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筠居,水榭处。 谢岑身着玄色长袍,安然坐在其间。 前方案桌上,摆着一卷尚未读完的书册,旁边白玉杯里,盛着半盏清茶。 “公子,少夫人在外,言有要事求见。”白缨躬身禀报。 谢岑眸光微晃,抬了一下眸,目光清冷。 沉吟片刻:“请她进来。” 姜妧持着画像,随小厮向水榭行去。 谢姝瑶一瞧见水,似脱缰野马跑到水边,去嬉水。 永嬷嬷领着人慌里慌张跟了过去。 姜妧远远望见水榭中的人,他凝着案桌上的书册,发丝被微风轻轻撩拨,侧脸轮廓在光晕下,显得清冷俊逸。 谢岑感受到她的视线,抬眼回望。 姜妧倏地垂头,走了过去,欠身福了一福。 “何事?”谢岑声音清冽,稍稍抬了抬下巴。 姜妧将手中画像轻轻递过,唇角微笑维持的恰到好处,“祖母命我将此画像带来与谢大人瞧瞧。” 谢岑淡淡扫了一眼画像。 并未伸手去接,画像在两人之间悬着。 “祖母与婆母及两位婶婶,都觉得这女子出色,有意为谢大人说亲。”姜妧缓声说着。 她将画像展开,置于他面前桌上。 谢岑没说话,漆黑的眸子盯着她。 眸底焰光隐现,转瞬即逝,让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姜妧注视画像,语气温婉:“听闻这是沈国公的孙女,是有名的第一才女呢。” 他抿了抿唇,直凝她。 像是要在她故作淡然的脸上找出点什么,将她看穿。 “谢大人觉得她如何?”姜妧不忘老夫人嘱咐,硬着头皮问,只想问完赶紧离开。 谢岑眸色沉冷,眼底隐忍的焰几近要藏不住了。 灼灼地盯着她:“祖母让问的?” 姜妧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谢岑沉默了一会儿,神色缓和了点,又问:“那你呢?” 姜妧的心忽地揪了一下,看着画像,眼神有些迷离:“我观沈姑娘与谢大人甚是般配,皆是天上皎皎明月。” 谢岑眸底升起一丝阴霾。 他的忍耐被她一点一点消磨殆尽。 薄怒的声音像是裹了冰碴,带着警告的意味:“姜妧。”
第6章 姜妧心里一紧,脸上笑容僵住,呼吸都滞住了。 “大嫂嫂!大嫂嫂!” 谢姝瑶一路小跑过来,站在姜妧身后。 姜妧听见呼唤,松了口气。 匆匆转过身,却见谢姝瑶满脸兴奋,手中抓着两只大蛤蟆,正朝她伸过来。 “快瞧!快瞧!” 那两只蛤蟆在谢姝瑶手中不安分扭动着。 姜妧瞬间花容失色,身子不住向后退去。 后腰猛地撞上桌沿,痛得轻“哼”一声。 谢岑伸手扶住微晃的案桌,看着她发颤的背影。 案桌上,半盏清茶晃动,清澈的茶汤漾起圈圈涟漪。 谢姝瑶眨巴眼睛,又向前迈了一步,两手的蛤蟆似要从她手中挣脱出来。 姜妧吓得不敢看,上半身止不住向后仰去。 “哎哟,四姑娘,快快扔了去,快快扔了去!”永嬷嬷心急如焚。 谢姝瑶“哇”地哭了,抓着蛤蟆嚷:“大嫂嫂不同我玩。” “四姑娘,快扔了这吓人的物什。”素缃慌得声音都尖了起来。 谢姝瑶哭得更加伤心,转身将蛤蟆拿向素缃:“素缃同我玩。” 素缃面色苍白,连连后退。 “哎!呀!”永嬷嬷急得直跺脚。 姜妧趁谢姝瑶离去,慌忙欲起身,却因后腰处传来阵阵痛意,直不起腰来。 忽地,一只手在她腰肢上一扶,将她扶起。 姜妧惊得转头看去。 谢岑面色沉静,没有说话。 他静静凝她。 姜妧心中漾起莫名的慌乱,“多谢谢大人。” 谢岑没有松开手,瞧见她眼底泪意,也不知是不是被蛤蟆吓的。 姜妧后腰处,传来他掌心温热,热意透过衣衫,强势渗在她肌肤上,每一根神经都在震颤。 “还请谢大人松手,男女有别,这般恐有不妥。”她压低了声音,生怕被别人瞧见,神色颇不自然。 “不妥?” 谢岑眸色沉暗。 清癯漂亮的手在她后腰处一顿。 姜妧心跳陡然加快,“谢大人这是何意?” “装作与我不熟?”谢岑不仅未松手,还靠近了些许。 他的气息瞬间笼罩过来,裹挟着隐晦的占有欲。 他没有耐性陪她玩猫鼠游戏。 姜妧心慌意乱,眸中泪水几欲滚落,忙别过头去。 声音透着明显的颤意:“我与谢大人……” 她语气稍顿,“很熟吗?” 若他有心娶她,岂会让她一直等着,三年未归。 她此时像一只刺猬,竖起了全身尖刺来保护自己。 很熟吗? 三个字落在谢岑心头。 她先否了他予她的小字,现又否了过往,与他划清界限。 谢岑面容似寒霜覆落,眼底却泄出隐忍的炽热。 只一瞬,他便强抑心绪。 谢岑收回手,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未发生过。 “长嫂,冒犯了。”他语气刻意疏离。 他生来便站在云端,向来受众人尊崇顺从,有着自己的尊严和骄傲,何曾这般过? 乱了心,失了分寸。 真是可笑,荒诞。 姜妧忙看向四周人,害怕刚才他逾矩之举被人发现。受到谴责、谩骂的人只会是自己。 她与他的过往,就如昨日被深埋于地里的玉扣。 永嬷嬷等人皆被谢姝瑶引去了目光。 谢姝瑶还在哭闹,见大家都躲她,无人同她玩,大哭起来,松开了手,那两只蛤蟆得了解脱,肆意四处蹦跳。 蛤蟆直直蹦过来。 姜妧一惊,忙侧过头紧紧闭上双眸。 谢岑冷凝她一眼,拿起案桌上的书册一拦,将它挡下。 宽绰的衣袖拂过,携来一阵轻风,淡淡的白芷香飘进鼻间。 姜妧耳鬓青丝微晃,转眸看向他,正巧对上他目光。 “谢谢小叔。”她端着礼仪道谢。 谢岑目光瞬沉冷,将手中书册随意搁置在案桌上。 “少夫人!” 永嬷嬷为谢姝瑶擦净双手,急步向姜妧走来。 “我们且回去吧。”姜妧收回目光。 谢岑望着她远去的背影。 她发丝稍显凌乱,单薄的身影许是因为后腰撞得狠了,显得摇摇欲坠。 “松筠居不许出现那物。”他眸底情绪暗藏。 白缨忙点头应道:“小的这便去吩咐人仔细搜寻,平日里着实未曾瞧见过这蛤蟆,也不曾想四姑娘会将它捉了上来。” 说着,白缨转身正欲下去吩咐,却瞧见青琅。 “人都走远了,你怎还在此处发呆?” 青琅这才回过神,一时竟忘了自己被二公子送给琼华院了。 白缨见他一副心事重重之态,打趣:“怎的这副模样,莫不是琼华院女子太多,把你也熏染得如女子般多愁善感起来了?” “我只是方才想起昨个儿夜里,在院里遇见了少夫人。”青琅望向少夫人的背影回应。 谢岑目光微动。 克制住不去聆听,那话却钻进他耳朵里。 青琅蹙起眉头,似是不解:“少夫人半夜在院里种花。” 白缨愣住,“半夜种花?这倒是奇了。” “哎,不说了,我得赶紧跟上去,若是被永嬷嬷瞧见我不在,定要训我。” 永嬷嬷可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向来严厉,也不知公子为何要把自己送进琼华院。 青琅言罢,便向谢岑行礼:“公子,小的告退。” 谢岑阖着眸,水榭静谧。 夕阳余晖洒落,他的身影在略显阴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冷峻。 良久,他问:“绛梧何时回来?” 白缨略作思忖,算了算日子:“绛梧被公子派去临清州,此去已有两月,至今尚无音信,也不知进展如何。” 谢岑耳畔犹记着,两年前绛梧的回禀言。 言她已许了人。 但如今绛梧不在身边,两个月前,临清兵备按察司副使陈远上奏,言临清州私盐泛滥,或与权贵有牵连,恳请朝廷彻查。 琼华院屋内。 姜妧只着一件兜衣,露出瓷白肌肤,趴在软榻上。 后腰处一大片淤青,暗沉的颜色从中心向四周渐渐晕染开来,边缘处微隆起,淤青之上点点血痕,周围肌肤肿胀泛红。 “四姑娘也真是的,玩儿什么不好,玩这骇人的蛤蟆,害姑娘伤成这样。”素缃忍不住抱怨起来。 她看着触目惊心的淤青血痕,将药膏轻轻涂抹在伤口处。 “姑娘且忍一忍。” 姜妧痛得轻颤。 “少夫人,府门外有位叫姜献的书生寻您。”永嬷嬷撩开珠帘,缓步入内。
第7章 “是献公子!”素缃眼眸一亮。 她为姜妧穿好衣裳:“献公子此番来上京,想必是因为明年春闱之事呢,说不定啊,乔夫人也随着一道来了。” 姜妧听到亲人,连忙站起身,顾不上衣裳尚未穿戴齐整。 “永嬷嬷,快,快去将人请进来。” 乔夫人是她的母亲,虽如今名分上是养母,可在她心中,真正的亲人只有扬州姜家。 片刻,院中花厅。 姜妧心情激动,远远望向那又高又瘦的身影。 “阿姐!”姜献一袭青衫,脚步匆匆向她行来。 姜妧瞬间红了眼,提起裙摆,快步迎上前去,“阿献。” “阿姐,我好想你。”姜献轻搂了一下她。 少年的心很不平静。 姜妧刚抬眼。 他像是怕被她发现,很快依依不舍松开她:“阿姐,我昨儿个晚上才到上京。” 他本想着这次高中,就去向盐商姜家提亲,将阿姐迎娶过门。 阿姐与他并无血缘关系。 他与上京盐商姜家,虽是同宗亲戚,但早已分枝散叶,到了他们这一代,只是名义上的同宗罢了。 满心欢喜来到上京,却得知她嫁人了,那一瞬间,他彻底崩溃。 姜妧点点头,行至花厅里,四处张望,空落落的。 她忙问:“娘没来吗?” “娘去姜府了,想见见晚吟姐姐。”姜献跟她走进去。 目光不曾移开她。 姜妧收回目光,有些落寞,转身笑着看他:“也是应该的。” 她与姜晚吟被抱错,娘如今来上京,去见亲生女儿也是应该的。 “阿姐受委屈了。”姜献话音隐带哭腔,“我原以为阿姐被接到上京,是来享福的,谁知那些人如此欺负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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