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儿耳朵尖,笑道:“贵妃,那肯定是被落下的。” “但愿它们能平安越冬。” “您放心吧,这种鸟命强着呢!” “也不知道那只鹦鹉怎么样了。” 满儿眼神一混,不做声了。 赵濯灵侧目询问。 满儿给她斟了一盏酒,“贵妃,其实,鹦鹉飞出去后就……还是奴在殿外花丛里看到的,奴怕您难受,没敢告诉您。” 赵濯灵啜了口酒,问:“埋了吗?” “埋了。” 宫女们抱来竹竿玩爆竹,李契站在边上,不仅不害怕,还自己捡竹节往火堆里扔,结果滑了手,骨碌碌滚了出去,惹得乳母和宫女皆笑。 赵濯灵拍拍手站起来,走到李契身旁,弯下腰,握着他的小手,拿起一根竹节,带着往前一抛,顿时火花四起,映得人脸红彤彤的,瞳孔里点点碎光,很多年后,这个情景常常出现在李契的梦中。 李盈看着母子俩的背影,不自觉地漾起笑意。来不及阻止,宫女就发现了他,行礼声让赵濯灵转过身来。 他走上前去,笑着问:“好玩吗?” 赵濯灵低头看向李契,“他问你好玩吗?” 谁知小孩竟听懂似的点了点头。 李盈大喜,一把掐起儿子的腋下,把他举得高高的,“四郎听得懂阿耶的话。” 赵濯灵走回屋内,喝了口热茶。 李盈抱着孩子跟进来,“吃了吗?” 她点头反问:“你怎么来了?不是和群臣聚宴吗?” 他捏捏儿子的脸蛋,“让他们回去了,今夜陪你们守岁。” 她放下茶盏,不语。 李盈故意道:“你要我走?” 说着,把孩子递给乳母,假意抬腿离开,却听李契“哇啦”一声哭了出来。 这孩子,天生灵性。 李盈收回脚步,摸摸儿子的头,却瞄着赵濯灵,“四郎乖,阿耶不走。” 她却对乳母道:“抱大王回去吧,他该睡了。” 他伸手制止,“今夜让四郎和我们一起守岁。” —— 赵濯灵站在椸架前,脱了裘服,李盈就站在一丈外抱臂看着。 “你不走了?”她问。 “我有事和你说。”他走了过来,满儿识趣地退下。 他好久没上手,却依旧灵活,给她换衣服洗漱,一套流程行云流水。 赵濯灵上床后,他和李四郎在宫女的伺候下除衣洗漱。 满儿灭了灯烛,关好门,内殿陷入一片漆黑,只听李契咿咿呀呀。 二人仰面平躺在床上,中间隔着一个肉团子。 良久,李盈侧过身子,伸手轻轻拍着李四郎,小声说:“明日大朝会,新罗派了使臣来朝拜,也是为了请罪。” 赵濯灵“嗯”了一声。 他继续说:“既然他们给了台阶,我准备命萧恕撤军,将安东都护府迁至辽东。” “好。” 李盈长臂一横,明显感到她身子一僵。 “别怕,有他在,我能做什么?”他搂着娘俩,睡梦中的李四郎呼吸均匀平缓。 刚刚在宴上喝了酒,此刻借着酒气,他颇有些委屈地控诉道:“在温泉宫时,你不是承诺安心做我的妻子吗?你说你想回前朝,我答应你了,你说让你父母回扬州,我也答应了,你说你累了,我给你这么些时日的自由。今夜还专程来陪你们守岁,我们一家人就一直这样多好。” 赵濯灵平和道:“没有我,你这么多天不是活得好好的?后宫那么多人,不缺我一个。” “可她们不是你。” 赵濯灵冷哼一声,“那也没耽误你去。” “你是在吃醋?”李盈隐忍笑意,“泊容好霸道,你不让我来,我还不能去别处?放心,我对别人提不起劲。” 赵濯灵讥道:“我好命,九州罕见的贞洁烈夫、回头浪子被我遇着了。” “嘘——”李盈伸指轻按她双唇,“你听,钟鼓声,子时了,是元日了。” 他俯身贴在她耳畔轻声道:“愿泊容寿禄绵长,与我岁岁长相见。” “还有契儿。” 在某个瞬间,赵濯灵多么希望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一切定格在此时此地。但时间奔流如瀑,不会为任何人回溯或驻足。 作者的话 实颖 作者 05-13 除日即除夕,元日即大年初一///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两难困境。 第50章 观灯 正月十五。“贵妃,您当心脚下。”满儿一手打着灯,另一只手被赵濯灵轻轻挡开,她望了望土胚高台,“几层台阶而已,不用扶。”“夜里看不清,再说您忘了……”满儿及时闭了口,当年在此摔倒引发的故事,宫人没那么快忘记。一行人沉默着爬到尽头,登上望仙台。夜风刺骨,时而簌簌哀吼,时而呜呜咆哮,从远山滚动而来,夹着尘土,卷起赵濯灵的裘角。她撑着矮墙,呼出团团白雾。抬头看去,几丛灰白的云层推挤着红彤彤的圆月冉冉而上,墨蓝的天空如同海水的倒影。这里没有大海,灯光穿透污浊的夜幕大肆铺展,光彩陆离,遥远的嘈杂声是宏大盛景的点缀。赵濯灵转脸问:“你去宫外看过上元花灯吗?”满儿摇头。“没事,”赵濯灵浅笑,“我指给你看。”她伸手向右前方,“那是西市,里面很多胡商,卖的花灯样式最多,也最好看。那是安福门,前面有很多灯架和灯楼,还有成百上千的女子唱歌跳舞,美极了。”满儿情不自禁地露出憧憬之色,“贵妃看过吗?”“去过几次,”赵濯灵神思遥遥,“和三五好友,我们都说,最美上元在京都。”她俯睇高台下的虚空,与风低喃。满儿心中涌起不安,紧张地盯着她。幸而身后响起脚步声,满儿轻喝道:“什么人?”“奴见过贵妃。”赵濯灵转身看到一猫着腰的小宦官。“何事?”“圣驾往承欢殿去了。”“知道了。”——灯火通明的大殿隐约传出谈话声,赵濯灵心中起疑,步子依旧从容。见她走过来,坐于正位的弘业帝释出笑意,赵濯灵却一眼注意到他身侧侍立之人。男子一身道袍,束发插子午簪,约莫三十多岁,正朝赵濯灵弯腰施礼。“贫道见过贵妃。”赵濯灵站定后解下披袍给满儿,“敢问道长仙名?”“贫道景云。”她扫了眼弘业帝,退后几步,“久仰道长大名,今日上元,乃天官诞辰,想必昊天观要设醮祈福,道长身为观主,怎么进宫来了?”弘业帝接过话头,笑道:“天官赐福,是我召景云来宫中三清观建玉箓道场,为国祈福。”“原来如此,”赵濯灵看向他,“既然道场在三清观,陛下来承欢殿又是为何?… 正月十五。 “贵妃,您当心脚下。” 满儿一手打着灯,另一只手被赵濯灵轻轻挡开,她望了望土胚高台,“几层台阶而已,不用扶。” “夜里看不清,再说您忘了……”满儿及时闭了口,当年在此摔倒引发的故事,宫人没那么快忘记。 一行人沉默着爬到尽头,登上望仙台。 夜风刺骨,时而簌簌哀吼,时而呜呜咆哮,从远山滚动而来,夹着尘土,卷起赵濯灵的裘角。她撑着矮墙,呼出团团白雾。 抬头看去,几丛灰白的云层推挤着红彤彤的圆月冉冉而上,墨蓝的天空如同海水的倒影。 这里没有大海,灯光穿透污浊的夜幕大肆铺展,光彩陆离,遥远的嘈杂声是宏大盛景的点缀。 赵濯灵转脸问:“你去宫外看过上元花灯吗?” 满儿摇头。 “没事,”赵濯灵浅笑,“我指给你看。” 她伸手向右前方,“那是西市,里面很多胡商,卖的花灯样式最多,也最好看。那是安福门,前面有很多灯架和灯楼,还有成百上千的女子唱歌跳舞,美极了。” 满儿情不自禁地露出憧憬之色,“贵妃看过吗?” “去过几次,”赵濯灵神思遥遥,“和三五好友,我们都说,最美上元在京都。” 她俯睇高台下的虚空,与风低喃。 满儿心中涌起不安,紧张地盯着她。 幸而身后响起脚步声,满儿轻喝道:“什么人?” “奴见过贵妃。” 赵濯灵转身看到一猫着腰的小宦官。 “何事?” “圣驾往承欢殿去了。” “知道了。” —— 灯火通明的大殿隐约传出谈话声,赵濯灵心中起疑,步子依旧从容。 见她走过来,坐于正位的弘业帝释出笑意,赵濯灵却一眼注意到他身侧侍立之人。 男子一身道袍,束发插子午簪,约莫三十多岁,正朝赵濯灵弯腰施礼。 “贫道见过贵妃。” 赵濯灵站定后解下披袍给满儿,“敢问道长仙名?” “贫道景云。” 她扫了眼弘业帝,退后几步,“久仰道长大名,今日上元,乃天官诞辰,想必昊天观要设醮祈福,道长身为观主,怎么进宫来了?” 弘业帝接过话头,笑道:“天官赐福,是我召景云来宫中三清观建玉箓道场,为国祈福。” “原来如此,”赵濯灵看向他,“既然道场在三清观,陛下来承欢殿又是为何?” 弘业帝指了指旁边的坐榻,“坐下歇歇。” 赵濯灵依言走过去。 看她掩袖喝热饮,弘业帝道:“景云是楼观派弟子,已得真法,有感必通,我知道你喜好玄老之学,便带他来见你。” 赵濯灵放下碗,打量着肃穆垂眸的道士,说:“常闻景云道长道法已固,仙风道骨,通‘紫云妙旨’、‘青羽隐法’。” 景云欠了欠身,“贵妃谬赞。方才,贵妃远远走来,仙姿超凡,红光盈面,令人见之忘俗,而贫道数十载修为,仍不过是肉体凡胎。” 明知是场面话,偏此人说得镇静,弘业帝畅怀大笑。 赵濯灵却淡淡道:“什么仙姿,饿了要进食,困了要歇息,会老会病,也会发怒,不过是庙里的塑像一般,被高高地抬了起来,下面人看着,平白生出几分畏惧。” 景云却答:“贫道事神,是因心中有神,说贵妃仙姿脱俗,只因看到了仙人。” 赵濯灵嘴角微扬,“宰我问丧,孔子却问其心安否。道长此言,想必也是心安之语,既然所言即所见,我也不敢不信。” 景云不以为意,问道:“贫道斗胆相问,贵妃近来安眠否?” 赵濯灵看了弘业帝一眼,“尚可。” 道士追问:“敢问贵妃是否夜间多梦易醒?” 她笑了笑,“贵派隐于终南,不近人事,怎么如今学起佛堂来了,给人诊病施药?” “贵妃恕罪,贫道见您周身红光中有丝丝煞气,才有此一问。” “什么?”弘业帝坐直了身子。 “陛下,”道士面向弘业帝,“适才,贫道在三清观看到宫城西北角黑云罩顶,恰有长星经过,陛下召问天象,贫道不敢作答,现下见到贵妃,才明白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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