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晋平久久待在原地,突然捂着脸哭出了声。 明明,明明杀他凶器应该是那支箭啊……可是,可是她手里的刀为什么沾着血? 许久许久,宫殿里头的寂静终于被步履匆匆的太监打破了。 “陛下,陛下,出大事了!” 萧晋平擦去眼角余泪,冷声问:“何事。” “前些日子来都城的那些官员,一夜之间都被杀了!” 回答他的是许久的沉默。 太监以为她没有听见,正要加大声音,里头传来一声轻轻的回应。 “好,我知道了。”
第90章 故人 ◎ 这深宫里头的太监,见过大风大浪的不少,篡位夺权,鹬蚌相……◎ 这深宫里头的太监,见过大风大浪的不少,篡位夺权,鹬蚌相争,哪一次不是血流成河积尸如山,却是第一次见到没有流血的宫变。 萧晋平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宫里,连贴身伺候的宫女太监都不知道去了何处。只知道隔天清晨一道禅让诏书颁下来,震得朝臣瞠目结舌,一时都城流言纷纷,直指赵愫愫。 就在众人都以为她要登上那位子的时候,那位子由一个他们从未想过的人坐上了。 午饭毕,愫愫在院中练剑,侍卫传话来,说伍冯风求见。愫愫猜都不用猜他此行何意。她想了想,回屋洗了把脸,收剑往木亭走去。 伍冯风早已等候在木亭里头了。 愫愫冷脸走过去,坐在他对面,不客气道:“你若是和我要人,就趁早回去吧。” “可是……她毕竟是我的外甥女,我不能放下不管。”伍冯风搓了搓手,不好意思道,“你这人没啥优点,只是看重亲缘。他们萧家如今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孩子了,将军行行好,让我带她回去罢。” 愫愫敛眉沉思。 一个孩子?看来这些人都以为当年那个孩子已经死了罢。倒是件好事。 “将军大人大可放心,我会将她禁足在府内,若她出来半步,是生是死皆凭将军大人处置。” 愫愫笑笑,“那为何我不现在杀了她?为自己留下后顾之忧,可不是我的做事风格。” “可是……” “好了,”愫愫摆了摆手,“将萧晋平带回去吧。不过此后她要是闹出些许传到我耳朵里的动静,便没有这般好运了。” 伍冯风一愣,没想到愫愫这么快就松了口,他以为还要费一番功夫的。他忙不迭拱手,道:“多谢大人,我在这里替晋平谢过了。” 愫愫但笑不语。 伍冯风看看着她的笑,心底有些发毛,连夜就收拾包袱回了老家。 他身份还在,没有因为和萧晋平的关系就被剥夺了官职,养一个萧晋平绰绰有余。而萧晋平呢,不用担惊受怕,还保住了一条小命,众人都猜想肯定是皇陵里头的哪位给赵愫愫托了梦,不然萧家一门肯定全都去地底下团聚了。还留在都城里头的官员们谁不是人精,更别提那些看准风向回京请罪的官员们,多多少少都知道萧晋平派人刺杀赵愫愫的事。 有人感叹赵愫愫的仁慈,也有人羡慕萧晋平的运气,但这个中心绪也只能身在局中的自己明白。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历史都是由胜者书写的,这句话萧晋平曾经奉为圭臬,现在也是。 “唉,你虽然是我的外甥女,但是舅舅我到底是个外人,对你们萧家的事不好过问。舅舅只问你一句话,你后悔过吗?” 晋平冷嗤一声,望向窗外,“后悔?我可从未想过。” “我知道我人微言轻,我的话在你心里算不得什么。”他自嘲一笑,“但这些话我还是要说。” “舅舅只想告诉你,有时候站得太高,的确会将前方看得更远,但也会忽略掉很多东西,比如过去,比如眼前。” 她眼眸微眯,“你什么意思。”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这才是君主之德。你看那些千古帝王,帝王之术平衡之道用得再好又如何,他操纵权力,看上去运筹帷幄,实际上何曾不是被权力操纵,一步一步将人情磨灭了,到了最后臣子百姓有哪个愿意站在他的身边?晋平,你错就错在你对权力太过渴求,对那皇位太过执着,王土之上没有人,这还是王土吗?或许你要说,你的确考虑了百姓。但是百姓可曾收到过你的付出?换而言之,是真正为了百姓,还是为了权力,你能分得清楚吗?” 萧晋平沉默了。 伍冯风叹了口气。他话已至此,听不听得进去,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他给她求求情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用,是赵愫愫不想杀她,要留她一命。要是赵愫愫死了换了别的人,她这个做了几天皇帝的废君哪还有命在?事到如今,与其说要让晋平放下心结,不如说要求赵愫愫活得久些,不然他一个小芝麻官可保不住她的命。 伍冯风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丢下一句话,“你后不后悔我不知道,但是赵愫愫大概没有后悔救了你。” 晋平愣在原地,许久不曾回神。 马车一路行驶,很快出了城,昨日夜里打了一层霜,车榖压在上面发出细碎的裂冰声。 萧晋平借着晨间稀薄的微光往回望,两道车轮痕迹工整平行地排开,从现在一直蔓延到过去,她怔了怔,仿佛看到了赵愫愫当年在方家救下她时的模样,然后是她和月玲坐在一起,商量着如何将她推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然后是她出征凯旋,然后是她生出疑窦……然后是……她派人刺杀…… 明明还没有过多久,但是她却觉得过了很多年。这个地方以后大抵是不会来了吧,她伸手打下车帘,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次,她是真的输了。 愫愫醒来时已经天亮了,月玲一大早就来了,迫不及待告诉她萧晋平离开了的消息。她以为愫愫该给点回应,没想到她只是不咸不淡地嗯了声,喝了口白粥把她准备好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嗯?她是不是该好好解释解释? 月玲实在心痒痒,她不懂她为何要放虎归山,给自己留个后患。“你倒是说说嘛,难道和我还说不得了?”月玲摇着她的胳膊,罕见地撒娇。 愫愫被她磨得没有办法,在某种程度上,月玲的确是她的软肋。 “好了好了,我带你见一个人你就明白了。” “什么人?”她忙追问。 “嗯……一个能代替萧晋平的人。” 代替晋平坐上皇位? 别是诓她吧?宫里宫外就这么些人,她也没听到有哪位皇亲国戚和愫愫走得近呐? 嚯,难道她还学着前朝皇帝那一套金屋藏娇不成? 月玲跟着她沿着后廊走到院子里,这院子是她让人按照愫愫在朗州的旧居建的,一草一木都是照着搬过来的,因此她对这院子的布局很熟悉。眼看着愫愫往卧房走,她越瞧越不对劲。 她赶在愫愫之前抵着门,贼兮兮问:“不是,你真金屋藏娇了?” 愫愫推门的手一颤,忍不住瞪她一眼,“这屋子是你的,要藏也是你藏才是。” “什么我的你的,”月玲煞有其事地大声纠正她,“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 愫愫:“……” 是该说她真心实意拿她当朋友,还是该说无奸不商…… 她敲了敲门,里头传来了熟悉的咳嗽声。 “进来。” 男人? 月玲震大惊,眼神才刚扫到愫愫那,就被她一下推了进去。 “你来了。”男子看到来人,搁下书,语气平常熟稔。 愫愫嗯了声,搬了张椅子把月玲按着坐下。 月玲瞅了瞅面前这人,面容苍白,眉目之间尚有几分青稚,年岁大抵不满双十。模样不是顶顶好看,但却有双极为漂亮的眼睛。 世间美人多美在皮肉,美则美矣,却少了几分神秘,不堪探寻。但眼前这人的美却是在骨子里,他不似沈缱,将冷冽藏在温润之下,只将温柔给愫愫一人,眼前之人像一汪水,澄澈、不染纤尘。 她很想问愫愫这人是哪里找来的。 萧子询被她毫不掩饰的打量弄得有些面颊泛红,有些求助般地看向愫愫。愫愫得了信号,把月玲的脑袋扭了过来。 “她是月玲,岳州月家人,我的朋友。” 萧子询点点头,看向月玲,终于露出了真诚的笑。 “我叫萧子询,月姑娘你也可唤我萧青岚。” 萧家人? 不是说萧家人都死光了?这怎么死了一个走了一个又来了一个?月玲不像愫愫,她对萧家人没什么好感,要她说这皇帝谁都当得,只要为了百姓好,阿猫阿狗都行。况且之前还有一个恩将仇报的萧晋平,诸此种种,让她实在难以对萧家人笑脸相迎。 不过他这名字倒是没听过,她查过萧家,没听说过有这么个人物啊。 莫非是愫愫要扶持一个傀儡? 但她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想。愫愫不是这样的人,要篡位她早篡位了,何必再弯弯绕绕给自己找麻烦。 愫愫喝了口茶,没再同月玲卖关子,“他是萧寅立下的太子。” “什么?” “别那么惊讶。” “不是,”月玲震惊地拉着愫愫走到门外,压低声音,“你不是答应了那位长公主,要把皇位还给她们那一脉么?!” 愫愫笑意淡淡,“现在不想了。” 月玲才不信,她当初为了扶持萧晋平上位费了多大功夫?如果兜兜转转又将权力交还给萧寅这一脉,那她做的这一切又还有什么意义? 愫愫当然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但有些道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直到后来才明白。 “玲儿,长公主的恩情我已经还了,可是萧晋平辜负了我的信任。如今我也该听听自己的声音了。” 月玲看着她,没有说话。 “你肯定在笑话我吧。”愫愫罕见露出了纠结的神色,“我以为还了长公主的恩情就够了,报了仇,我就能事了拂衣去了。可是玲儿,当我看到那些死去的大诏将士的时候,我才明白,我想要看到的大诏不该是这样的。凭什么王朝更迭,苦的永远是百姓呢?一场又一场的战争,到底赢的是什么呢?” 或许有些声音她早该听见了,可是她被所谓的报恩辖制得太久,以至于忽略了它的声音。或许她该感谢萧晋平,若不是她,她只会重蹈无数次覆辙。 月玲久久看着她,突然一笑,“你能明白,真是太好了。” “她……离开都城了?” 愫愫颔首,触及他略显迷茫的目光,她道:“我没有杀她,这毕竟是你们萧家的事,况且我也不愿担这弑君的罪名,若你想要她的命,以后便自己去取吧。” “好,都听你的。”他点点头,没说什么。 三人又说了会儿,愫愫和月玲随即离开。愫愫今日做了糕点月玲来蹭吃蹭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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