉得冷清,傲气凌然。 可不知为何,如今,哪怕不笑时……都像装着一泓春水。 仿佛嘴巴不笑,两眼便代为展颜似的。他问她:“饿不饿?” 小姑娘眨眨眼。 一切尽在不言中。 “起来,”他于是说,“带你去吃尚庆楼的面线。” “……诶?” 沉沉一怔。 他怎么知道的——自己昨晚迷迷瞪瞪睡去之前,的确就惦记着这一口。 正想问,魏弃却忽的伸手来,一指点在她眉心。 “谢沉沉,”他说,“你昨夜抱着我的手说梦话,念了一晚上的猪脚面线。” 要不然他为什么起个大早,去看究竟是谁家的面线让她馋得梦里也流口水。 “真、真的?”沉沉闻言,惊得瞪大眼睛。 魏弃遂翻过手掌,给她看自己掌心那两道红彤彤的牙印。 沉沉盯着那“铁证如山”的牙印看了半天。 起初,还能一本正经地“吹捧”:“难怪……昨晚做梦吃的猪脚面线,好像比什么时候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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