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幽深的眸里,寒焰灼灼。 直盯着她。 她低头立在那里,外面初冬的风,携着寒意,撩起她几缕青丝,她清瘦的身形,好像下一瞬,就会被风吹散。 “杵在门口做什么,想冻坏?”谢岑略带寒意的声音传来。 姜妧顿住,抬头凝了他一瞬,他平静的面庞看不出喜怒。 难道他没发现自己装晕的事? 姜妧放下心,浅浅松了一口气。 他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见她一直杵在那里,便沉步走上前。 她倏地后退至门外。 谢岑微微掀眼,凝了一下四周,大步上前,低头凑近她耳畔,微凉的气息撩动她耳畔碎发。 他偏头。 目光直直探入她眼底:“谢礼我自会来取。” 说罢,他身姿挺拔向前走去。 姜妧清润的眸子隐有血丝,谢礼?他要什么谢礼? 她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露出一点儿怯意:“功德碑我会为大人立好。” 他顿住脚步。 眸黑沉沉的,紧了紧袖子里藏着的放妻书,她如此的疏离,若将放妻书给了她,她定会拎包袱走人,有多远走多远。 可若将她逼狠了,依她性子,今日敢装晕,下次就敢装死。 姜妧见他离去,紧绷着的身体逐渐松懈。 — 松筠居,书房,昏黄残阳于窗棂间漏下。 谢岑展开她的放妻书,看了一遍又一遍,目光停至落尾处。 书于景盛元年十一月三日。 立书人:谢崇 上方还盖着谢崇的私印,以及官府章印。 此前早已前往官府,将一应印章暗暗办妥,他就是官,办这些轻而易举。 “公子。” 白缨躬身立在门口。 谢岑收好放妻书,抬眼望去。 白缨得到他眼神示意,这才敢进来,垂首禀报:“派去跟踪姜曜的人来报,姜曜近两日在看铺子,像是要购置铺子。” 谢岑眼里生疑:“他何来的银两?” “这段时日他与少夫人的亲兄长姜策走得很近,未曾去过金梦瑶台。”白缨回答。 谢岑垂眸,她亲生父亲,是上京颇有名气的盐商,家资颇为丰厚,姜曜于盐商姜家是同宗关系。 “你且让人继续留意着。”他语气淡淡的。 白缨拱手:“是。” “绛梧有消息了吗?”他问。 白缨摇了摇头,语气担忧:“迟迟未有消息。” 谢岑漆黑的眸看不出一点波澜,“加派人手去临清州,活要见他人,死要见他尸。” 白缨有不好的预感升上心头,忙垂首:“是。” 绛梧心思缜密,行事果敢,是公子身边最重要的左膀右臂,亦是他们几个里最出色的人,公子往往都把重要的事交予绛梧去做,却不想此次前往临清州,竟一去无回,音信杳然。 谢岑轻阖眸,任由窗外风撩动他乌发。 次日,落下了初冬的第一场雪。 谢岑身披白色狐裘斗篷,里头穿着官服,白缨在侧,身姿微微前倾,高举油纸伞,伞面落了一层薄雪。 二人出了院落,沿着长廊,向外行去。 长廊拐角处。 姜妧穿着月色大氅,身后跟着素缃与青琅。 青琅怀中抱着一块石头,上方积雪点点。 谢岑远远瞧见她。 目光扫了一眼青琅怀中抱着的石头。 “姑娘,二公子在前头。”素缃轻声提醒。 姜妧怔愣,抬眼望去,他身上的狐裘大衣,衬得他贵气较平时更甚了几分,内身着的官服,虽被狐裘半掩,但威严更显。 她下意识避开他目光。 他直直凝着她,向她行去。 “见过谢大人。”姜妧福身行礼。 他不语,眸光阴沉沉盯着那块石头,走近了才知那石头是功德碑。 上方还刻着他的名讳,事迹。 原以为她昨日只是拿话噎他。 “昨日之事,多谢大人。”姜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 谢岑点漆的眸看不出一点神色。 拿这破石头,就想打发他? 姜妧抿唇:“昨日大人说,自会来取谢礼,大人平日里事务繁忙,我便亲自将谢礼送过来。” 谢岑冷着脸。 再次扫了一眼功德碑,上方刻的字有些潦草,转眸凝着她脸,她眼底下淡淡的乌青。 “大人公务繁忙,我就先行退下了。”姜妧不等他开口,忙施礼,急急径直离去。 这会儿他忙着进宫,她特意选了这个时辰。 他昨日言,自会来取谢礼,他所言的谢礼,她不知是什么,心里忐忑不安,还不如索性听不懂,刻个功德碑给他送去,还了这恩。 白缨睨了一眼抱着功德碑的青琅:“还不将这破烂石头扔了去。” 这东西既笨重又无用处,还平白惹得公子不快。 青琅抱着石头行礼,正欲转身照办。 谢岑淡漠的眸落在石头上,“我有说要扔了吗?” 青琅抱着功德碑呆立当场,下意识“啊”了一下。 白缨怔了怔,被他一‘啊’拉回思绪,看了眼一旁还在失态,呆登登的青琅。 忙躬身问:“公子,那这功德碑立在哪儿?” 谢岑视线淡淡扫过。 向前行去,只留下一句:“搬到书房。” 回来再收拾她。
第31章 用过早膳,姜妧带着素缃前往西巷,昨日饯别宴,发生了那么大的事,着实担心阿献。 马车停至西巷,刚下马车,正巧遇见姜曜满面春风从门口出来。 “好妹妹!” 姜妧瞧了他一眼,他头戴瓜皮帽,帽顶圆润,帽檐齐整,上方还镶着一颗金珠。 姜曜迎上前来,搓着手,将手放至唇边,哈出一口白气,大拇指微翘,上方的玉扳指很是引人注目。 姜妧怔然。 随后取而代之的是眸中含怒:“你又去赌了?” 姜曜一听就不乐意了,“好妹妹,在你心中,我就是那样的人吗?” 姜妧凝着他,狐疑了一瞬。 他没去赌? “我仰仗姜策大哥洪福,与他合伙做了一宗大买卖,赚得些许银钱,怎料到了妹妹嘴里,我倒成了个不务正业的混球。”他语气倒是有些委屈。 姜妧愣了愣,“什么大买卖?” 姜曜委屈:“妹妹这还是在怀疑我?” 他哼唧唧的:“不过是药材香料的营生罢了,如今天气渐冷了,这药材里滋补之品需求大增,富贵人家都要用香料熏衣暖室,幸得姜策大哥肯提携我,我才得以在其中分得些许红利。” 说着,他从袖中抽出一方上好布料的锦帕,轻轻按了按眼角不存在的泪花。 “妹妹倒好,在你眼里,我就成了扶不上墙的烂泥?”他眉眼耷拉。 嘴儿一撇:“妹妹这般质疑我,真是伤透了我的心。” 他这副模样,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姜妧哑然。 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一旁的素缃瞧不下去,甩了甩丝帕,嗔怪:“姑娘说一句,曜公子倒说了一箩筐的话。” “阿姐!” 姜妧听到阿献的声音,瞬间扬脸看去。 她提起裙摆,连忙上前,眼神担忧:“昨日没受到牵连吧?” 姜献亦担心地将她瞧个仔仔细细,“我无事,阿姐才让我担心坏了。” 姜妧眉眼笑意浓浓:“莫担心,我也无事。” “喏,蜜饯。”她将手中的油纸包给他。 姜献笑着伸手接过。 “明年都十六了,还吃这些甜食儿,羞不羞啊。”姜曜将锦帕小心整理好,放回袖间。 姜献不在意姜曜说的,他目光未曾离开过她,眼里柔柔的笑意,像是给这初冬带来了暖意。 他偏要吃,要吃一辈子。 姜妧垂眸间,瞧见他脚上早已穿旧的布鞋,鞋头都泛了白,眼眸动了动。 姜曜见他们不理自己,有些不满,向前走来,脚上的皮靴踩在湿漉漉的地上,“吧嗒吧嗒”的。 “好妹妹,来得正好,我这两日正想给娘买个铺子,为她开个绣阁,再招两个绣娘,只是我不会写字,不如妹妹陪我一道去瞧瞧铺子,也好多帮我参详参详。”姜曜手指轻轻转动玉扳指。 姜妧听到他要为娘开铺子,倏地转头,上上下下打量他。 这是姜曜? 莫不是被夺魂了吧? 她向姜献投去疑惑的目光,指尖轻轻指了指姜曜。 姜献摇着头,然后看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比了个懂事的手势。 姜妧点点头,难道姜曜真的懂事了? “好,我陪兄长去瞧瞧。”她自是愿意去看铺子,与姜曜一同上了马车。 姜献见她要走,唇扯出笑。 眼里的笑意却不达眼底。 待马车离去,他唇角笑意蓦地消失,眼神瞬阴鸷冰冷。 手中的油纸包被捏得皱皱巴巴,白皙修长的手上布着青紫色青筋。 阿姐明明是来看自己的。 “阿献,你这是站在外面作甚?你怎么穿得如此单薄? 前些日子你兄长为你买的厚袄,还有那皮靴,怎的也不穿上? 可别着了凉生病,你兄长如今也懂事了不少。“乔雪娘站在院子当中,关切望着他。 姜献听到声音,脸上扬起笑脸,松了松手中的油纸包。 “知道了,娘。” 他回屋,指尖捻起蜜饯,放入嘴中,忆起她一张一合的娇唇。 一定是甜甜的。 — 南街,姜曜阔步走入云锦阁。 姜妧疑惑,不是去看铺子吗? 为什么带她来这卖衣裳的地儿。 姜曜伸出戴有玉扳指的手,指了指挂在展架上的成衣:“掌柜的,把那件叉下来,还有这件也叉下来。” 姜妧有一瞬间是懵的,随后看向他,他竟然会送自己东西? 以往他不来偷她东西都算好的。 姜曜转过身,瞧见她呆在那儿,志得意满,笑着开口:“好妹妹。” 他现在有银钱了,自是愿意多照顾家人,犹记得小时候不小心划破了她的衣裳,她哭得稀里哗啦…… 还有那劳什子玉平安扣,不就是找她借来周转周转,博戏赢了,再还她就是,哪晓得她会气到拿剪子刺他。 姜妧张了张唇,还未说话。 便见他将大拇指放至唇边:“嘘,低调些,莫要声张,莫要说那些感谢的话,哥哥不是那样的人。” 姜妧愣在原地。 “曜公子这是拿大拇指当食指使?显摆玉扳指,何不戴在食指上?”素缃向来是个口直心快的。 姜曜颇为自得,晃了晃身子:“你管爷,还有什么玉扳指?” “嘘,低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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