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岑微微抬起下颌:“端王即将离京赴封地,远离朝堂。” 众人点头沉思。 如此一来,刺杀端王之人似不应为朝堂之人,此去千里,封地偏远,端王离京便被逐出权力核心,既成定局,对众人已无威胁,又何必于饯别宴众目睽睽之下行刺,徒惹麻烦? 陆厌峥垂眸看向地面,牙关轻动。 好一招引诱式回答。 “那么,刺杀端王之人是仇家?”谢岑声淡却字字清晰。 众人思索,端王或许有结怨仇家。 谢岑端坐上方,审视下方众人:“若你们是仇家。” 他稍稍停顿。 众人神色微变,代入自己思考。 只听见他轻语:“会选择在饯别宴刺杀他吗?” 众人摇头,端王离京后岂不是更好杀? 陆厌峥眼珠一转,不欲他继续如此诱导。 问:“谢大人,端王当时正在熏香,熏香期间无知觉,只有香燃尽,端王才会清醒,这岂不是给了仇家下手良机?” 众人点头,陆掌印所言有理。 “仇家又怎知端王会在此时熏香?若你是仇家,会给他活着的机会吗?”谢岑反问。 众人继续点头,幡然醒悟。 仇家借此时机刺杀端王,太过渺茫,谁能精准知晓端王会在该时段于竹林小院熏香?关键是,若为仇家,如此天赐良机,定会取端王性命,怎会仅将他刺伤? 陆厌峥默然。 “院中熏香,端王熏香时无知觉,他醒后,必然不知是谁刺杀他。”谢岑语调平静。 众人点点头。 沈世华拱手行礼:“谢大人所言极是,正因端王熏香,所以他醒后亦不知刺客何人。” 谢岑轻合双眸。 声线凉薄:“今日饯别宴,端王所邀之人众多,谁会选择在饯别宴刺杀端王? 谁又知道他那个时段在熏香? 若仇家有机会杀他,他熏香阶段无反抗能力,仇家会有如此好心仅将他刺伤?” 答案呼之欲出。 姜妧思了一下,照他所说,若真有人想杀端王,应该是杀的透透的。 可端王仅受伤,尚存活。 那个时段熏香,无旁人在场,唯有端王自知。 饯别宴人多混杂,或有仇家混入,跟踪端王得知其要熏香后下手,但此可能性不大,毕竟良机在前,端王却未丧命。 谢岑目光淡淡地掠过那一群沉默寡言的人,并没有把话讲透。 众人沉默,细细思量。 陆厌峥紧咬牙关,话已至此,他虽没有说出那个答案,可谁还不知? 沈世华垂眸:“谢大人所言,下官已懂。” 刺杀端王的人。 是端王自己。 端王重伤,便可寻得合理借口暂缓离京,不必遵循先帝之令赴封地,缓兵之计。 谢大人话语明晰,只差直言答案。 他先前还疑惑,端王既将离京赴封地,远离朝堂,为何要邀举人赴宴? 原是故意布局,人多繁杂,制造遇刺假象,借熏香陷入昏睡,醒来佯装不知,将嫌疑引向他人,再以受伤之名滞留上京,狼子野心。 可偏偏有一个漏洞,被谢大人抓住了。 端王当时无反抗能力,若真遇刺客,必死无疑。 谢岑目光一一从众人面上拂过。 语调平缓:“我要带走我的家眷,谁还有异议?” 此话一出,众人将头垂得更低,心中对他的敬畏又深了几分。 谢大人年少位居首辅,担当帝师,实乃本朝之幸。 沈初宜手不自觉地揪紧帕子,心跳如乱鼓,一下又一下撞击胸腔。 他的家眷。 她也想成为他的家眷,不,他的妻。 姜妧微微抬眸看了他一眼。 沈世华向姜妧恭敬行礼:“姜夫人,慢走。” 姜妧福了福身,转过身离开。 谢岑凝视她背影,缓缓跟上。 查案之事本非他职,否则要大理寺卿与刑部何用? 沈初宜悄悄抬睫望向他,耳根泛红,又忍不住偷觑,清隽的脸,淡漠的眸,他这样的人,好像不会对任何女子动情,视线稍稍下移,瞧见他唇角处的伤口,瞬间怔忡。 他唇角怎会有伤? 谢岑似有所感,掀眼扫过她。 沈初宜面色更红,迅速低头,随后又看一眼渐远的姜妧,美眸轻转,提起裙摆,迈着端庄步伐快步追出。 “姜姐姐,请留步。” 谢岑侧身。 见她险些与自己擦身而过。 沈初宜垂着眸,仿佛那只是无心之举。 姜妧听见她的声音,停下步子,笑得很温柔:“初宜,可是有事?” 谢岑扫了她们一眼,她与沈世华之女何时这么熟? 沈初宜侧身站着,余光瞧见他正站在不远处等着姜妧。 她抬手将鬓边青丝轻轻别在耳后,浅笑嫣然:“姜姐姐,下个月是我十六岁的生辰,不知姜姐姐可愿来?” 姜妧含笑点头:“当然可以。” 反正在家中也无事,多出去结交好友,也是好事。 “那我等着姜姐姐来。”沈初宜笑起来很漂亮。 谢岑缓步走过去。 声音淡淡的:“想必母亲等着急了。” 姜妧脊背一凉,与沈初宜道别后,埋头离开。 沈初宜听见他的声音,那颗心悸动不已,想看他却又不敢,面色越发羞红。 他的身影渐渐消失。 沈初宜久久未能回神。 谢岑不紧不慢跟在姜妧身后。 她脚步匆匆,步伐渐乱。 谢岑向周围看了看,除了他,并无旁人,她在怕什么? “走那么快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第28章 姜妧倏地抬头,心底慌得不行,提起裙摆,迈着小碎步跑了起来。 谢岑眸光暗了暗。 只见她路遇下人时,又急急放缓脚步,勉强维持着大家闺秀的仪态前行。 待无人之时,那双腿恨不得飞起来。 二人就这样携着怪异的气氛一路行至端王府门口。 姜妧踮脚瞧了瞧,谢府的马车只有一辆,想来谢侯爷与侯夫人早早离去。 谢岑不紧不慢,沉步向她走来,唇角轻勾,不易察觉的笑意在眉眼间慢慢晕染开来。 还知道等他。 唇角的伤口,像梅花花瓣落在他唇上,别样的美。 “不上马车,在这里等什么?”他声音虽平,却隐着几分愉悦。 姜妧退了几步距离,抬头凝他:“那你呢?” 谢岑幽黑瞳仁轻动,深不见底的眸里难得多了些许温润。 他缓步走向马车边。 侧首望她,语气少见地温和:“我自是要与你一同上马车的。” 姜妧哑然。 愣愣地站在那儿。 他见她这般模样,目中笑意刹那间消弭无踪,“你以为我不会与你同行?” 姜妧沉默。 垂首盯着自己的脚尖。 “你想让我走回去?”他嗓音转沉,隐隐有威迫意味。 姜妧急忙摇了摇头。 她倒是想让他走回去,但是不知为何突然有些莫名的怕他,不知是不是刚刚在端王府里面被他的威严震慑了。 “立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过来。”他目色暗沉。 姜妧的腿像是长在地上了,难以挪动,缓缓开口:“谢大人先行回去吧,我自行走回去。” 谢岑眸中寒意渐生。 步步直向她逼来。 “自己上马车,还是我抱你上马车?”他的声音从她头顶沉沉落下来。 姜妧忙提裙裾,瞬间上了马车,被他抱上马车,那还得了? 谢岑见她速度之快,仓皇的模样,眼中的寒意更甚。 不该给她选择。 马车悠悠缓行,车内气氛凝重压抑,令人几欲窒息。 姜妧竭力将自己蜷缩在角落,好在马车车厢宽敞,还安置了车案,上面摆放着卷宗与茶具。 她垂首坐在他对面角落。 谢岑浅浅饮茶,掀眸看她:“怎么不索性钻入香炉里。” 姜妧怔了怔,垂眸望向旁侧小香炉,声音轻飘飘,怯怯的:“要钻你钻。” 他抿了抿唇,因喝了茶水的原因,唇湿漉漉、红润润的,唇上伤口越发明显,衬着白皙肤色,莫名添了几分凄美感,可仔细看去,那双眸子却淡漠凉薄的很。 他并未因为她的话生气。 眼底反而生了一点笑意,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瓷瓶,放在案桌上。 姜妧目光轻掠,也没有多问。 “你的唇。”他话语稍滞,喉结滑了滑,“有些红肿。” 他视线微垂。 姜妧迅速垂睫,心里跳的乱七八糟,颊上热度骤升,眸里含着恼意。 什么意思?这是药?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 “你未曾与旁人有过亲吻之举吧?”他无端发问。 姜妧羽睫密密遮住眸光,语气冷硬,满是疏离:“谢大人僭越了,这与谢大人无关。” 谢岑蓦地转眸,深深凝她。 她还吻过谁? 突如其来的躁意在心底蔓延。 三年前,他都未吻过她。 他不语,直盯着她唇,沉默良久。 姜妧心底凉意顿生,只听他幽幽开口:“我会割了他的嘴。” 他语调平平,却裹挟着寒意,冻得人心头发颤。 “谁?”她悚然抬头与他对视,眼神惊惶。 他嗓音轻轻淡淡:“你说呢?” “要割便割了你自己的嘴!”她话语虽凶,身子却微微瑟缩。 他沉默,目光直直盯着她。 姜妧有些畏畏,别开头,来时未觉端王府离谢府如此遥远,眼底泛起些许不耐。 静默许久,姜妧缓缓转眸,一下撞进他漆黑的眸中。 她不自在地拿过桌上白玉瓷瓶,心想这药总归无辜,手指蘸着药膏,轻轻涂抹在红肿的唇瓣上,凉凉的触感让她稍感镇定。 他目光始终未移。 姜妧涂好后,将药放回案桌,避开他的目光。 他伸手拿回瓷瓶,上面还残留着她掌心的温度。 谢岑紧盯着她,忆起她那句: “我不是你可以随便消遣的玩意儿。” 到底压下去了心底情绪。 姜妧眸光微晃,不经意瞥见他案桌上摊开的卷宗,上面写着临清州、盐商、上京盐商等字样。 只是倒着看,着实难以看清。 谢岑察觉她的目光,也未言语,任由她看去。 “端王与地方官员、商人勾结,贩卖私盐约五万余引,他向来是一个不安分的。”他神色淡然。 姜妧唇瓣微张,抬眼注视他。 “端王演一出被刺杀的戏,可以暂缓离京赴封地,这出戏如今被你隐晦揭穿,陛下会怎么处置端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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