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面上挂起股假笑,萧全神色不变,端起茶杯:“这两日城中操练,月大人竟是不想多待几日?我萧家军军纪严明,若是月大人有时间,倒不如与本帅消遣几日。” 月阿命:“话虽如此,本官的确想一睹萧家军风范,奈何皇命难违,依下官所见,若来日萧元帅回京述职,下官倒是愿意与萧元帅一同找些乐子。” 找乐子? 男人的乐子和女人的乐子能一样么? 萧全暗自想着,当下却不想去触皇帝的霉头,这几年皇帝疑心加重,每隔两三年就要他回京一趟,着实令人烦闷。 听她发言,萧全心中落了块石头,差人将她和她的手下们送到府上,也没有多留。 但是女子身形甫一离开屋内,萧全便叫来心腹。 “这几日城中北元的探子人数增多,只怕北元内部有异动,你多派些人手,我倒是要看看,这北元要闹什么幺蛾子,还有那个庆格尔泰,她生前与月阿命是手足,保不齐这消息会让月阿命自乱阵脚。” 萧全起身在屋内踱步,命心腹速速去查探。 而回到房内的阿命,却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平静。 元婴见她面色难堪,连忙端来茶水递给她:“将军,这是怎么了?” 伊奇敲门而入,便见女子面色苍白至极,此时坐在太师椅上,他心中一惊:“殿下?” “庆格尔泰死了。” 女人紧闭双眸的瞬间,两行清泪下入雨注,她扶住座椅,胸口起伏,最终仍是痛苦难抑,缓缓道,“她竟然死了。” 伊奇瞳孔无声地扩散,站在原地没有言语。 元婴听不懂他们说话,观当下之情势,只能无措地抱着茶壶看向两人。 伊奇喃喃自语:“庆格尔泰公主......怎么会?” 月阿命抿紧嘴唇,颓丧地将身子弯下去,惨白的脸埋在手中。 “萧全送来的消息,但我怀疑这其中有什么疏漏,澈离牧歌没有见到我,必然不会对庆格尔泰动手,他需要一根能牵住我的绳子,这绳子是庆格尔泰,他必然不会随意动作的......” 说着说着,月阿命忽地冷静下来,她抹去面上的泪水,急促颤抖的身体也恢复平静,陷入迷雾的大脑终于找出一丝清明。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庆格尔泰不会死的。 至少在靖虏异动前她不会死。 澈离牧歌到底想干什么? 伊奇大脑空白一片,现下已经不知能做什么。 月阿命站起身,吩咐道:“你先回去平复一下,这消息未必是真的,不要让萧全看出破绽。” 伊奇立刻行礼道:“属下遵命。” 说罢,他便推开门恍惚地回到了自己的屋中。 见气氛和缓下来,元婴这才小声问道:“将军,您怎么会哭呢?” 印象中的她不要说哭,难过都是不会有的。 月阿命站在桌案旁,将窗子支起,看着窗外的风景,说道:“因为将军也是人。” 曾经的她远比现在脆弱得多。 元婴有点害怕这样的她,站在一旁想问发生了什么,但见女子忧虑重重地看向远方,便有眼色地敛下心神。 她此番跟随阿命两人游历嘉定州与毕节,也算是长了一番见识,曾经的孩子心性终究在类日的机关算计之中有所消磨。 三人并没有在嘉定州停留多久时间,待萧全松口后,月阿命便驾着马匹,在萧家军的视线中悠然远行,那背影瞧着还颇有几分闲情逸致。 萧全的亲卫最近抓到不少北元的探子,听说过庆格尔泰与这阿命布和的不少事迹,当下咂咂嘴道:“果真是冷情冷性的一个人。” 若说得难听些,便是无情无义。 萧全冷笑:“若非无情无义,又怎会弃了母国转而打断脊梁跑到我们南魏来做一条狗?这传言中的在世阎罗,不过如此。” 曾几何时,阿命布和领导的北元铁骑是周遭国家最为恐惧的一支索命精骑,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何事,才让北元将这样的人物拱手赶到他们南魏来。 黄烟滚滚,天际高远,在众人的翘盼中,三人逐渐消失在天边。 ...... 同一时间,在遥远的京城,盛夏将至,街边百姓们自发种下的绿植竞相开放,虽还未到百花争艳之时,但也是花香四溢,灼热的阳光折射在高低不一的琉璃瓦上,与照壁栈桥上刻画得紫金图景交相辉映。 世人不知神仙皇帝,亦不觉九江战乱,载客渡江的老朽依旧戴着顶草帽飘摇度日。 季明叙倚在桥上,看着盛日夏光下民生百态,觉出一股骨子里的无聊来。 往日故意交好的狐朋狗友们遵从家中嘱咐,个个看着他绕道而去,吴江宁从宣王变成太子后,便再也没有闲暇的功夫出来陪他玩乐。 寂安候在桥下,见他眯着眼望天,便缓步走上去,劝道:“世子,这太阳毒,当心伤了眼。” 季明叙无所谓地再次低下头,看着河面上的水波荡漾,淡淡道:“最近宫里可有动静?” 寂安神色微顿:“陛下没什么动静,倒是锦衣卫......不知为何,竟有与我们交好的意思。” 季明叙感兴趣地“哦”了一声,“八成是阿命的手脚。” 寂安好奇:“但是与我们主动联络的是温奉和温大人,难不成这锦衣卫中,已经有不少人跟从月大人?” 那这速度也太快了些。 月阿命收服人心还真是有一套本事。 季明叙感受着空气中吹来的风,低下眉眼,思忖道:“锦衣卫是天子近卫,但皇帝眼中不过那么几个人,锦衣卫指挥使高谌与薛如海身居高位,但是这么多年,他们不挪位置,下边的人怎么晋升?温奉和他们只不过是将赌注押在月阿命身上而已。” 一人飞升,鸡犬升天,总要上面的人挪位置,下面才能吃肉喝汤。 寂安也知道这个道理,只说着从宫里传来的最新消息: “近日黑市的交易也全都停止,高谌与薛如海为这个案子忙得焦头烂额,但是奇怪的是,此事过去整整一年,这案子却没什么进展,只抓到了一些喽啰,最后什么线索都没查出来。” 这消息是从福生得知,如今大魏上下乱成一团,皇帝在宫中心情也不甚佳,只成日念叨着要月大人速速回京,好铲除京城中的这些个邪。祟。 季明叙背手,见不远处已有锦衣卫的便衣探子尾随而至,便带着寂安回府。 一个月后,月阿命三人终于返回京城。 元婴早就被风吹日晒成了黑丫头,现下刚一看见京城的南城门,登时兴奋地手舞足蹈,喊道:“京城,京城!将军,是京城啊!” 伊奇心情也不错。 虽然早年征战沙场远比赶路来得折磨许多,但是谁也不喜欢长途跋涉整整月余。 这一个月,他们与路上遇见的山匪斡旋,一路上也算有惊无险。 他拍着肚皮,放声大笑道:“可算到了,也不知道老阿爸有没有想我。” 他们散落在外的十二精骑分分合合,来到南魏这几年只有前几个月齐聚过一段时间。 月阿命转了转头戴的草帽,一抬眼,本算得上皮肤白皙的面容此时也被晒成了煤球一般。 她唇角微扬,驾着马匹带着两人慢悠悠地进城去了。
第68章 既入城中,青天白日,只见街上行人沸腾如水,所见之处皆是喧闹熙攘,杂耍、珠钗首饰、花灯糖人等等五花八门,远胜毕节市景。 元婴看得头晕眼花,她一手牵着马,一边隔着人群的喧闹去问阿命:“将军,你在京城住的房屋是不是也远比在毕节的豪华啊?” 阿命一早摘了草帽,连日的奔波在女子面容上镌刻出几分风霜,如同自远方归来的侠客,格外肆意。 她带着两人转道,向远处的永安巷走去。 “我的府邸是皇帝所赐,的确要比毕节豪华不少,方才你我甫一入城,转角处便有诸多锦衣卫跟踪,稍后你注意一言一行,切勿让他人怀疑你的身份,你现在是我在毕节救下的一个孤儿,不是什么与朝廷对抗的毕节苗人,懂?” 女人悠闲地牵着马,嗓音在人群中时隐时现。 元婴点头如捣蒜,伊奇恢复往日的谨慎,眼神凌厉地向周遭扫去。 又行一刻钟,渐入京城权贵腹地。 风起云舒,行人愈发稀少,永安巷虽宽阔,但巷子两侧皆是数不清的高门大户,倚门而立的石狮子张牙舞爪,透露着一种令元婴感到陌生的气质。 元婴左右看着这些高门大院,发现这条街上的所有府门全都紧闭着,只有一旁的角门修着高高的门槛,府中下人们只有零星几个才会打开角门的一个缝隙,从里面鱼贯而出。 整条街几乎静得出奇,只偶尔冒出马蹄踏踏,却也并不突兀。 伊奇跟在阿命身后,目光划过“敕造忠义侯府”几个大字时,忍不住微微一顿。 三人正路过时,忠义侯府的大门忽然敞开。 从里面跨出一身着青衣脚踏锦履的高大青年,形容潇洒、沉稳内敛,奈何面容绝色,叫人挪不开眼去。 “你倒是个运气好的,九江战乱,怎没得将你这厮皮扒了去?” 男人一张嘴,那唯美的气氛登时败下几分颜色,让人无端生出恼火来。 阿命定定瞧他一眼,似是懒得计较,声音淡淡:“季大人,有这叫嚣的胆量,敢不敢跟本大人回府讨教几番?本官可有一份准备的大礼送你。” 季明叙倚在门前,见状不客气地打量着她,嗤笑道:“我会怕你?寂安——” 寂安迟疑道:“世子,前阵子陛下方罚没过您......” “你给我闭嘴!今天这出戏,小爷我是看定了!” 季明叙故作羞恼,见状,寂安默默闭上嘴,看着他急不可耐的背影远去了。 忠义侯府斜对面就是公主府。 不等元婴捋清季明叙和阿命是什么关系,那厢已经跟着阿命的步伐头也不回地进府去了。 元婴:“......伊奇大哥,咱们现在要做甚?” 说着,她嘀咕一句:“这男的谁啊,怎么一副跟将军很熟的模样。” 伊奇嗤笑一声,转而将目光放在静静等候他们的众人身上。 公主府门前白音几人笑眯眯地等着他们。 白音站在台阶上,摸了摸伊奇低下来的头,用北元语道:“我的孩子回来了。” 伊奇霎时泪如雨下,呼硕几个兄弟一边嘲笑他,一边欢呼着将他迎入府上。 元婴跟在白音的屁股后面亦步亦趋,白音问道:“今年几岁啦?” 元婴:“我凭什么告诉你。” 白音:“爱说不说。” 说罢,老者背着手带着伊奇几个回了偏院。 元婴跺跺脚,冷哼一声,这才 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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