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李鹤桢已经被他喜欢的狸奴勾住了魂儿,翻看完南平州送来的案卷誊抄,笑着丢在桌上:“瞧瞧,你家的倒是芝麻大点儿的小事儿了,且落不到之上,可恨他们竟有如此大的胆子,南平州境内凡有名有号的大商贾们,只要不与他们一伙,便打压盘剥,其中更有一家姓谢的,吃绝户也不过如此了。” 文姝接过手来翻看,眼睛却不敢垂下,那上头的字儿,只看一眼,她都怕忍不住眼泪,按下心绪,却还要与他周旋,做出欢欢喜喜的模样,在他面前讨乖:“虽是你为着我才叫人去查的,可他既作恶多端,如今得了公道,老百姓也感念你的大恩不是,如此说来,你还得谢我呢?” “我替你办事,你反倒还要承情?还要在我这里论公道,那我问你,你这话里可有公道?”李鹤桢笑她,并不恼怒。 “李鹤桢,你得让着我。”她又是一番歪理,却将瓜州的事情丢在脑后,待他也唯有感激之心。 直到第二天中午,一个人小憩时,她才敢躲在被窝里偷哭,哭过又笑,连一声委屈也不敢叫人听去。
第54章 南平州马匪头子最近得了批好货, 十足新的纺锤大炮,卷着黄沙就轰开了南平州的城门,将府衙老爷吊死在了城门楼前。 同着百姓的面, 沙匪徐江南亲手破开了州府粮库的大门,百姓蜂拥而入,却见粮库空空, 却有一摞借条独其中。 有识字的百姓拿来翻看,上面借粮食记录的皆是南平州大大小小的官员,其中更有几笔熟十万石的,落得乃是知府的名字。 “恁多粮食,他们几张□□儿嘴吃得完?”唱念的小子是书院里的刺儿头,本就不大高兴念书, 要不是为着孔圣人书院里每月发的那一吊钱, 他早就投了沙匪, 去他娘的操蛋的官府。 “吃不完,准是给卖了!” “娘偰皮的, 日他奶奶!老子沙窝窝里刨食儿都不够, 这群崽种, 拿着老子交上来的粮食, 就他奶奶的糟践,卖给谁?也只有关外那群异族的忘八羔子, 断子绝孙的赖种!不叫人活了!” 百姓们义愤填膺,都打算着叫沙匪进来, 开城放粮, 也好救一救自家个儿的妻儿老小, 眼下沙匪来了,粮食呢?粮食去哪儿了? “徐江·徐达·徐江南!老子信了你, 老子一家老小,你得负责!”有人哭着喊徐江南大名,无力地坐在地上嚎哭。 “管得!哪个说老子不管!”徐江南一杆大刀批开那装借条的箱子,“官家没有,那就去搜私家!” 沙匪开路,百姓们果然在知府衙门搜出了银钱粮食,民愤一时冲破了云霄,“忠君、忠君,奶奶个攥儿的,咱们打关内出来,给那皇帝老儿守边,他又待咱们的?一年三灾,我老子娘饿死了,孩子也卖了。” “才前我婆娘也没了,咱们忠君,君可爱民?大当家的,我不要银子,这石头玩意儿,没用,没用了,我跟着您当匪,杀进关内,杀进皇帝老儿的十六桥,我想问问他,当官的心里没有咱们,那他这当皇帝的,可有?” 不过三日,徐江南就在南平州编汇军队,承太祖之志,号西瓦军,打出入关清君侧的名义,西行直捣云中府。 谢居浥乘一顶小轿在知府衙门停住,徐江南亲自迎出:“谢东家来的及时,咱们弟兄们现已整装,只等着您来,给咱们壮势气呢。” 谢居浥是他们背后最大的东家,精兵良器,少一样,也破不了这南平州的守备。 “事关将军大业,粮草一行,交于别人,我也不能放心。”她笑着拍拍徐江南的手,羞的那莽糙汉子脸上莫名飞出羞红,“另外,月牙也想你了,你这一去,又是几个月我们娘俩几个月见不着面,我不带着她来,那丫头,又要哭着来闹我了。” “东家怎么把小月牙也带来了?”徐江南口是心非,眼睛里只剩下欢喜。 谢居浥朝身后唤了一声,才见一小姑娘,约莫有六七岁模样,扎着漂亮的马尾,穿着和她一样的一身红衣裳,被穿堂风吹得烈烈,一瞧见她爹,就全忘了规矩。 “阿爹!你有没有想我?我可想你了,念书太苦了。”她偷偷朝谢居浥瞧一眼,用谁都能听得见的声音嘀咕悄悄话,“我背不会文章,阿娘总打我手板,疼死我了,我又不敢顶撞,你瞧,这都几天了,还红着呢。” 这闺女是徐江南发妻所出,天灾连连,朝廷派来的官员一茬叠一茬,哪一茬都不中用,赈灾的粮食进不到百姓口中,倒是养福了那些来关外混日子的禄蠹们。月牙她娘生下她就病死了,吃食都没,更何谈有药。后来徐江南落草为寇,做了混迹戈壁滩沙堆里抢食儿的悍匪。 只是,老百姓也不富裕,大商贾行商走道又带着镖局,他们能抢的也不留多少。 还是后来误打误撞,冒犯了裴老爷的商队,他们几十个兄弟被镖师们拿刀夹在脖子上,可怜的跟巴儿狗似的,又好气,又窝囊,可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打输了只能认栽。 也不知谢居浥怎么生了那么灵动的一双耳朵,旁人都听不见,唯有她说听见了娃娃哭,带着人找到了被他藏在石头缝里月牙。 谢居浥凑近了嘲笑,骂他一个大男人不学好,做贼怎么还带着孩子,徐江南百口莫辩,低着头臊的没脸见人。她却笑着叫人给他们松绑,丢给他一袋钱,只说他们这桩打家劫舍的买卖,谢家也入股了。 谢居浥自报家门,说以后她就是他们黑风寨的东家了,此后也常拿银钱接济,找南平州最好的绣娘给月牙最漂亮衣裳。后来谢家出了事儿,他和弟兄们急花了眼,却苦于势弱,连瓜州县外的守备军也不过。 如今日子是好了,谢居浥要自立门户,要带着他们打进京都,也过过富贵日子,弟兄们无有不欢喜的,舍得一身剐,也该叫他们这些关外熬苦的到京都去过过好日子了。 谢居浥是东家,徐江南尊敬仰慕,更多心意,她叫月牙喊她娘,徐江南常有心动,却从不敢表露僭越之意,生怕唐突了她,叫她生出疏远之意。 至于顶撞谢居浥,月牙不敢,他更不敢。 “小孩子,挨板子也是好事,打打皮实,你看爹,这一身力气……” 月牙皱起眉头问:“都是……阿娘打的?” 徐江南瘪着嘴点头,一双灰扑扑的眼睛里全是认同。谢居浥走在前头,见他们父女俩没有跟上,笑着问他们俩说什么悄悄话? 月牙机灵,张口就道:“阿娘不是叫我见到了爹,把新学的那篇《送东阳马生序》背给他听。我在背书呢。” “这么乖?”谢居浥笑着过来捏她的小脸,月牙就势耍赖,抻胳膊往谢居浥怀里钻,她可聪明了,阿爹一身盔甲,硬邦邦的,抱着她不舒坦,还是阿娘最好,香香软软,就像天上的云,也是她眼前的云。 “我只听阿娘的话,别人来和我讲,我可不应呢。” 谢居浥有话要和徐江南交代,进了屋,就有丫鬟将月牙抱走。 待大军拔营,高举的旗帜里新添了“裴”字。谢居浥嘱咐了,他们起家的本钱有大半是从前裴家被查抄落尽瓜州县口府衙里的,裴家就剩一个失了踪迹的裴铮,用了人家的银子,总要叫世人知道人家的名号。 徐江南摸着放在心口的平安符,那是谢居浥亲自在佛寺只为他求的,一路高歌猛进,必要破了那云中府,先拿下太宗起家之地,再下京都,为月牙,为她,也得杀出一片前程。 与此同时,东雍州提辖军也有清君侧之意,那梅将军得一仙人赐下天命宝玉,夜袭东雍州府衙,杀了知府,大破东雍州知州的府门,外头只说是在海上见了睿宗化龙,让他梅将军率兵入京都,除奸佞,斩邪祟,还大秦太平盛世。 “道长神机妙算,如今咱们也算是屹立一方了。”梅将军坐在知府衙门的内厅里,看着金碧辉煌的一切,只觉奢侈,“这群王八蛋,嘴里喊着缺钱、缺钱,窝里弄得跟皇宫一般,就没银子给老子发饷,弟兄们跟着老子风里来海里去,过往的商队要咱们护送,山里的匪贼也得咱们去抓,脚底下踩破一双鞋也没给拿银子,他们倒好,老子不进来,还真不知道这群忘八羔子自己偷吃的这么好呢!” “正是如此,将军起兵,乃民心所向,自是无往而不利。”道长笑言,稽首与他奉承。 “一行道长,您就别跟我打这些官腔了,老子几斤几两,老子心里清楚。您现是我的军师,咱后头的事儿听您的,打进了京都城,老子做大将军,也给你讨个参军来做。”梅将军是个直率性子,却也不傻,知道自己离不开一行道长做军师,也不扭捏,就这么大喇喇的张嘴和他分账起来。 “那……”一行道长掐指卜卦,意味深长道,“若是贫道属意石清观观主的位置呢?” 石清观乃李道长坐化成仙的地方,包括太宗在内的几位帝王出家的替身都在石清观修行,石清观观主,大将军可管不到,得是天子钦赐。 梅将军恍然,怔愣过后又见惊喜,刚要开口,继而犹豫:“那咱们还得再盘算盘算。”小运看人,大运看天,这世间的神仙尚不能左右自己的运途,何况一行道长一个半仙了。 又得一行道长一番游说,梅将军才定下西攻云中府的决心。 旗帜上高举“天命所归”,以神仙一行道长为军师,一路所向披靡,接连杀穿了东雍州相州一路府县,直奔太宗起家的根本——云中府而来。
第55章 天子不仁, 民不聊生,篝火狐鸣,必不止这二处。 风声传开, 更有起义者揭竿而行,纷纷效仿,就连岳阳城里的伍家镖局, 提着两柄大刀,也动了自立为王的心思。 当天夜里,伍镖头父子俩带着门下镖师,夺了岳阳县衙,将狗官的脑袋砍下,挂在菜市口。 “临江王, 真是个好名字!干爹做了王爷那二姐就是郡主了, 大哥说等打去了京都, 就求干爹给我置办一处大房子,我要挨着二姐家住, 给二姐做管家, 一辈子也不离开二姐。”伍野拿着白日里府衙昭告的册子, 放着正门不走, 翻窗户就进了屋子。 他就是伍笑寒打京都带回来的那个孩子,他那个娘身子本就亏空, 孩子打出来没几日便跟着撒手人寰了。伍笑寒见他可怜,便把人领回了岳阳, 让她爹认了做干儿子。给他念书识字, 也做家里的正经孩子来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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