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屋内,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拂去上面的泥土。 她为何要埋这个东西? 里面装了什么? 他眼眸深沉,缓缓打开荷包,看到里面的东西,心跳倏地加快。 谢岑攥紧了荷包,净白的手沾上了泥土,长睫发颤,呼吸不由得急促。 平静。 根本平静不下来。 他将荷包放在桌上,快步走到水盆边,将双手浸入水中,洗去了污渍,用布巾擦干了手。 又重新回到桌案,小心翼翼取出荷包里面的东西。 生怕泥土将它们弄脏了。 冰冷的玉扣,那股从地里带出来的,又湿又冷的寒意,透过他温热掌心弥漫全身,寒意直击心脏,似要将他拖入冰冷黑暗的地里。 那截青丝缠绕着他指尖。 丝丝缕缕都氤氲着她的气息,每一根发丝都像是绕在了他心上。 她断了青丝,想与他诀别。 谢岑绕着青丝的手指,小心翼翼握着玉扣,后又用了些力,紧紧握着,想要驱散玉扣上的湿冷之意。 可它始终冰冰凉凉的。 — 次日,姜妧卯时就起了床,去给老夫人请安。 “见过祖母,婆母,二婶,三婶。”她走进去福身行礼。 “妧丫头快起来。”老夫人笑得很慈祥。 婆母侯夫人轻笑招呼:“妧丫头,来我这儿坐。” 姜妧笑着坐到婆母旁边。 老夫人转眸瞧了瞧她,等岑儿忙过这一阵,就安排她为崇儿留个子嗣这一事,这事倒是委屈了妧丫头。 不过,妧丫头也是个温婉和顺的,没有生气,也没有闹。 崇儿娶了她,当真是有福,只盼着崇儿能从昭狱里头出来。 “前两日赏秋宴,我细细瞧了,那初宜丫头是真不错。”候夫人笑着开口,眉眼里全是赞赏喜爱。 二夫人笑着点头:“是呢,那丫头端庄优雅,且腹有诗书,才华横溢,与岑儿是般配得很呢。” 老夫人敛眸,慈爱点头:“这丫头知书达礼,为人又谦和得很,实是难得。” “再好也得岑侄儿喜欢。”三夫人轻摇团扇。 侯夫人很是喜沈初宜,忙说:“初宜这么好一丫头,岑儿怎会不喜欢?” 正说着,花厅里的下人行礼:“见过二公子。” 侯夫人听见他来了,忙转头问:“岑儿来的正好,那日赏秋宴,沈国公的孙女儿,沈初宜,你瞧着如何?” 众人静静看向他,唯独她,没有看他。 她乖乖坐在那里,毫不在意的模样。 谢岑心里多了几分烦,没有回复。 而是一一行礼后,坐在她对面的空椅上。 “岑侄儿,你这腰间挂着的,可是先前丢失的玉扣?”三夫人眼尖的发现。 姜妧听到什么玉扣,倏地抬眼望过去。 他一袭月色长袍,腰间缀着玉扣。 那玉扣不就是自己埋在院里的那个吗? 怎么会出现在他身上? 谢岑见她有了神色,轻轻拿起玉扣,“正是祖母送孙儿的那个。” 姜妧怔然,瞧着他指尖轻轻摩挲着玉扣。 她只盯着玉扣,依旧未看他一眼。 谢岑眸色沉沉。 大掌一遮,不让她瞧。 她立即抬眼,撞入他漆黑的眸。 “找着了便好,我原只当你那时去了扬州,这玉扣便遗落在那处了。”老夫人轻舒了口气。 这玉扣,是在他出生之时,她亲手送予他的,此乃平安扣,有平安之意。 姜妧收回视线,目光落在他掩着的那处玉扣上,随即低下头。 谢玉阑,你就是个骗子。 骗她说,回京之后会禀明家人,来娶她,还将玉扣作为定情信物送给了她,结果他向家人说的却是玉扣丢了。 谢岑见她蹙着个眉,她现在不仅不看他,连玉扣也不看了。 他连忙松开了手。 她绞着手中丝帕,不想再听她们说什么玉扣,只觉得可笑极了。 自己当了三年的宝,到临了,也想着埋了,想来,他对自己是没有一丝真情的,早知就将那东西卖了去,还能换点儿银钱。 谢岑见她眼尾都泛了红。 平时清冷的语气低缓下来:“回祖母,孙儿原以为玉扣在两年前丢了,才发现其实它一直没有丢。” 如今找回来了,却好像丢了。 姜妧垂头抿着唇,什么丢没丢的? 她只觉得自己曾经的一片真心错付了,想来,他从未在家人面前提及过在扬州与自己定情一事。 瞧那玉扣,温润的光泽似也染上了几分嘲讽,不知玉扣又怎么到他手里了。 罢了,就当作是物归原主吧。 一切都了了。 老夫人仔细端详他腰间玉扣,“寻回来了就好,这玉扣与你也是缘分不浅,定能保你平安,日后好好收着,可莫要再失了。” 谢岑瞧见她长舒了一口气,她原紧绷的肩膀都松弛了下来。 她是不是听明白了自己话中的意思? 那么两年前,绛梧回来禀言,她许了人。 他思及此处,神色淡漠。 掩了一下眸色:“孙儿不知两年前玉扣是如何丢的,只道缘分已尽。” “如今它重现眼前,孙儿自会好生珍惜。”他面色依旧冷冷的。 语调却多了几分罕见的温和。 老夫人嘴角噙笑:“能找回便是幸事,这玉扣伴了你许多年,想来是有了灵性,知晓你的心意,舍不得离你而去呢。” 谢岑刻意看了她一眼。 她依旧低着脑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又道:“若有人抢这玉扣,孙儿也是不肯的,若情急之下举止有失,望祖母莫要怪罪。” “你这孩子,玉扣再金贵,哪有你重要?它本就是为保你平安之物,若你因它伤了自己,岂不是辜负了它的本意?”老夫人疼爱道。 他淡淡的语气却藏着掠夺之意:“孙儿不容他人觊觎。” 老夫人多瞧了他几眼,倒是没见过他如此在意过什么,仔细向他腰间玉扣瞧去,是自己送他的那个玉扣无误。 想来是失而复得,有了珍视之意。 姜妧听着他说对玉扣有多重视,更加后悔没有卖了它。 她暗暗生气,到今儿个才明白他的虚情假意,什么‘待我回京禀明家中,便回来娶你共赴此生。’ 全是假话。 哦,就回京是真的。
第19章 “岑儿,你还没有回娘,那初宜丫头,你瞧着如何?”侯夫人一心只想着沈初宜为儿媳这事。 众人又仔细瞧着他。 谢岑敛神,垂下眸。 他握了握玉扣,“我不喜。” 侯夫人脸色有些难看:“我瞧着初宜丫头倒是极好的,知书达礼,端庄谦和,岑儿,你也到了该娶妻的年岁了。” 老夫人郑重点头:“初宜是个难得的好孩子,你好好考虑考虑。” 三夫人笑着不语,轻轻摇着团扇。 “是呀,我也瞧着你与初宜丫头很是般配呢,最重要的是,她是个好相与的,妧丫头,你说是不是?”二夫人看向姜妧。 那日赏秋宴,初宜还帮妧丫头说了话,若她们二人成为妯娌…… 她打心底里喜欢妧丫头,自是不愿她小叔子娶个不好相与的进门。 姜妧温婉笑着:“二婶说得极是,大家把夸词都用尽了,我竟一时不知如何说沈姑娘好了,那我就讲句实在话。” 谢岑紧盯着她。 她什么意思? 她笑得很乖:“沈姑娘模样儿、才情、性子都是拔尖儿的,若嫁给小叔,那是再合适不过了,我若能与她成为妯娌,那定是高兴的。” 赏秋宴初宜得知自己不懂诗词,并未有半分瞧不起之意,三婶话里有话挤兑自己,她也会帮腔。 谢岑眸色晦暗不明,胸腔隐隐有怒火,他方才说得那么多话,算是白说了。 “岑儿。”侯夫人唤他,希望他能认真考虑。 谢岑攥紧了把玩在手中的玉扣,脸色沉冷。 侯夫人劝道:“岑儿,初宜这丫头,咱们都瞧着好。” “我该进宫了。”他起身行礼后离去。 侯夫人眉间有薄怒:“这孩子!” “岑侄儿想来是无娶妻之意,一心想着公事呢,为陛下分忧,为国事操劳。”三夫人欣赏的笑着。 侯夫人听了这话,怒意渐渐消散了,岑儿这三年有多忙碌,她也看在眼里,头两年,朝中动荡不安,一年前幼帝登基,他身位首辅,又担了帝师之责,根本空闲不下来,实在是辛苦,她也心疼。 闲话几句,老夫人累了,便让众人散了。 姜妧回到琼华院后,走到银杏树下,看着埋玉那块土壤,多了一株幼苗,前两日都还没瞧见。 那夜埋玉只有青琅撞见了,青琅是他的人。 姜妧盯着幼苗,又在院儿里环了一圈,寻到青琅的身影。 “青琅,这幼苗……”她还未说完。 青琅连忙笑着说:“少夫人,小的常常给它浇水,它可算是发芽了。” 公子吩咐了,若少夫人问起,就全然当作不知。 姜妧脸沉了沉,又不好说什么,难道要说,自己埋了东西,根本没种花? 若有心人查起来,得知自己埋了与他的定情之物,岂不是徒惹麻烦。 “辛苦了。”她强扯着笑。 用过早膳后,她便带着素缃去看望乔夫人与阿献。 马车缓缓停在西巷,素缃上去叩了叩门。 姜献打开门,见是她,眸瞬亮:“阿姐!” 姜妧温柔笑着:“阿献,最近天冷了,你可要多添些衣裳,莫要着了凉。” “阿姐也要多照顾好自己。”姜献紧凝着她,不舍得移开半分。 他抿了抿唇:“这些日子我有好好用功读书呢,上次首辅大人见了我,我才知着急唐突了,待等高中之后,我再去寻他拜师。” 姜妧弯着眉眼,从怀里拿出油纸包递给他:“喏,蜜饯。” 他欢喜接过,还没吃蜜饯,眼里藏着爱意的笑就漫了出来。 比那蜜饯还甜。 “娘呢?”姜妧问。 他答:“屋里呢。” 姜妧缓步走了进去,见着乔雪娘正坐在临窗的木椅上,借着窗外的光线,手中的针线起起落落。 乔雪娘听见脚步声,却没有抬眼看她,方才院里的对话,她悉数听见了,知道是她来了。 姜妧放轻了脚步,鼻腔里酸酸的,“娘。” 乔雪娘依旧未理她,只是拿绣花针的手颤了一下。 “娘是不是在生女儿的气?”姜妧眼里染上了几分雾。 乔雪娘眼眶泛红:“你说说你,若两年前依了娘,应下那门婚事,如今又岂会被冲喜嫁人,与公鸡拜堂。” 迎亲全程,都是她一人,临了还与公鸡拜堂,若不是因着侯府的权势,这般荒诞之事,早成了街头巷尾的笑谈,这算哪门子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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