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蕙伸手在她脸上轻轻拧一下:“你好意思说别人,有在我们跟前这么贫的,怎么见了二爷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观沅耳根热了热,嘴硬道:“二爷是主子,你们是姐妹,能一样吗?” 水菱这才回头,恨道:“我就说这丫头,在二爷跟前看着可怜见儿的,实则属她最刁钻。” 木蕙笑起来,将观海留下的小匣子递给水菱:“别理她,她就是被二爷压迫狠了,才要在我们跟前放肆,快看看观海送的是什么。” 水菱不肯接:“管它是什么,我不要。” 观沅便伸手抢:“那可便宜我了。” 话没说完手上一空,东西已被水菱抢回去:“便宜谁也不能便宜你,明儿我拿去扔河里。” 观沅作势羞她:“为了扔个东西还得巴巴找条河,这份心思,倒不比这礼物轻。” 水菱恨得跺脚:“我今日不撕了你这碎嘴。” 三人又笑闹起来,一直玩到外面开始起露水,才恋恋不舍收了东西各自回去。 次日天刚亮,木蕙洗漱好去院里服侍,观沅自己擦了药美美躺在床上,心想总算能清清闲闲歇两天。 然而,才美了不到一炷香时间,后院专管丫头们杂事的谭嬷嬷突然带了几个人来,趁着屋里没人,二话不说将她从床上架起来。 观沅大惊:“嬷嬷这是做什么?” 谭嬷嬷并不理会,带着那些人手脚麻利地将她架了出去。 弯弯绕绕,最终来到一处极偏僻的小院,里面几间破旧小房子,到处都是灰,其中稍好的一间里,放着一张榻和几张凳子。 指挥那些人将观沅扔在榻上,谭嬷嬷这才说道:“姑娘别怨我,是夫人知道你病了,担心这病会传染,叫我将你安置在这里。这是专给生了病的下人隔离的地方,清净得很,一日三餐也会有人送来,合适你养着。” 观沅连忙解释:“我只是腿上烫伤而已,如何会传染?夫人是不是弄错了?” 谭嬷嬷斥道:“放肆,你是什么东西还敢质疑夫人?没将你打一顿直接扔出去已是好的,还是安分些罢。” 观沅心凉了一截,只得求道:“那能不能劳烦嬷嬷通知木蕙一声,将我的烫伤膏送来,我也好得快些。” 谭嬷嬷冷笑:“姑娘就死了这条心罢,到了这里还想什么烫伤膏,认真多吃点饭活下去才是道理。” 她说完再不理会观沅,留下两个看门的守在院外,叮嘱她们不要让任何人进来,也不许里面人出去就走了。 观沅心下冰冷,知道肯定是三小姐心里埋怨她,找夫人告了状,要将她放在这里自生自灭。 哎,这下算是自作自受了。对比一下,去大爷那里都算不得太坏的事,她是一步一步将自己弄到如此田地啊,还想什么银子,什么自由身放出去,可笑。 摸摸榻上厚厚一层灰,再看看这到处是蜘蛛网的破烂院子,观沅真是哭笑不得。 好在,她一向能自我调节,往好的方向想,这里起码清净呢,人生最后时刻能干干净净死在这里,总比灰头土脸在外面被狗吃了好。 呸呸,晦气。 说什么死不死的,谭嬷嬷都说了,多吃点饭保住命就行啦,三小姐总不能关她一辈子,腿上的伤只要不感染,等好了就没理由再关着她了。 而且二爷……想到窦炤,观沅一颗心又沉了沉,这事儿他会管吗? 别说,窦炤从东宫回来本要去探望,顺便将那支簪子找个理由给她。 可才换了衣服,下朝回来的窦相国就跑来劈头盖脸将他痛骂一顿。 说他不学好跑去逛青楼,现在外面到处传他一个人叫了十几个美人陪着,比那纨绔沈知淮还风流一百倍。 再加上皇帝听说这事儿又来了兴致,将窦相国叫去好生嘲笑一番,说有其子必有其父,想必窦相国也是风流不羁,喜欢夜御数女。 把个窦相国羞得面红耳赤,恨不能扒个地缝躺进去。 这些羞辱当然都要算在窦炤头上,便一口气将他禁足七日,门都不给出,探望观沅这件事也就此作罢。 观沅在破院里住了不过两日,原先的乐观便所剩无几。 首先是腿伤,虽然小心护着,还是控制不住被感染,每天又痛又痒难受得睡不着觉。 其次是饭食,每日确实有丫头给她送饭,可那哪能给人吃?少得可怜就算了,还都是馊的。 观沅硬着头皮吃了两日,到第三日便闻着味儿开始干呕,又实在不想就这么饿死,不得不忍着恶心吞下去。 观沅在里面受苦,木蕙在外面急得不行。 将观沅带走后,谭嬷嬷头一个便警告了她,说如果二爷知道这件事,就第一时间将她打一顿卖出去。长直院里其他丫鬟当然也都收到了警告,不过她们巴不得观沅死在里面,哪可能去告状。 木蕙不敢声张,试着自己想办法。 先是用银钱贿赂守门的婆子,求她们通融通融,放她进去看看。可这些婆子也是受过严厉警告的,连银子也不敢要,怎么说都不同意。 后来又想偷偷将些药膏和吃的从院墙往里面扔,可要行动的时候才发现,那院子极小,人一过去就会被发现,根本没机会。 木蕙为此急得什么似的,服侍窦炤的时候便心不在焉起来。 那日一早,她神思恍惚,将主子要换的衣服拿错,窦炤很不高兴:“你最近是怎么了,这已不是第一次,也想挨罚吗?” 木蕙连忙跪下:“不敢,只是,只是这些日子累得很,还请二爷见谅。” 窦炤想了想:“算了,难为你还要照顾观沅,她好些没有?” 听到这个,木蕙再也忍不住,眼眶一红开始默默流泪。 窦炤一颗心猛地往下沉:“你哭什么?她不好吗?” 木蕙看一眼站在旁边的香杏,不敢不出声。 “说话!” 这时,香杏突然道:“二爷何不自己去瞧瞧呢?” 木蕙吃了一惊,十分意外地看向香杏,香杏却只是低了头,像从未开口一般。 窦炤立刻明白她们是被人警告了,观沅必定有危险。 顿时一张脸沉得吓人,捏紧的双手竟有些控制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叫观海过来!”
第21章 等观海到了,听说二爷要去下人房,不免惊讶:“您在禁足呢去那种地方干什么?若被老爷知道……” 窦炤径直往外走:“少啰嗦,前面带路。” 出院子的时候,外面守着的两个家丁象征性拦了一下,观海长剑一指他们便怂了,眼睁睁看着窦炤离开,然后飞快跑去告诉老爷。 对窦炤来说,这种禁足只在他自愿的时候有用,他不想的话,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 窦府下人多,白天男女仆人混用,晚上二门关上之后男仆住在前院,不能往后院去。女仆有的住在主人院里,有的住在后座的下人房中。长直院一向只留一个大丫鬟守夜,其他人都要住下人房。 窦炤长这么大从不知道下人房在哪里,这是他第一次去。 大清早,丫鬟们都各司其职在各院忙着,下人房只有两个打扫的婆子留守,没有其他人。 窦炤才走近,那两婆子便满脸堆笑上前问候:“二爷今日怎么有空路过这里?这是下人房腌臜得很,别冲撞了主子。” 窦炤道:“来看一个丫头,前日烫伤了,不知情况如何。” 其中的黑瘦婆子皱眉道:“没听说有烫伤的丫头,倒是您院里观沅姑娘患了痨病被关起来,您不知道?” 窦炤脸一沉:“痨病?” 黑瘦婆子叹气:“可不就是痨病,真真可怜,这么年轻长得又好,怎么就得了那个病,想是没救了。二爷自己也注意些,那个病可不是闹着玩的,屋里都要用艾草熏一熏才是。” 窦炤强压住心中翻腾的怒意,不动声色道:“她被关在哪儿?” “得了那种病还能去哪儿,不就是咱们府里西北角那个废弃的小院么,这些年少说也折了四五个在里面,晦气得很。” 窦炤一张脸顿时没了血色,半晌才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另一个高个婆子突然道:“二爷问这个是要去看她么?” 窦炤淡淡的:“随口问问罢了。” 等他们离开,高个婆子又问黑瘦婆子:“沅丫头是不是跟了他有十年?” 黑瘦婆子点头:“有的,那时候我还在老太太那边,听说二爷救了个小丫头,都以为是被他看上,后来却一直没什么动静,观沅这孩子模样性格都不错,没想到落到如今田地。” 高个婆子叹气:“当下人就这命了,伺候十年的丫头得了痨病也没见他皱个眉。” 黑瘦婆子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府里下人这么多,他能来问一声也算不错,若换了大爷的人,只怕还没死就扔乱葬岗去了。” “哎!” 观海见窦炤步履匆匆,急着往西北角赶,不免劝道:“二爷,要不我先去看看吧,若被夫人知道……” 窦炤停下脚步,神色阴沉眯了眯眼睛:“你近来颇有些不想活的架势。” 观海赶紧单膝跪下:“属下说错话,请二爷责罚。” 窦炤冷哼一声:“去查查,将她关起来,是谁的意思。” “是!” 等观海离开,窦炤熟门熟路找到婆子说的那个小院子。 一靠近这个地方,他原本冰冷的脸上不自觉又染上一层戾气。 守门的两个嬷嬷笑着将他拦住:“二爷,夫人吩咐,里面是得了痨病的,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窦炤看都不看她们一眼:“开门!” 嬷嬷为难道:“二爷……” “我说,开门。”几个字淬毒一般。 两个嬷嬷汗毛都竖了起来,哪还敢再说什么,赶紧摸出钥匙开门。 窦炤抬脚进去,又停下道:“继续守着,若有人跑去告密,你们知道我的手段。” 嬷嬷们慌忙点头。 进门后,入眼便是一片荒芜,到处长着杂草,小小的三间瓦舍也已经倒塌得七七八八,被层层叠叠蜘蛛网覆盖,只剩一间看着还能住人。 十多年了,母亲去后就再没来过,没想到已破败成这样。 窦炤捏了捏手指,往那间能住人的屋子走去。 甫一靠近,便听到里面有人幽幽叹道:“万物草木之生也什么来着?弱小?其死也,也枯萎……二爷好像这么念过的。哎,说的就是我这样草芥之人,生得脆弱,死得难看。” 原本满腔怒火满心担忧的窦炤,听见这话又忍不住好笑。 蠢丫头! 叹个气,推门进去:“是谁这么出息,会读书了?” 观沅气息奄奄躺在榻上,看见窦炤,一时间不敢相信,迟迟疑疑问:“二,二爷,是你吗,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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