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已故的可汗,以及谋权篡位的大皇子,两个下属神情瞬间冷硬。 “畜生不如的东西!” 两人恶狠狠道。 伊奇神情阴沉:“若非他篡改了可汗的旨意,如今的北元分明是将军的天下。” 阿命双指捻碎碟中的一粒花生,面色平静:“行了,夜深了,都睡吧。” 两个下属叹了口气,一同退下去。 他们不懂,为何将军明明能拥兵自重,却还是要费尽周折前往南魏,孤身入虎穴绝不是一个明智的行为。 。 门关上的瞬间,阿命挺直的背脊微微松懈下来。 玄铁制成的铠甲倒映出烛光,血腥味经久不散,舆室内,木桶里的水还热着。 她试了试水温,脱下铠甲和里衣踏进去。 伤口因为用力的搓洗崩开血水,阿命沉在水中泡了半晌,确保自己身上的血迹消失后,这才用布巾将身体擦干。 澈根双眼注视着“同伴”的行为,脑袋跟着她的行走而移动。 女人修长的身形经过窗户时脚步微顿。 夜色中,驿站下方亮着一个灯笼。 她注意到阁楼下方的男人,随后视若无睹般,欲阖上窗。 “三公主好生无情——” 男人哀怨的声音幽幽传来。 阿命关窗的双手一顿,她盯着一身白衣的季明叙,许是身上的杀伐气未褪,女人的眸子冰冷如毒蛇:“做什么?” 寂安将手里的灯笼向上拎了拎,好让这位异域的三公主看清自家主子。 阿命住在二楼,她身形略微探出窗子,棕色的眼眸打量着这位贵公子。 与其说是贵公子,不如说是个浪。荡哥儿。 他们北元没这种人。 哦,她差点忘了,也是有的,就好比她那个杀了亲爹的大哥。 大哥就是这样,惯常虚伪,笑眯眯地同你说话,心情好时最会体贴和宽慰人。 思及此,她淡淡盯着季明叙看。 男人狐狸眼微微上扬:“三公主远道而来,下臣今日有所唐突,特地前来赔罪。” “哦。” 她的发尾还湿着,夏风吹散湿黏的黑发,为素净的脸带来几分妖异。 阿命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表示对此不感兴趣。 寂安只能尽量继续抬高灯笼,想让女子注意到季明叙的美貌。 他们世子虽然人品不行,但相貌冠绝京城,这一点没得说。 男人依旧笑如春风:“听说明日公主要赴宴明月阁,在下也收到了请帖,不如一同前去?” 阿命拢了拢身上的青色袍子,“可以。” 她需要一个引路人。 季明叙面上的笑容加深,正欲说什么,就听女子声音淡淡:“季公子。” “?” 男人微微倾身,很好奇她要说什么。 “可以把灯笼往下放一放,”阿命关窗户的动作一停,“汝甚骚,无需照亮。” “啪”一声,窗户应声而闭。 黑暗中,季明叙扭头看向寂安。 寂安默默将灯笼往下放了些。 男人将拳头捏得吱嘎响,半晌后,拂袖而去,寂安连忙跟上。
第2章 第二日,出发时不过晌午。 马声嘶鸣,一辆宽大豪华的黑檀木马车自街上横冲直撞,不消片刻就停在三人面前。 行人如山海,见着这马车却都纷纷退让,留出一大片空地来。 “三公主。” 男人懒洋洋地掀开车窗的帘子,狭长的眼尾对女子身后的两个大汉轻瞥而过,随即看向阿命。 阿命背着双手,没忘记昨日和季明叙的约定。 她径直问:“怎么走?” 寂安有眼色地下车,对着女子恭敬道:“三公主,您请上车,明月阁的地界儿远,步行怕是有些慢。” 七月份京城的天气闷热如烤炉,伊奇抹了把面上的汗,接过哈童递来的扇子。 伊奇和哈童想看看南魏京城的世风,遂自请步行前去,顺便将京城构造摸透。 阿命吩咐:“你俩拿着我请帖,自去便是。” 两人抱拳道:“是。” 随后在季明叙的注视下摇摇摆摆 上了大街。 兴许是昨日受她刺激,男人今日竟穿了身素净到极点的墨色,衣料上绣着竹节暗纹,粉白色的手指掀开帘子,说不出的矜贵。 他的手骨节分明,虎口处镶着薄茧。 阿命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人没吃过苦,顶多,或许,也只是简单练过几天武罢了。 季明叙将她的观察不动声色收入眼底。 寂安适时恭敬道:“公主,请移步。” 阿命从容上车,便闻见一阵松竹清香味,仿若一片森野寂静无声地展于眼前。 草原广袤,森林树木通常聚居于某一片临近水源的好地方,但它们苍凉冷冽,蕴含着无尽的危机,最擅于无声中食人血肉,吞人白骨。 车厢宽大,阿命掀起衣袍下摆,坐在男人身旁。 他长手长脚,后背靠着车厢,毫不客气地瘫在主位上,此时正拿黑葡萄似的眼睛去打量阿命。 草原来的女子很明显和南魏的小姐们不同。 他想着,若这是他对门住着的那几个表妹,和男子单独坐于一车,只怕早就羞得躲到角落里去了。 唔,还有这双手。 她拳头上的老茧,似乎能打死三头牛。 寂安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公子,出发吗?” “不出发等着喝西北风啊。” 男人冷声道。 寂安一噎,想不通自己又哪里惹着这个娇贵主儿了。 马车缓缓发动。 阿命好脾气,听见马车外那微弱的声音,手指摩挲在膝头,淡淡询问:“我能掀开窗帘吗?” 季明叙和她那双棕褐色的眸子对视,只停顿片刻,面上就绽放出和煦的笑容:“公主说什么都可以。” “哦,那你可当心着点儿,” 她缓缓摸上帘子的一角。 季明叙挑挑眉,不太明白这是何意。 话音刚落,寂安惊恐的声音传来:“世子小心!” 马车外刺客飞檐走壁。 只见一道箭矢在女子掀起车帘的瞬间凭空出现。 女人眸中闪过狠辣,骤然将那帘子扯下。 兴许是早就察觉到那弓箭的动静,阿命青色的身形快如残影,她一把扑倒季明叙,后者一个趔趄,差点从座位上滚落,好在适时抱住了她的腰。 两幅身形相契合的瞬间,血腥和冷香味交杂着闯入男人的鼻息,他来不及反应,唇已是触上了阿命的左耳。 季明叙看着厢壁上镶嵌的那枚冷箭,目标是自己。又看了看趴在自己身上的女子,缓缓松了扣紧她腰肢的大掌。 一场虚惊。 不等他出声,阿命拎着那枚冷箭从他身上翻下,掀开车帘在人群中锁定了一个方向。 “让你的人去那边儿看看。” 她仿佛无事发生,面色如常,一撩衣袍坐在原先的位置。 季明叙目光掠过她左耳,挑眉:“三公主好身手。” 阿命闭目养神道:“你还真是招人恨,出门上街都有人刺杀。” 季明叙嗤笑一声:“三公主又何尝不是,就是不知此次和亲,你要嫁给谁了。” 一个是南魏皇帝的看门狗,一个是北元的弃子,两人谁也没比谁好到哪儿去。 女人并未吭声,凉薄的眼看得季明叙心惊。 季明叙眸子闪了闪,大掌摩挲着腰间的一处布料,方才是她用膝盖抵过的地方。 。 未时中,日头愈发火辣。 明月阁处于朱雀大街的中心,楼高九层,楼身达四十九丈,楼峰可从京城任意一处进行观瞻,是达官贵人望景佳址之一。 黑檀木马车上挂着红绳铃铛。 一阵清风吹过,铃铛轻响,明月阁前众人寻声看去,马车上正走下一位青衣女子。 女子气势如利剑藏锋,双眸碎玉,气息冷冽,如黑夜中疯长的寂松。 众人心思各异,猜想着这是哪家的权贵,怎的此前从未见过。 女人浓密的长发异于南魏的流行发髻,全都编成或细碎或整齐的辫子,有的别于脑后,有的随意放在胸前。 她青色的袍子随风摆动,一只手正让季明叙扶着下了马车。 “渊实——” 焦灼的气氛被一声清朗打破,韩文宇也不管周遭视线,小跑着到了阿命和季明叙跟前,笑着作揖。 “三公主自北元远道而来,小生这厢有礼了。” 阿命随意“嗯”了一句。 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声。 “这是那个和亲的公主?” “看这模样,不像和亲,像是来杀人的。” “早就听说北元民风剽悍,却没想到,这公主也......” 阿命耳力极佳,一只还未进入视野范围内的冷箭都能被她察觉,更何况这些明目张胆的私语声。 她收回扣在季明叙掌心里的手,后者却用力攥了一下,没松。 “干什么?” 她瞥了眼两人交握的手。 韩文宇适时捧场,“这可不多见,咱们游在百花丛,片叶不沾身的季大公子,这是开了窍了?” 季明叙冷冷瞪他一眼:“不会说话就滚。” 韩文宇“啧啧啧”几声,摇头晃脑,负手叹气道:“唉,儿大不中留啊。” 阿命眸光掠在韩文宇面上,逼得后者霎时收声。 韩文宇识相地闭嘴,待她身影远去,忍不住嘀咕道:“她看我那个眼神,就跟看尸体一样。” 季明叙倚在马车上,一打摇扇,嗤笑:“甭说你,昨日那礼部尚书家的二公子都差点被她用箭射死。” 韩文宇咂咂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 明月阁楼前人群散开,达官小姐们目光追随着阿命的方向,纷纷跟了上去。 韩文宇确定无人观察这边,直接对季明叙道:“听说你昨日还和她有口角,怎的今天就缠在一块儿了?” 醉春楼前那一句“懦夫”,竟然没让季明叙跳脚。 男人靠着马车,闻言掀起眼皮子道:“你也知道是谁让我看着她。” 先挑起争端,再借机示好,无疑是与一个陌生人建立关系的最快方法。 皇帝怕是也没想到,他行事如此粗暴。 “啧,还以为你真的对她有兴趣,”韩文宇看好戏道,“那她呢,会不会迷失在你的美貌中?” 季明叙眸光一冷,转移话题:“你爹什么情况,把你安排到柳州去当一个九品芝麻官?” 韩文宇面色瞬间如吃了苦瓜:“别提了,我xx做梦都没想到,唉,不说了不说了,越说我越难受。” 两人肩并肩进了明月阁。 。 明月阁分九层,庆愿长公主一掷千金,包下了一到三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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