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放了两盆冰,甫一进屋,宋子衿就冷得打了个寒颤。 她看了一眼冰盆,又看了看大敞的窗户,心中有了计较。 婆子上前道:“老王妃,女大夫来了。” 老王妃睁开眼睛坐起身来,透过纱帐看了一眼宋子衿和柳娘子。 有气无力道:“除了太医院,京城竟还有别的女大夫?” “是女子医馆的女大夫。”婆子恭敬回道。 老王妃脸色一变,“什么?谁让你去请女子医馆的大夫来!听闻那医馆的老板曾是花魁,我们可是清白人家,你这叫我如何去见祖宗?” 这话实在是不中听,宋子衿偏头看向柳娘子,眸光微闪。 但后者只是云淡风轻站在那里,像一棵随风摇摆着枝柳的柳树,怡然自得。 似乎这些言语似乎没有伤害到她分毫。 婆子吓得丢了三魂七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您不待见太医院的太医们,老奴、老奴找不到别的女医,只能作此下策。” “罢了。”老王妃闭上眼睛,“看她们也不像会看病的样子,送走吧。” 这话宋子衿就不爱听了。 从来只有医者通过望和闻能够确定病人的病情,还没听说过哪个患者通过望就能确定医者的医术。 匪夷所思的老王妃。 “老王妃娘娘,您的病民女能治!”宋子衿极力伪装声音。 第14章 王爷是大好人 老王妃睁开浑浊的眼,嗤笑了一声,“听你的声音,恐怕很年轻吧,年轻人,太骄傲就变成自负了。” “如果我可以准确说出您的病症,您可愿意让我一试?” 老王妃挑眉,“好啊,依你。” “您最近是不是失眠盗汗,汗水从胸部开始扩散,所以这屋里初夏时节就放这么多冰。” 老王妃没回,就那么静静看着宋子衿。 “月事减少,食量下降,性格烦躁,去茅房的频率变高了,以上症状可对?” 老王妃似是很意外,“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有这等本事,所以这是什么病症?” 宋子衿不卑不亢道:“癸竭。” 老王妃和婆子对视一眼,双双叹了口气。 她才四十岁呀,就已经癸竭了…… “看来民女说对了,现在您能同意我帮您把脉吗?” “你上前来。”老王妃顺着台阶就下来了。 柳娘子站在后头,用团扇捂住嘴巴笑了笑。 “你叫什么名字?”老王妃问。 “您喊我罗大夫就好。” 罗是她母亲的姓氏。 宋子衿写下一副药方,递给婆子,并贴心嘱咐道:“很多事情不必想得那么糟糕,持续焦虑,身子只会每况愈下。人活着还不就是为了一口气,如果气散了就什么都没了。” 老王妃没有回答,只是眼神示意婆子送她们出去。 柳娘子拿到了五百两银子,抽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剩下四张都给了宋子衿。 这是她医馆的规定。 宋子衿打量着她的神情,“你好像并不生她那番话的气。” “人家是金大腿,说两句就说两句呗,又不掉块肉。”柳娘子看得很开。 “而且她也只是一个色厉内荏的可怜人罢了,何必与她计较?” 宋子衿不解,“这话怎么说?” “你呀还是太单纯。她刚刚贬低我,并非是真的想贬低我。” “?”宋子衿更懵了。 柳娘子挽着她的手臂,边走边说:“其实她是非常想治病的,可京城的女医都归属太医院,你没听那个婆子说的吗?老王妃瞧不上太医院的人,民间的女大夫,只有我这一家,她找也得找,不找也得找。可若是主动找到我,被外人知道,王府很掉价,懂了吧?” 宋子衿叹了口气,“你们这些人的肠子一定比我的长好多。” 柳娘子笑了,“我的手段可比老王妃高明多了,她就是典型的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型,如果能和这种人做婆媳,可得学会好好学学怎么哄人。” 这话宋子衿并没往心里去,与自己无关,多思无益。 —— 天刚擦黑,京城来了一场疾风骤雨,持续了半个时辰。 之后乌云散去,月亮重新露出了皎洁的面容。 小径铺满了被雨打掉的叶子,空气混合着泥土的气息,宋子衿猛吸了一口,她喜欢这样的夏天。 萧晋不喜欢下雨天,今日没来王府,青枝再不敢在宋子衿面前放肆,宋子衿乐得清静。 连蛙鸣和虫鸣都变得悦耳起来。 听清来人的脚步声,萧临渊才睁开眼睛。 今日他六觉恢复了个七七八八,好用但不完全好用,和六旬老人差不多。 不过这已经足够让他惊喜。 “今日怎么来得这般晚?”萧临渊问道。 “雨后街道泥泞,不好走。” 萧临渊皱眉,“为什么不坐马车?” 宋子衿想翻个白眼,这跟“何不食肉糜”有何区别?但是她可不敢再惹战神大人了。 只能乖巧解释:“我只是丫鬟,出府不能乘坐马车的。” 萧临渊抿唇,“谁家丫鬟天天跟主人家‘我’来‘我’去的。” 他敢肯定这女子并非丫鬟出身,至少如今还不习惯做丫鬟,再说谁家丫鬟会医术啊? 想了想萧晋的尿性,买个家道中落的女子回去藏娇也是可能的,他没多想。 宋子衿却诚惶诚恐,赶紧认错:“奴婢知错了!” 萧临渊半眯着凤眸扫过来,声音凉薄,“本王不是要逼你自称奴婢。” 宋子衿敏锐察觉到他有些生气,又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只好喏喏“哦”了一声。 她起身,才发现床边摆了张桌子,上头放了四盘点心。 色香味俱全,她站在五步外都闻到了味道。 想了想自己做的桃花酥,瞬间觉得有些拿不出手。 萧临渊看了眼桌子上的糕点,有些不自然道:“这是小厮给本王准备的,本王吃不完,还要留着肚子吃你做的桃花酥,放着也是浪费,你拿去吃吧。” 今日他躺在床上想了一整日,得出一个结论:昨日她情绪忽然低落,是因为自己做的糕点没有得到表扬吧? 早上起床后他恢复了味觉,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尝了一口昨天没吃完的桃花酥,说实话,不好吃。 怎么评价贴切呢? 大概是,适合做行军打仗的干粮…… 他向来是个实事求是之人,这么难吃的东西他属实夸不出口来,所以特意命春生要来这四份厨房大厨最擅长的糕点。 人贵有自知之明,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她总不会再追着他问那“干粮”好不好吃了吧? 宋子衿眼神一亮,她好久没吃过杏仁豆腐了! 牛乳是稀罕物,除了高门贵户,寻常人家一年吃不上两回。 她不是什么君子,才没有不吃嗟来之食的想法。 萧临渊端着食盒吃桃花酥,她就坐在凳子上吃杏仁豆腐。 大致是这杏仁豆腐做得实在太合她的口味,满足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真像乖巧的猫儿。 萧临渊狠狠咬了一口桃花酥,用力嚼了几下,今日的桃花酥更干了。 要是在军中,他都要怀疑这女子是不是奸细,特意用这么干的糕点噎死他。 “你觉得这四盘糕点如何?” 宋子衿腮帮子鼓鼓的,像是小松鼠,努力将嘴巴里的食物咽下去,才回答:“好吃!” 萧临渊点点头,“比之这桃花酥,如何?” “……”宋子衿看了一眼盘子里精致的杏仁豆腐,又看了看萧临渊手里形状各异的桃花酥,突然没了胃口。 唉,福月说得对,她确实没有做糕点的天赋。 所以这位金钺王什么意思?特意用这四盘糕点来嘲笑她做的桃花酥难吃? 不对不对,她怎么能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王爷一定是可怜她只能吃难吃的桃花酥,让她有机会品尝一下王府的顶级糕点。 这么一想,她又高兴起来了。 王爷果然是有善心的大好人呀! 鼻尖一酸,心里暖暖的,有种酒逢知己的感动在。 第15章 秘密 萧临渊不明所以,怎么忽然又开心起来了,这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他轻咳了声,又道:“吃不完的你明早带回去。” 慢慢品尝,总能品出来他的意思吧! 哪知宋子衿更开心了,眉眼弯弯看着萧临渊,“谢谢王爷~” “?” 萧临渊发现这姑娘是真傻,索性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他本不喜甜食,今日却莫名吃了好多。 宋子衿将食盒收好,从下面暗格里拿出一套银针来。 “王爷,您恢复得不错,可以适当排一下毒血。” 萧临渊从善如流。 两人离得近了,宋子衿身上的香味愈发明显,他呼吸微微加快,只觉得通体舒畅。 忽然手上一痛,垂眸一看,食指上被她戳了个洞。 春葱般细嫩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食指指尖,一汩汩黑血从伤口流出,滴落在她铺垫着的白色手帕上。 手帕上绣着一丛翠竹,走线很细腻,每一根都坚韧挺拔,青翠修直。 一般男子才喜欢绣着竹子的手帕,她的喜好有些不同寻常。 “痛么?”宋子衿忽然问道。 萧临渊才察觉自己失态,连忙回神,专注看着自己的手指头,“不痛。” “那就好。”宋子衿小口轻呼一口气,这么握着他的手,明显能感受到他手背上凸起的血管青筋。 生怕战神大人一个不痛快将她一拳打飞。 萧临渊不知道她的小脑瓜里在想什么,反而注意到了她手指上的伤口。 左手的五个手指头上,每一个都有一到三个细细的小针口,很小,但她皮肤实在过于白皙,再微小的伤口也清晰可见。 似是想到了什么,萧临渊看了一眼旁边的食盒,脸色黑沉下来。 “你的手指是怎么回事?” 宋子衿浑身僵住,呼吸像是冻住了,不敢做任何动作。 昨天才承诺不骗人的,今天就被抓了现行,完蛋了! 萧临渊使劲闭了一下眼睛,才冷冽道:“呼气,你是想憋死自己然后赖给本王么?” 听他的语气稍稍柔和了那么一丢丢,宋子衿才敢小口呼气,怯生生掀眸看他,像受惊的小兽。 “这是善意的谎言,所以算不得谎言……” 萧临渊垂眸睨着她,“哦?” 简简单单一个字,对于宋子衿却有千斤重,仿佛在说:你最好好好解释,否则有你好看! 这便是上位者的威严。 宋子衿只庆幸自己不是萧临渊的敌兵,否则一定死得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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