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莹白洁净的双足,眼下已被尘土染上污垢,甚至还有几道应是途中碎石而划破肌肤而增添的血痕。 “陛下?”昭昭小声惊呼。 蓦然之间,李行韫轻松将她横抱了起来,抬脚就往前走,却依旧神色自如:“再走下去天都要亮了。 “千年王龟脚程都比你更胜一筹。” 他语气淡淡,却是噎死个人。 心软帮忙便帮了,还非要说这些难听的话来刺激她!幼稚至极! 不过昭昭也就只恼火了一会,因为当他们踏入宫门之中,那阵令昭昭觉得诡异的阴森之气再度袭来,她的心立时又揪紧了。 昭昭这下改成攥紧李行韫胸膛前的衣襟,她为了壮胆故作平静地问道,试图用说话来消除恐惧:“宫中上下不是已经翻修了一遭了吗,为何还是有玉髓阁这等破败的地方?” 李行韫脚步不停:“你不知道?” “什么?”昭昭的好奇心瞬间被勾起。 “前朝宠妃胡氏在此自缢,阁内夜里时常伴有诡异之声,后人便以此处阴气过重而认为不宜修缮。” ...... 昭昭恨不得现下就跳下来往回跑,早知道她方才便不问了, 被李行韫这么一提,昭昭好似已然在恍惚之中听见了女人一阵一阵的啼哭声。 昭昭默默将自己的脑袋埋在李行韫胸膛之中蒙住视线,又将双耳捂住。 只是一旦当她看不见任何事物之时,玉髓阁便显得更吓人了。 周遭的声音都变得更加清晰,有那门窗未关紧发出的碰撞声,还有那碎石被踩过而传来的频频杂响,就连夜间席卷而过的凉风都如同近在咫尺一般呼啸在耳。 嘎吱一声。 似是久不经修的木门被猛然打开的声响。 叮铃。 猝然一声清脆的铃铛响声令昭昭的心坠地一颤,即刻便要跳出嗓子眼了。 ...... “下来。” 她所倚靠的胸腔传来闷闷的震动,是李行韫的声音。 昭昭睁开眼,原来现下已然置身于点满烛火而明亮的大殿之中,她不禁暗暗松了口气,动作迅速地从李行韫身上下来。 这里与殿外的光景实在是大相径庭,如同两个截然不同的天地一般。 殿内被收拾得一尘不染,陈设的摆布有所讲究,似是有人长居于此。 “可是陛下来了?”一道门被打开,走出来的是一个穿着很是古怪的老翁,他面上皱纹横生,额前,双颊之处皆涂抹了咒符样式的油彩。 应当是一位巫医。 他的声音嘶哑,像是饱经风霜:“参见陛下。” 阿石浑浊的眼扫过昭昭,他的眼珠炯炯有神,似乎能看透昭昭心中所想,但又很快移开,仿佛方才那一瞥只是昭昭的幻觉。 李行韫点头应下,抬脚就要往里走,末了又一顿回头,对着仍在原地愣神的昭昭说道:“莫不是还要孤抱你进去?” “妾不敢。”昭昭从阿石身旁绕过,匆匆跟上了李行韫。 进了殿,昭昭才发现原来此处不仅只有阿石一人。 宫殿刮楹达乡,宽敞到容纳了许多人。 这些人应当都是医者,正各司其职。 案前书写,罐前扇火,配置药材...... 随着视线移动,昭昭终于注意到殿中那唯一的床榻。 那里躺着的,正是王太尉。 王太尉竟未曾殒命? 昭昭讶异地望向李行韫。 李行韫轻哼一声,寻了个太师椅靠坐。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昭昭:“那日你推测得头头是道。” “今日便不妨再猜测一番孤为何要瞒尽天下人王太尉未死的消息。” 昭昭并不急着回答李行韫,她见桌上有茶碗,便倒了茶水饮了一口,又倒了一杯递给李行韫。 她的神色泰然,语气平静:“若妾猜得不错,陛下是为了找出这场刺杀的幕后之主。” 李行韫饶有兴趣地盯着昭昭一刻,而后才接过了那杯茶,转而不以为意地瞧着茶杯上的图样,也不饮茶。 “王太尉被有心之人下蛊刺杀陛下,此人懂得运用蛊毒之术隐藏身份,想必城府心计颇深,若真要刺杀陛下,绝不会忘记考虑陛下身边还有暗卫护身。” “区区一个文官,就算被下蛊利用,也绝敌不过身手非凡的暗卫。” “想来此人是故意而为之,目的并非真是为了刺杀陛下,可意图究竟何在却是不显,若要探清敌人,必定要对方置身明处,故而需得。” 昭昭又饮了一口茶水:“引蛇出洞。” “若陛下以王太尉进殿刺杀而告以天下,那便以对方策划之路而行,无法看透其中一二。” “可若反其道而行之,对手便会乱了阵脚。” “此时陛下只需静观事态之变,等待敌人露出马脚,再一网打尽即可。” “陛下,妾说得可对?” 李行韫扬起眉,撩起唇角,点头应下:“的确相差无几。” 昭昭犹豫着,最终还是问出口:“那么陛下,今日带妾来此地,便是为了试探妾身?陛下认为妾便是您想要引出的蛇?” 李行韫先是一愣,遂然轻笑,他的笑声格外突兀诡异:“你说呢?” 昭昭点头,毅然而然:“妾觉得是。” 她又问:“陛下,如今王太尉医治如何了?” “吊着一口气。”李行韫抿了一口昭昭倒给他的茶,这里的茶叶着实一般。 昭昭点头,转身便朝王太尉走去。 只是还没靠近就被悬梁而下的侍卫提刀拦住。 昭昭未曾回头,仅立在原地高喊:“陛下让妾一瞧,若是妾可为王太尉诊治,陛下是否能不再因此事而怀疑妾身?” 李行韫盯着昭昭的背影若有所思:“你会医术?” “不会。”昭昭斩钉截铁。 “不会?” 周遭的医者开始嗤笑起来,一个不会医术的黄毛丫头竟然也敢口出狂言能诊治好蛊毒已深入骨髓之人。 “但蛊毒之术如何解,妾略知一二。” 李行韫指尖一动,侍卫又隐没于大殿之中:“那便解给孤瞧瞧。” 霎时间,殿中响起了医者之间的窃窃私语。 陛下竟当真愿意相信一个黄毛丫头能够解了蛊毒之术? 昭昭耳力不错,自然没错过这些细碎的说话声,可她却始终神色淡然。 昭昭掀起王太尉的眼皮,又捏住他的下颚,翻看了他颈侧暴起血管,继而把了脉。 她从案上针包抽出一根针,扎破王太尉指腹,又扎破了王太尉的足尖,各放了血在两个碗中。 整个过程动作极其动作熟稔,倒真那么像一回事。 “娘娘瞧得如何?”一个医者见到这番场景,忍不住上前询问。 “蛊毒已深入骨髓。”与其他医者所判一致。 那医者正欲暗暗讥讽昭昭何故说些早已明了的事实,却又猛地想起,似乎进殿之后并未曾有人说起过这患者的病情。 那便判得很是准确。 可准确又能如何?不也还是没有法子能够诊治? “娘娘可治得?”他便又问道。 昭昭没应。 只是端起那装有血的两个碗又端详对比了片刻。 那医者深感无趣,便是退到一旁盯着自己的药材。 与其盼着一个小娘子能够诊治,他还是研究自个儿的方子是否能够奏效比较实在罢。 其他医者也渐渐不再聚到一起,都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研究方子。 李行韫也不知从哪找出一册古卷,姿势很是随意地开始翻阅起来,很是安然若素。 顷刻后,昭昭才又重新抬头,她环顾一周,寻到方才进门时的那位巫医,上前问道:“先生可有饲养蛊虫?” 阿石动作迟缓地抬眼,沉默片刻才点头,声音一如既往地沙哑:“有。” 应下之后便是转身去取,他的步履蹒跚,可迈伐却很有节奏,莫名令昭昭觉得熟悉。 只是一瞬,在接过装着饲养蛊虫的罐坛过后,昭昭又将注意力回到了医治王太尉身上,她前去药柜翻找药材。 “娘娘莫不是要引蛊虫入体?”一人发现了昭昭正在将碾磨好的药材倒入到饲养蛊虫的坛罐之中,心中一时大骇。 “正是。” “此法失传已久,娘娘这也未免太过凶险,稍有不慎便会......” “先生眼下可还有更好的法子?”昭昭不欲再与他磨蹭,“你我都知,病患所中蛊毒已深入骨髓,若再拖迟诊治,恐会暴毙而亡。” “让她治。”李行韫未抬头望向众人,一声令下已足够令还欲理论争辩的其他医者纷纷闭嘴。 殿中瞬间安静。 几个时辰过去再无一人开口阻拦昭昭。 此刻已然不仅是顾忌着陛下之令,而是昭昭的引蛊虫入体的手法实在是过于精湛娴熟,令所有人一时间哑口无言。 ...... ...... ...... “蛊毒已清。” 所有人一夜未眠,听到此话即刻间便簇拥着上来想一探虚实。 “中毒迹象淡去,似乎当真已然肃清!”
第10章 梦魇 “小将军殁了。”来人声…… 医者们围着王进把脉,昭昭从喧闹人群中走出,直到李行韫跟前顿住脚步,“此番,陛下可信妾身?” 李行韫闻声悠悠掀起眼皮,定定看着眼前的昭昭。 两人之间的视线对峙,似乎在另一个无人之境激烈交锋。 然而却以昭昭率先移开视线而告终,她垂下头,声音却是依然不卑不亢,但李行韫仍旧能从她没什么光采的眸色之中瞧得出情绪并不高涨。 “再请先生们开个恢复元气的方子,王太尉便能痊愈如初。” “如今怀兰已然自证清白,陛下若还是不信,待到王太尉醒来,便是真相大白之际,届时愿陛下还妾身一个公道......” “孤信。” 斩钉截铁二字一出猛地令昭昭一怔,她抬眼瞧见李行韫唇间带笑,往日棱角分明的冷面之上难得透出几分人情味。 李行韫望向敞开的窗子,将那册子随手置于桌边,立起身来:“走罢。” 天还未亮,夜色微凉,那寂静无人的宫道上印着李行韫横抱着昭昭的身影,倒是显现出几分岁月静好。 “为何习得蛊毒之术?” 李行韫突然问道。 昭昭迟疑片刻。 “妾身有个朋友是南疆人,擅解这世间诸多蛊毒之术,今日引蛊虫入体之法,便是妾身从他身上学到的一点门道。” “哦?”李行韫眼尾上扬,“倒是头一回听说这号人物。” “他现如今身在何处?” 顷刻沉默过后。 “他死了。”昭昭面色平淡,像是没什么波澜起伏,可声音之中隐隐的颤音却仍旧掩盖不了她此刻心绪的跌宕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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