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瑶簪也写了许多虞州的风俗人情,或许是身份与心境的转变,又或许是两地本就有别,总之她觉得虞州或许不比定京繁华,但却极富温情。如今她已经在虞州安顿下来,没有做香云居的账房,也没有做先生,而是跟着一位孀居的夫人学起了香料生意。她性好香道,很愿意跟着夫人多学一些。末了又说,她遇见郡主时名唤瑶簪,于是此生仍愿做瑶簪,至于姓,便舍了。最后仍然是祝她新婚好之类的话。 崔宝音匆匆略过那些祝福,捏着信纸从头又看了一遍,不由得高兴笑道:“真好呀!”说完她便要去给两人写回信。 谢玄奚见状,也去到她身边,为她裁纸磨墨。 崔宝音信写到一半,忽然放下笔,转过头问谢玄奚:“婚假两月,你有什么安排吗?” 谢玄奚十分识趣:“没有安排,全凭音音吩咐。” 崔宝音抚掌:“那我们不如去虞州吧!”她打生下来记事起,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定京郊外,还没去过别的州城呢。她刚说完,又摇了摇头,“不不不我们先去雍州,等回程再去虞州。” 她想去看看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何况父亲也在那儿,还有他的老师。往年宿将军祭日,苍叙说他都要去拄月山的,可去年将军祭日,他尚且在芜东,不能前往祭拜,他心里肯定不好受。 谢玄奚算算路程,微微叹息:“如此一来,将近一月都要在路上了。” 他原想的是就在京中,亦或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与她小住一段时日,待婚假休满,便启程回京。却没想到她已经想到了雍虞两州。 崔宝音皱着鼻尖:“你就说好不好嘛!” “好,怎么不好?自然好。”谢玄奚捏了捏她的鼻尖,“那今晚……?” 崔宝音立时板起脸:“今晚干嘛?我警告你今晚什么都不许做!你要是敢对我动手动脚,我明天就在你的饭菜里下泻药,我看你一天还有没有力气想这想那!” 谢玄奚温声一笑:“好好好,今晚我保证安分守己。那明天……?” 崔宝音伸出脚想踹他,又想起昨夜被他按住之后发生的事,悻悻地收回了腿,气呼呼地道:“你!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这天夜里,谢玄奚果然安分了。只是到后半夜,他被渴醒,起身掌灯时才发现崔宝音正倚坐床头,幽幽地盯着他。 “怎么不睡了?”谢玄奚伸手去探她的额头,“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崔宝音挥开他的手:“被气醒了。” 虽然明知道是梦,但她还是好气,扁着嘴道:“我梦到我们吵架,不知道为什么吵,反正……反正吵着吵着你就说,那算了吧。” 她初时分明只觉得气,但现在说起来,却又带出一点伤心,紧接着鼻子也酸了,一颗心好像被揉成皱巴巴的一团,整个人变成了一只干瘪的梨子,抽抽噎噎地开口:“我问你,什么叫算了。你不说话……你一句话也不说,就把我扔下,自己走了!谢玄奚我讨厌死你了!” 她说着就掀开了被子,要越过他下地穿鞋,却被谢玄奚拉住手臂,旋身摔进了他怀里。 谢玄奚眉眼微敛,望着怀里哭得满脸是泪的小妻子,紧了紧抱着她的手:“是梦里的谢玄奚不好,惹你生气,我代他向你道歉,对不起音音,别哭了,也别讨厌我,好不好?” “但我与他不同,我从前不曾扔下你一个人,以后也更不会这样做。”他说罢,垂下脸,一点点吻去她脸上的泪,抱着她躺下,扯过锦被盖上,轻拍着她的背,“睡吧,好不好?” 崔宝音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环住他的腰,偎在他怀里,缓缓地闭了眼。 谢玄奚却再也睡不着,借着床头昏暗的灯烛,长久地凝望着她皎白如玉的侧脸。 他感到自己的心,从未如此柔软而熨帖。 ****** 第二日,谢玄奚便带着妻子出门采买远游所需的东西,饮食的器具啦,毯子啦,近来时兴的衣裙首饰啦,还有路上解馋的零嘴,解闷的话本啦,整整逛了一上午,一早起来兴致勃勃的崔宝音便蔫了,说什么也不肯再走,于是又想了一个好办法,她说他写,然后交给苍叙和折萱采棠他们去置办。 侯夫人得知他们要去远游,也十分有兴致地帮忙张罗着,她从雍州来定京,一路奔波,经验十足:“各样药丸都得带上,还有锅炉,最好也都装上,衣裳薄厚各备两三套便好,到时候缺了可以在路上买……” 她说什么崔宝音就应什么,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母亲,就差没把“母亲你真厉害”这六个字写在脸上了,看得侯夫人心头火热。 这才是她想要的小棉袄啊! 新婚第三日,崔宝音带着谢玄奚回门,与爹娘也说了要远游的事。 “远游?好呀!我们早就说了,你该出去多看看多走走,总待在这定京城里有什么意思?东西都备齐了吗?准备什么时候走?”摄政王妃对此也很赞成。 崔宝音道:“明日吧?”她说着,转过眼看了看谢玄奚。 谢玄奚捏了捏她的手,笑着用肯定的语气道:“是,明日。” 崔宝音又扯着娘亲的衣袖问:“饕餮呢?它好久没见我,也不知在家里饿瘦没。” 也就三天,哪来的好久没见?摄政王妃笑着同她说,“知道你今日回来,下人特地一早给它洗了个澡,这会儿想是已经在迟芳馆等着你了。” “我去看看! ”崔宝音话音落下,人已经出了厅堂。 谢玄奚迟疑着看向岳母。 摄政王妃掩唇笑道:“宝音总是冒冒失失,你也去帮我看着她点,免得让我担心。” 谢玄奚感激地谢过岳母,随后才跟着往迟芳馆去。 迟芳馆里,崔宝音一进门,就看见一团毛绒绒慢吞吞地朝她挪过来,她三步并作两步去到毛绒绒面前,蹲下去用脸蹭了蹭小胖狗的脸:“怎么这么可爱呀!快看看姐姐给你带了什么,是肉干噢!” 她摸了摸荷包,才想起来她出门后虽然特地去万福楼给饕餮买了肉干,但后来自己拿着又嫌麻烦,就给了谢玄奚带着。 她立时就要起身去找谢玄奚,却见他正在这时进了院子,她连忙唤他:“快把肉干给我,别饿着我们小饕餮了。” 谢玄奚慢步行到她面前:“我帮音音拿了一路的肉干,音音不应该谢一谢我吗?” 崔宝音低下头,重重亲了亲面前的小狗,而后抬眼,无辜看向谢玄奚,水润的红唇一张一合:“你想让我怎么谢你呀?” 谢玄奚顿了顿,微微笑道:“晚些时候再说也无妨。” 崔宝音回过脸,为自己的小计谋得逞而悄悄得意。 她就是不想让他如意,谁让她昨天晚上都说了不要了不要了,他还哄着她弄了好几次。 禽兽! 要不是看在他也把她伺候得还算舒服的份上,她今天肯定把他撇下,自己一个人回来了! 两人在王府里用过午膳,将要黄昏时才套了车回家。谁知马车方在侯府门前停下,外头便落了雨。 崔宝音听着雨声,缩了缩穿着月白绣鞋的脚,不知道该怎么和谢玄奚说,她不想下车,走在地上,让雨水打湿弄脏了她的衣裙鞋袜。总觉得这样的小事说出来,很让她不好意思。 谢玄奚却看出她的犹豫,想起从前听说过的,琼阳郡主雨日出门,必乘肩舆的传言。他低下头,亲了亲崔宝音的额心:“我还没背过你。下雨了,我背你回华微院,好不好?” 崔宝音抬眼,有些犹豫地看着他。 “不会有人说什么的。”谢玄奚捧起她的脸,“还是你觉得我背你会不舒服?” “没、我没这么觉得。”崔宝音说完,又道,“那你一会儿要走稳一点。” “好。”谢玄奚说罢,弯腰下了马车,从侍从手中接过伞。 崔宝音趴到他背上,一开始还觉得羞赧,后来见府中的下人根本不敢抬眼看他们,便也觉得自如了。她小声问谢玄奚:“我们明天就要启程了,你心里高不高兴?” 谢玄奚温声笑答:“高兴的。”他说罢,语气里又隐含担忧,“雍州是边陲之地,与定京风物气候大不相同,也不如虞州温软,你到时候若是觉得不喜欢,千万不要勉强……” 崔宝音一把捂住他的嘴:“你说话真不好听,不准说了!” 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他的父母师长都在的地方,她怎么会不喜欢? 谢玄奚闷声一笑,她鬓边的流苏垂下来,在他耳边发出轻响。游廊外风雨如晦,廊下却有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雍州春晚。 去岁他马出故地,雪满来路。 而今携妻北下,该有花开归途。 【正文完】
第98章 番外一 雍州 只愿此生樽前,人常在…… 崔宝音与谢玄奚从定京往雍州,一路北下,沿途所见,唯壁立千仞,峻岭崇山,峡谷低深处偶有桃花灿漫,缀连成片,她起初还觉得新鲜,后来就只想睡觉。 睡不着便下车跑马,跑累了再回车上,最好的是途经城镇可以借歇脚之机,领略一番当地的风土人情。 如此折腾将近半月,雍州总算是到了。 马车进了城,便直往宣平侯府去。 一路上崔宝音都控制不住好奇,拉开帘子四处观望着,又拉着谢玄奚问:“这家铺子生意这么好,他们家做的吃食很好吃?” 谢玄奚抬眼望去,笑了一声:“味道一般,宋大婶年纪大了,常常分不清糖和盐,十回有八回客人要咸饼,她做成糖饼。但她家中,父子兄弟皆战死,独留她一人,城中兵士,多愿意照顾她家生意。” “那我一会儿也要去买几个,但我喜欢吃甜的,如果宋大婶做成了咸饼,都给你吃行不行?”崔宝音转过头问道。 谢玄奚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行啊。” “那家呢?那家好像是酿酒的,门口排那么多人,莫非……”崔宝音转回头,又看见不远处一家旗帜飘扬的酒肆,眨了眨眼,迟疑问道。 谢玄奚笑叹:“哪有那么多莫非,李叔的酒酿得是真好,城中人家但凡逢着喜事,都要去他们家买酒。” 崔宝音“噢”了一声,眼睛亮亮的:“那我也要尝尝!” 两人就这么一路走一路说,待到了宣平侯府,崔宝音一眼便望见高出院墙的玉兰树,满树兰花洁白如玉,花形似盏,便是在定京,她也没见过这么高大的玉兰树。 两人下了马车,忽然从不远处传来响起喧嚷的人声:“看吧我就说是世子爷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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