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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城烟雨一楼合,一花只为一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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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殿深锁薄情种

作者:实颖   状态:完结   时间:2025-04-09 12:10:11

  天蒙蒙亮,弯月尚悬于天际,一辆金铜饰牛车缓缓驶来,停在光顺门外的命妇院前。

  扶车的婢女放下木阶,撩开车帘后,先出来一仆人打扮的老妪,下车站在边上,探身接人。

  车厢里伸出一截戴着玉镯的莹润素手,放到老妪腕上,珠光宝气的少妇提着裙摆,弯腰走了出来。

  内谒者监迎面堆笑,问:“王妃今日入宫行起居礼吗?”

  越王妃周玥温厚爽朗,内侍省的宦官们对她恭敬而不疏远,亲善而不谄媚。

  她解颐一笑,“我奉旨入宫问候贵妃,有劳了。”

  宦官暗惊,面上不露,“王妃请。”

  她只带那名贴身老妪入内,其余婢女和散使皆留在原地,监门校尉看了一眼就放行了。

  到了承欢殿门口,天已大亮,弯月隐匿不见。

  内谒者监和值殿宦官交代了一声即告退,周玥独自走进大殿。

  满儿闻讯匆匆而出,“奴婢拜见王妃。”

  “起来吧,”周玥看她眼下乌青,怜道:“你也跟着熬了两日吧?”

  满儿眼眶发红,“从前晚到现在,贵妃水米不进,奴婢……奴婢有罪。”

  “唉,别说了,带我进去吧。”

  “是。”

  东侧殿门窗紧闭,帷幄层层叠叠,熏香袅袅,灯烛未灭。

  满儿为来客掀起纱帘,却见对方蹙起眉头。

  周玥边走边用余光打量四周,“怎么封得这么严实?”

  “回王妃的话,早晚天冷,怕贵妃受寒。”

  “香炉还燃着?”

  “安神香,能让贵妃睡得好些。”

  说话间,周玥走到最里,大床四周跪着四五个宫女,她问道:“这是?”

  满儿有口难言,周玥何等聪明,即刻领会是怕床上之人有异动。

  走近了些,看清了静静躺着的赵濯灵,她阖着眼,脸色蜡黄,双唇起皮,嘴角冒了火疮。

  虽然刘安早就打过招呼,周玥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此时仍然心惊。

  她用口型问满儿:“醒了吗?”

  见满儿点点头,她坐了过去,轻声道:“姐姐,是我,玥娘。”

  赵濯灵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眼底的空洞令人生寒,很快,又闭了眸子。

  周玥凝神静气片刻,抬头对满儿说:“把门窗打开,帘子全部挂起来,熏香烛火都灭了。”

  满儿看了眼赵濯灵,点点头。

  很快,宫室通亮,微风吹进啾啾鸟鸣和草土气息,绿柳在窗框中摇曳生姿。

  日光中,周玥珠围翠绕,面颊红润,一臂之遥的赵濯灵则形容枯槁,她抬手遮住眼睛,转身面壁。

  周玥无奈,徐徐说:“贵妃恕妾无礼,妾斗胆像从前那般叫您一声‘姐姐’。宫禁森严,今日并非命妇朝日,妾能到姐姐床前,所为何事,姐姐一定心知肚明。妾胡言乱吣,若说错了什么,还请姐姐勿怪。”

  她继续道:“当初,妾嫁给越王,惹了多少人红眼。家父家母最是欣慰,他们栽培我,就是为了封号、嫁入高门,但也没想到我竟能成为王妃。大王深受先帝疼爱,先帝开明,为我们主婚,我后来才知道,大王是以为他姐姐看重我才愿意娶我。”

  她平复了下心绪,声音转低:“那时,大王沉迷武学,不懂男女之情,每日不着家,只想着参军。再后来的事,姐姐您也知道了,他在长公主府宴上看中一鲜卑婢,要回家做了侍妾,贱籍放良也不能封为孺人,他便带她一同赴边,把妾留在京中大宅。”

  “妾本以为,他因为生母是鲜卑人又早亡,才对那婢子青眼相加,没想到二人厮守至今,从不回京,还生了孩子。我几次去信,让他把孩子送回来,您知道的,妾并非刻薄之人,谁家庶子女不是长在嫡母膝下?妾无所出,让那孩子继嗣也无不可,但大王回信始终搪塞。我想过和离,家父家母又不许。这几年,妾看着风光,实则活得不如一个婢子,姐姐你说,我苦不苦?”

  赵濯灵还是纹丝不动。

  周玥长叹,“妾只求像别家夫妇一心、相敬如宾,可这都实现不了。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或许嫁给他就是那一二分如意,剩下的不如意,只能自己开解,该怎么活就怎么活,也算一种自在。”

  “你这番话不该用来劝我,该去劝李盈。”赵濯灵的声音粗哑缥缈,有一种不真实感。

  周玥见她肯开口,压下心头喜,冷静道:“姐姐,求而不得是天下至苦,你求自在而不得,不也是苦吗?翻开书册,古往今来,几人不苦?我们读书明理,不论身处何种境地,都应比寻常人通达豁朗,岂能自陷泥沼不拔?”

  赵濯灵侧过身来看着她,“你读书是为了什么?嫁入高门?通达豁朗?我求学,是求见万物、求见自己、求古人历尽沧桑后的豁达,而非少壮折腰。”

  周玥低下头。

  “玥娘,你嫁给越王,是自己选的,你不和离,也是自己选的,何苦来哉?是,天命难违,那鲜卑婢也不会知道自己能有今日境遇,但她把握住了,你呢?苦读十年,竟把希望寄托在一个男人和虚无缥缈的情爱上?还是所谓的家族荣耀?你画地为牢,勉强委屈,算什么自在?”

  赵濯灵屈臂抵肘,要坐起来,周玥连忙扶她靠着床头。

  只听她无力道:“一个扬州城的平民女子,要怎样才能走进京城官署?她要有上天恩赐的智慧和康健、温和开明的双亲、足以温饱的家资,还要能心无旁骛多年,每一步都不能出任何差池,方能进女学,赴京科考,幸蒙皇帝赏识,铨为职官,又有幸结识未来储君,步步高升。相较之下,你是官家女,有家学,可以免试进京城女学,能得到科考座师的指点。若我胸无点墨、只是扬州平民女子,在你眼中,和那鲜卑婢并无分别吧?世人怎么看我?我清楚得很,若未进宫,我可鼓舞天下乃至后世平民男女,可如今,不过一妖妃尔。”

  “姐姐……”周玥欲辩解。

  赵濯灵摆摆手,“人生百年如石火电光,得情则乐,失志则悲,匹夫尚不可夺志,此乃圣人之义。我本想隐居以全其志,奈何不得。”

  语罢,她便合上眼皮。

  周玥稍坐,久久无语,起身道:“今日是玥娘受教了,玥娘告退。”

  她走到外殿,看见门口长立之人,端身上前肃拜,“妾见过陛下。”

  李盈抬手示意她起来。

  周玥知道他听到了刚刚的对话,便壮着胆子说:“陛下,妾有一言。”

  “说吧。”他语气疲惫。

  “贵妃奉行君子之道,不降其志,不辱其身……陛下三思。”

  李盈看了她一眼,抬腿跨进了内殿。

  他行得极慢,步子有千斤沉。

  宫女们鱼贯而出,只剩下男女二人,一站一躺。

  李盈俯视着赵濯灵,一夜之间,她瘦了许多,双颊微凹,连发丝都失去了神采。

  他撩袍坐在地上,胳膊搁在床沿,这样能与她平视。

  他握住她的手,轻柔道:“泊容……你听外面的鸟啼,过几日,我们去行宫吧,推开窗就是满山的杜鹃,你不是喜欢听我弹那首曲子吗?说有杜鹃啼血的意境,每次都惹你流泪,你不知道,那时,每次我都想为你拭泪,可又怕唐突。”

  有水珠滴在赵濯灵的手背上,随即又有一滴,她撩起眼皮,只见李盈长长的睫毛上沾着微小的水珠。

  他的表情有些滑稽,“泊容,原谅我好吗?我让道士来作法,是担心你受邪祟侵袭才胡思乱想、说那些惊世骇俗的昏话。这个孩子是意外,你要相信,无论我做什么,都只是想你多念我几分,多在意我。从今以后,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你要恨我,怎么对我都行。”

  说着,他借着她的手往脸上招呼。

  赵濯灵抽回手,嘶哑道:“我没病,也不是什么异端。”

  “对,你不是,”李盈迷怔了似的呓语,他紧紧抓着她的手,“你不是想做职官吗?我答应你,去女学怎么样?”

  赵濯灵转过头,对上他迷惘脆弱的神情,她手面上已经干掉的泪迹化为火点,灼烧她的皮肤,灼烧她虚弱的五脏六腑,灼烧她岩石般的心,把她燎得双眼干涩,急需水的润泽。

  大滴大滴的泪珠溢出眼角,眼前模糊了,看不清他迷惘脆弱的脸。

  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李盈坐到床边,紧紧地搂着她,试图掰开她的手,“哭出来就好了。”

  她呜呜咽咽,话不成句:“为什么……为什么这样……”

  ——

  不知过了多久,赵濯灵终于平静下来,“把饭食取来吧,我吃。”

  李盈不敢置信地盯着怀中人,少顷,才激动地喊人。

  一直等在外面的江奉御健步如飞地进殿来,宫女们紧随其后,端着洗漱用具和水食。

  老翁号脉后舒了口气,好在并无大碍,这位祖宗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不知又要掀起多大风波来。

  李盈把心放回了嗓子眼,仔细听对方的叮嘱。

  满儿端来杨柳液,被李盈拦下,他亲自接过,侍赵濯灵漱口,又取了刚泡过热水的湿巾子,轻柔地为她拭面擦手。

  “口脂。”

  满儿赶紧将小盒子递过去。

  他挖了一块,在赵濯灵皲裂的嘴唇上抹匀,怜意几乎要溢出来眼眸。

  江奉御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暗忖老李家怎么总生情种。

  他掐住遐思,提醒道:“陛下,贵妃现在虚弱,应先饮些水,再用流食,等晚间便可食软嫩、易克化之物,切忌油腻和过饱。”

  李盈点点头,端起水碗,扶着赵濯灵慢慢喂下去,她也十分乖巧,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饮。

  李盈多么渴望这一刻能定格成永恒。

  作者的话

  实颖

  作者

  05-19

  连更三章,别漏了。

  

第55章 烧书

  知了叫个没完,试图抓住弘业四年夏季的尾巴。半人高的铜镜前站着个纤瘦女子。大暑过去不久,天还是有些闷热,女子穿着花鸟薄衫裙,挽同材质的红帔,走到她侧面,才会发现那袭齐胸襦裙撑着圆鼓鼓的腰腹。她盯着凸圆的肚子,一手托着下面,另一只手轻轻抚摸,上下比划出形状。满儿端着碗,说话小心翼翼,生怕惊动对方似的,“贵妃,该喝汤了。”赵濯灵从镜中看向来人,伸出抚肚的手,拿起碗一饮而尽。她近来十分配合,不论什么汤药补品,问都不问便痛快喝下,满儿却越发感到害怕,宁愿服侍从前那个贵妃。“还有吗?”赵濯灵放下碗问。满儿连连摇头,“回贵妃,没有了。”“那就走吧。”“是,奴着人备辇。”——宫城西北角的荒废宫室里,一双浑浊的眸子掠过面前的漆盘,里面依次摆着汤碗、白绫、匕首。“罪妾何德何能,劳动刘监亲自送行。”依着她的视线望去,刘安正看着她,双手叠在身后,沉着道:“您去教坊的事,圣人都知道了。老奴也是奉命行事,您多担待。”杨氏嘴角一动,“我等这一天很久了,不难为你。”她捏着碗沿,微颤的汤面暴露了她不易察觉的情绪。“刘监,若方便的话,帮我带句话给圣人,问问他,如今可比在昌王府快活?”说完,她大笑几声,把碗送到嘴边,仰起脖子,直直灌下肚。碗应声而碎,杨氏扶着小案端坐在榻上,闭上了眼。刘安默默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刚走到门边,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步辇经过延英殿时,赵濯灵不经意地扫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满儿。”“奴在。”“你看那人像不像庄衡?”满儿顺着她的手指扭头,“好像是有点,奴看不大清。”赵濯灵收回手,轻叹道:“好久没见到他了。”过了延英殿,就到了光顺门,早有牛车候着,几个内侍省高阶宦官围了过来。“贵妃,车驾已备好,奴婢们自作主张,在里面放了些冰酪果子,给您路上消消暑。”赵濯灵点点头,“你们有心了。”满儿掏出小金叶子,又得了一迭口的恩谢。随行禁军把车驾检查了一番,才请赵濯灵上车。京城女学在宣阳坊,离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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