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不答,奴婢便是猜对了,”丫头抿笑,眉梢上的喜色更深,“那换作主子猜上一猜,奴婢带来了何等好物。” 蓦然一摊手,剪雪拿出的竟是几块糕饼:“主子最为喜爱的枣泥糕。” 温玉仪顺势一看,容色骤变,环顾左右,又盯回面前的枣泥糕。 “你是从何处……” 她诧异得一愣,心知肚明此糕点是何人所送。 能知她这等喜好的,也唯有那皎洁明澈之人。 “奴婢不说,主子也知是何人送来的。” 剪雪喜出望外,将手中热乎的糕饼递出:“这世上最知娘娘者,非那位公子莫属。” 小心谨慎地收于袖中,温玉仪怕得慌,恐此事被楚大人发觉,又惹他一身不悦。 于街市,于温宅前的诀别之景还历历在目,分明已与他道得清晰,他也已发了毒誓,而今竟又去买了枣泥糕,还无所畏惧地送到王府来…… 这糕点正是她的最爱。 起初之刻,她便是在一肆铺前候着买上些枣泥糕,才与他得以相识。 现下是她疯了,还是他执迷不悟…… 回了雅房,她才敢从袖内取出,沉思默想,长叹一息:“这是城南最有名气的糕点铺子所卖的枣泥糕,若想买得它,可是要候上半日。” 深知这一人不可再念,不可再思,可知楼栩仍将她记挂在心。 静若安澜的心湖便不受控地荡开涟漪不断,她欣喜若狂,烦杂之绪已风吹云散。 “楼大人说是顺道路过才买上一块,道得那般轻巧,奴婢险些信以为真……”剪雪讶异万分,觉此情意是无人可匹敌。 “楼大人的心意还真是日月可昭。” “主子不忧愁了?”忽见主子笑逐颜开,丫头随之欢喜,“看来能让主子欢愉的,唯有关乎楼大人的言行之举了。” 温玉仪阖上房门,再将轩窗关得严实,未敢疏忽一处:“你莫胡说,此举太过失妥,若被他人嚼了舌根,坏了楚大人的名望,后果绝非你我能承受。” 解开包着枣泥糕的油纸,她凝望片霎,轻尝起方糕:“今后见了他,你替我道个明白,这送糕点一举实在欠妥,不可再行。” “主子放一百个心,楼大人自有分寸。”剪雪喜眉笑目着,想楼大人行事从未出过差池,安心落意道。 “他向来思虑周到,定能明了主子顾虑何在。” 可主子仅是品尝了一口,便又将糕点原封不动地包好,轻放于桌案,眼底掠过的微光黯淡了下来。 “糕点味美,主子怎不吃了?”笑靥微僵,剪雪忽地迷惘。 温玉仪唇角轻扬,浅浅落下少许苦涩:“我一人吃不下这么多,要不你也来尝尝?” “奴婢纵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品尝楼大人赠与主子之物,”听罢,丫头急忙摆手,即使有 过人的胆量也知太是妄为,“主子若是困了,奴婢先将这糕点收着。” 尝过这枣泥糕,方才的烦绪已消了大半。 温玉仪遥望浮云间的缥缈玉盘,泛冷月色洒于青瓦,意绪又感清醒了几分。 “是我多虑了,公主召见我,无非是怕我夺了楚大人的恩宠,”心上安宁,她如释重负道,“我只需让公主安定下心绪,公主不会作何为难。” 即便是挑衅,她又何从惧之。 窗边帘幔被轻盈放下,她一解发簪,吩咐丫头熄了灯火:“被你一言,还当真乏了,那便就寝吧。” 明月流光徘徊于远处高阁,遥照巍峨玉宇琼楼,云烟渐次消褪,唯留冰一般的寒辉。 街巷中朱窗半开,凉意散尽,翌日阳和方起,城中深巷已有车辇赶路而行。 微风拂过车幔,吹动起一角,撩出几缕婉色。 “主子,前面就是常芸公主府了。” 剪雪远望府邸,碧瓦朱甍,高门容驷,好是气派。 舆内女子闻言喊住车夫,马车一停,她便款步而下:“马车在此停歇,剩下的路,我步行着去。” 再怎么说也是身居王妃之位,走道而去太为压低了身段,剪雪跟步在后,悄然沉吟:“主子已是当今摄政王妃,面对的虽为公主,也未必要这般降自己威风……” “公主乃金尊玉贵之躯,论君臣尊卑,我自是要行得当之礼。”温玉仪行色柔缓,顺着驰道走去,随视线中的府殿展于眼前,步履徐徐止住。
第14章 剪雪行上一步,朝常芸府的侍卫行礼:“我家主子是公主盛邀而来,麻烦禀报一声,便说是摄政王妃前来拜见。” 一听是王妃来了,府门侍卫忙退向两旁,长枪一收:“王妃娘娘请,公主已在府中候着。” 可见这位当朝公主是极为看重此次相见,未瞧她来,已然候在了大殿。 温玉仪随奴才沿曲径走去,步入正殿,见着了那天生倨傲之女。 香炉袅袅,常芸公主闲散坐于殿椅上,身着金鸾宫装,发丝由金簪高高挽起,无不透着嚣张气焰。 之前于王府庭园只望了一个远影,瞧得不甚明晰,此刻离得近了,才觉公主当真是娇贵艳丽。 她俯身一拜,正欲启唇,却听蛮横无忌之声响起。 “你就是与楚大人拜堂成婚的温家嫡女?”常芸放肆作笑,傲慢地抬目打量,绝口未提让她入座之事,“生得温婉可人,眉清目秀的,可惜大人从不喜你这样枯燥乏味的女子,你那争宠的心思还是省了为好。” 心如止水,神色寡淡,她便如是安然伫立,欲听面前公主的后续之言。 回想几日前那道清肃身影静待于榻边,端水喂药照顾得无微不至,常芸便斜睨向这女子:“不瞒你说,本宫前些时日是装的病。你瞧瞧,楚大人慌张成了什么样。” “不顾你们的洞房花烛夜,也要来为本宫守上一夜,大人对本宫的深情厚意无人可夺……” “你想来争宠,简直是以卵击石!” 这位夺得盛宠的公主眼角微抬,目光中满是讥嘲。 温玉仪眉目间柔意不改,卑顺俯首,道得泰然:“楚大人也同我说过相似之言,我不敢有所妄想。” “他真这么说?”一时被眸中清丽千随百顺的姿态遏住了话,一脸怫然之色渐淡,常芸不由地拉低了语调。 眸底潋滟轻漾,温玉仪缓缓道:“公主心悦大人,我又怎会不自量力,与当朝常芸公主争讨男子欢心。” 常芸霎时羞红了面颊,话语也吞吐起来:“何……何人说本宫心悦他?” “我不仅知晓,我还知大人和公主……是两情相悦。”再次回得不紧不慢,她婉言而望。 此事鲜为人知,亦或是宫中的人早就明白于心,只是无人敢对此妄加评断。 旁人说出兴许会被训斥降罪,但她如今是楚大人的枕边人。 这般卑躬示弱,瞬间让这骄横公主卸下心防。 听语不禁面红耳赤,常芸抿了抿唇,唇畔的讥诮转为赧意:“单听你一面之词,本宫如何能信……” 她仍立于大殿中央,温声道:“大人躺于枕边时,唤的可是公主之名。” 公主猛烈一颤,端着的杯盏险些晃出了清茶,忆起王府中那一刀两断的决绝,心头微冷。 “过了这么多年,他仍如当年那般口是心非,将本宫推得远,却暗自又念着本宫……” 此般言语激起了一番流绪微梦,常芸不觉黯然神伤。 椅凳上的娇俏之影愤恨不已,切齿过后,将玉盏摔落于跟前:“你可知,倘若没有那道遗诏,本宫定会缠着父皇赐下这一婚,择他为本宫的驸马……” 府第书室内彻夜未熄的灯火又入了万千思绪中,她不得不觉着,驸马一词与那人极不相合。 他的野心不只于此。 温玉仪思索着,却不想竟将心中所念道出了口:“楚大人心性孤高,不会甘心受困于一方之地。驸马一职,不适合大人。” “别在本宫面前故弄玄虚,本宫最是厌恶佯装莫测高深者,”幻梦破灭,常芸凛眉一笑,怒然反问,“那你倒说一说,他适宜何等权高之位?” 像他这权势横行之人,分明藏有问鼎之心,若不偿其大欲,必定誓不罢休。 他要的,是九五之尊之位…… 达他的欲望,常芸与他必会有家国仇恨横于其中,故而他才要断了此念,以免将来无可救药。 可公主参不破当中之理,还沦陷于鸾俦凤侣的情思间,更不知从最初之刻,就已然注定了无缘。 “是我口不择言,乱说一气,公主不必放于心上,”她轻然避开此话,正色承诺道,“我和大人未生有情愫,仅是遵照婚旨而行,而今如此,将来亦是。” 常芸双目睁得清亮,试图明了这话外之音。 “你所言是指……与他是逢场作戏,绝不会动真情?” 不置可否,温玉仪镇定自若般回着:“大人是有此意,我并非是自讨没趣之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之形,我不善去招惹,也不想夺他人所爱。” “况且,我早有心归之处,他非我良人。” 她言笑晏晏,虽知与楼栩已是情深缘浅,但此番终是能让公主定下心神。 “你有心上人?” 常芸似惊讶万般,凝紧的凤眸缓慢舒展:“快与本宫说说,你那所谓的良人,是怎样的翩翩公子?” 见公主眉间的愤意缓和了下,温玉仪坦诚作笑:“天机不可泄露也,公主这下可放心了?” “虽不知你所说是真是假,本宫确是定心了不少。”常芸忽觉殿中之人知晓得通透,藏匿的心思于其面前一览无余,试探之心又起。 “可一想到你与大人能同床共枕……” “同床异梦罢了,”她恭敬俯了身,将被安顿于别院之事告知,“我住偏院,相隔得远,楚大人极少召我前往。” 示弱终了,公主已没了盛气。 “这些奴婢真是的,王妃来了,却连茶水也不端上,”清婉女子仍顺从而立,常芸柳眉一扬,态度顺势一转,“翠微,将前些日子母妃送的碧螺春端来,给王妃沏上。” 温玉仪自然不想在公主府多作停留,谦逊而语,便拜退离去:“不必劳烦公主了。天色已晚,再不归府,我今日无故离府,怕是和大人言道不清了。” 楚大人原是不知她前来此处…… 常芸再端起清香四溢的茶水,不作恭送道:“那改日再会,今时本宫便不留王妃了。” 已近黄昏,雾霭低压而下,望她出了府,常芸挥袖唤来了旁侧女婢,眉眼轻挑。 凤眸半阖,透了些凌厉之色,常芸眸色一变,凶横开口:“翠微,你派人传报给楚大人。” 她虽说得好听,可常芸不信。 “今日王妃刻意闯入公主府挑衅,倚着摄政王妃的身份仗势欺人,无视本宫,目无皇威,大人再不管教……将来便管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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