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凄厉的哀嚎声瞬间响彻院中,让人不由胆寒。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徐巍脸上血流如注,已辨不清本来五官,却还用最后力气嘶喊着,“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放过我……殿下饶我一命!殿下!” “……老弱,妇孺。”而魏弃披着满头满脸腥热鲜血。 却依旧面无表情,话音淡淡。 好似此刻他在做的事不是折磨人,而是碾死一只蚂蚁。他漫不经心地将脸上血迹拭去。 唯独这最后的话。 既是说给徐巍听,同样也是说给他那心慈手软的大哥听:“老弱妇孺,我未曾见,”他说,“钟鸣鼎食,骄奢淫逸,倒是看够了。” 那些被贪下的饷银,只徐巍一个人的孽么? 这满府的金山银海,只他徐巍一人享受么? 为何享乐时不说老弱妇孺,受罪时却要用老弱告罪,他把剑入得更深,分明听到头骨碎裂的声音,清脆,可怖,面上却反而渡出一丝熹微的笑意来。 金刚怒目,菩萨低眉。 在这样一张秾艳逼人的面上同时出现。 少年放轻了声音:“徐大人,你可知,你贪的粮饷,饿死了多少兵士,让多少人冻僵于风雪?” “你读的孔孟圣贤书,都进狗肚子里了么……还是说,你真的以为我今日来,打的是逼你说实话的主意?那你便错了。” 魏弃温言而笑:“你不过是杀鸡儆猴的那只鸡罢了。无论说与不说,这满门,我都是要屠的。” 今日,上京暑气正盛。 拿这满门血,祭冻死在雪谷的两万大魏士兵,想来,再合适不过。 ...... 他将剑抽出,冷眼看着老翁面目全非的尸体软倒面前,忽又扭头,盯着魏峥派来跟他那批亲卫,抬手指向墙角那群瑟瑟发抖的徐家家眷。 “好了,动手吧。” “……” “既然要跟我,”他说,“难道还想手不沾血的跟?” 血淌过他靴底,一踩一个血脚印。 他走过满面惊惧的魏晟,径直走到那群亲卫中领头的高大男人面前,“温统领,便由你带头吧。若是不愿,大可趁早回我父皇身边去。” 温臣盯着眼前少年冰寒刺骨的一双眼,默然不语。半晌,“当啷”一声,抽出腰间佩刀。身后众亲卫亦先后抽刀,走向那群哭叫的妇孺。 手起刀落,转瞬间,惨叫声不绝于耳。 价值连城的头面首饰碎落一地,那是无数枉死士兵盼到闭眼最后一刻,都没等来的炭火。 魏弃望向一旁血色尽失、跌坐在地的魏晟,道:“尽快把消息放出去。” “从今日起,检举北疆贪饷案者,只杀涉案之人;被举之人,凡有参与,满门诛灭,绝不容情。” 话落,他转身便走。 “你、你……!” 魏晟听得又惊又气,一时目眦欲裂,却仍是倏然开口,叫住那道纤瘦如竹的伶仃背影:“魏弃!” “魏弃,站住!” 少年步子一顿,回头看他,眉峰微挑。 魏晟颤颤道:“以杀止杀,何日是尽头?如你这般徒造杀孽,终非可取之道,这般杀下去,无休无止……总有一日,你会逼得他们不得不反。到时,谁来收场?” 谁能收场? “这便是你的事了。”魏弃说。 魏晟一愣。 “你是治世君子,我是无耻小人,”少年素衣染血,却已头也不回地远去,“所以——日后,这般腌臜之地,大哥还是不必来了。” “……” “有这功夫,”他说,“还是读你的书,写你的折子去吧……大殿下。” 他已做了这把刀,没有回头路,但魏晟不一样。 君子与佞臣,有时不过一线之隔。 至于魏峥和魏晟两父子日后要头疼的事……与他何干? 他能为他们做事,不意味着可以默许他们得了便宜还卖乖。 魏弃心头冷笑,把众人抛在身后,抬步便走。 谁知,眼见要走出徐府,身旁却不知从哪扑将出个崽子,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纵然隔着衣衫,那咬人的狗崽子用劲之大,仍然叫那伤口一瞬见了血。 魏弃蹙眉,随手将她挥开。 女孩被大力摔落在地,身上那麻布衣裙破的破、烂的烂,几乎衣不蔽体,却还想扑上前来咬他。 太烦。 所以他索性一脚踩上她心口。 那女孩满脸灰扑,黑得像块炭,眼见得挣扎不得,一双亮得吓人的眼睛却还死盯着他。 有几分骨气。 “你是什么人。”魏弃问。 “徐家人。” 只是那边的徐家人,个个穿金戴银,面色红润,她却像是刚逃难出来的,哪里有什么富贵小姐的样子? 他看着她那双眼睛,不说话,却忽的想起来朝华宫里,还在等他归家的谢沉沉。 想起她曾说过的、在谢府过的苦日子。 “……” 魏弃一脚踩断了这女孩的右手,低声道:“滚出去。” 罢了。 留她一命,回头谢沉沉问起,他也算半个好人。他想。 不然,总不能跟她说……自己今天出门,是去灭了别人满门吧? 如此这般,总算是留了个活口的。 他不告诉她“实话”,更不算骗人。 “你不杀我,来日,我定会杀了你。”女孩闻言,脸上却丝毫没有半点感激之色,依旧死死地盯着他。眼珠子像蒙了一层雾,灰沉,晦涩。 这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眼神。 魏弃说:“那便杀。” 语毕,将她踢飞老远。 女孩伏在徐府外,呕血不止,情状凄惨。一群路人围将上前,却只看热闹,谁也不敢将人扶起。 魏治见状,躲在人群后,看了一眼徐府方向,又望向身边灰头土脸的“少年”。 这“少年”脸上抹了炭灰,如今,顶着乌漆嘛黑的一张脸。可仔细看那手腕和脖子,却都是雪白如玉,肤若凝脂,哪里有半分粗糙样子? “阿蛮,”他眼神掠过徐府惨状,不禁吞了口口水——却也不敢多看,只急得眼热,又一个劲向旁边人劝道,“你如今看见了!” 魏治说:“你瞧见了,他哪里有变?还是个疯子!杀人不眨眼,他若是发起疯来……” 到那时,谁拦得住? 赵明月自也清楚这道理,却仍不免被他吵得头疼,低声斥道:“闭嘴!” 她又不是瞎子,方才在徐府外头瞧了这么久的“热闹”,哪能心里一点没数?真要说起来,她心里的慌乱与气恼,更不会比魏治少半点。 魏治被她吼得脸上一阵灰,嗫嚅不敢语。 许久,方才看她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问:“舅父……舅父真要见他?” “若非如此,我至于打扮成这样么?!”赵明月咬紧了牙,“我阿爹魔怔了,非要我亲自将人请来,他病得要死了,就这点愿望,我难道能不应他?” 两人正交头接耳说话间。 魏弃却已走出徐府。 方才还叽喳不停的众人,眼见得这血人似的少年,一瞬间,都默契地闭了嘴,连人群亦自动破开、从中间为他让开一条宽敞大道。 “我……” 魏治也怕,见状,却还是问赵明月:“那、我替你把他拦下?我、我再帮你想法子。” 赵明月摇了摇头,皱眉不语:她不知父亲为何突然要见魏弃,心头总莫名不安,直觉这事并不简单,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见魏弃穿过人群走远,这才终于下定决心般,猛地一咬牙、扯过身边人衣袖,道:“我们先跟上。” …… 谁料,就是这么一跟。 他们离得不远不近,全程看着魏弃走街过巷,手里提的油纸包越来越多——简直把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吃食从街头买到街尾——也不知有几个肚子能装。到最后,连衣裳都换了一身干净的。 两人却还扭扭捏捏不敢上前,又不死心地跟着,直到跟进了一处死胡同里。 ——“玩够了?” 剑抵脖颈,逼出一丝血花。 耳听得魏治在身边大呼小叫、急得跳脚,赵明月怔怔抬头,看向面前神情沉静、毫无半点意外之色的少年,才终于明白过来:这和从前一模一样。 魏弃早就看穿了她拙劣的把戏,却只等着最后才来拆穿她。 他又一次把她的脸面踩在了地上,且对她的怒容视而不见。 “七哥,你如今的胆子的确很大。” 魏弃淡淡道:“不该做的事,你做了。不该带出来的人——你也带出来了。该说你变聪明,还是蠢钝如旧?” 魏治闻言,顿时气得满脸涨红,指着他的鼻子怒骂:“混账!我是你哥哥!你说得什么话?!” “别以为你如今,你如今风光了,就能……” “来找我做什么?” 魏弃打断他,开门见山地入了正题。 赵明月盯着他丝毫不曾偏向自己的侧脸,心口却莫名地冷到谷底。 他甚至连一丝多余的目光都不愿浪费在她的身上。 是了……是了…… 她怎么会忘记,这才是真正的魏弃。 魏治不满魏弃的语气,开口便要同他呛声。 被他抵住咽喉的赵明月,这时,却忽似下了莫大决心,抢在魏治之前定声道:“魏弃,我父亲要见你。” “……?” “平西王赵莽,要见你,”她说,“你去是不去?”
第61章 约定 “哦。” 魏弃说:“他还没死?” 赵明月出声之前, 原已在心内打了半天腹稿——毕竟魏弃虽有那疯病在身,她印象中,平日里却还是个沉稳持重、不露声色的性子。 她想着他听自己搬出父亲的名号, 怎么都得卖上几分薄面。 却不想竟得了这样一个答案,顿时气得倒仰,顾不上他手中剑还架在自己脖子上, 扬起手来、便不管不顾冲他面门挥去。 “你放肆!” 赵明月道:“我父岂是你可辱得?” 可她一个自幼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其实哪有什么力气。 除了语气凶些,样子逼人些。 饶是她咬紧牙关、使出吃奶的劲, 却仍是被他眼疾手快攥住腕子, 一时僵在原地, 半点动弹不得, 只觉手腕骨头快要碎在他掌中,顷刻间泪凝于睫。 “你放开我!”她边哭边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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