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唤他楚大人?”他扬唇倏然冷冷作笑,声色冰冷至极,“朕看你们分明也想归顺,对朕的忠心可是一点也瞧不见啊……” 闻语的侍卫连连磕头,不久便磕出了血,但依旧不敢抬头而望:“小的绝无二心,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既然前方是死路,那便只可撤退再从长计议,李杸沉默好一阵,尤为不甘地下着令。 “朕不回城了,先折道北上吧。” 他怒甩龙袖,却见随步在后的使团未听命挪出一步。 掌事恭肃一拜,万般艰难回言:“陛……陛下,后方已被围堵,我等已……已无路可退了。” 楚扶晏真当是辅佐先帝谋策之人,凡事思索得面面俱到,就连他想夹尾而逃的机会都不愿给…… 偏是要他成为彻头彻尾的阶下囚。 李杸穷其法,一脸疲惫地瞥望起诧异多时的常芸。 身旁俏艳呆愣着,听了此讯又喜又悲,哭笑不得,神色变化万千。 “扶晏哥哥还活着……”她喃喃低语,忽地抬目,眸色泛了些微光,“父皇,儿臣去和他好好商议,扶晏哥哥会放过我们的……” “他曾经爱慕过儿臣,他定不会将我们赶尽杀绝……”口中振振有词,常芸悲凉一笑,不断念道。 “他不会的……念及旧情,他不会将儿臣逼上绝路……” 执念似的几言倒是将他提醒,李杸像是无意间寻得了救命稻草,将眼前这娇贵公主一遍遍地打量。 淡漠之念陡然涌起。 “来人!将常芸公主给朕拿下!” 他毫不留情地凛声命令,一字字薄冷得令所听的将领都觉胆寒:“押她去城门之下,让楚扶晏归降……” 只要那逆贼还念着几许旧情,他便还有生还之路可寻……当下事态紧急,他已顾不得血脉之亲,只想着如何能独自逃命。 常芸在身边震颤得道不出一词,眼睁睁瞧着几把长剑架于脖颈处,冰冷触感传至心底。 她真切地感到世态凉薄,世人皆为私己之利而活。 “父皇……您不能这么对儿臣,您这是在拿儿臣的性命作赌……”回神了好久,常芸才抿动唇瓣,认清摆于面前的情形,她虽为公主,已无人可依。 “都言虎毒不食子,您这是……” “住嘴!”李杸不欲再往下听,愤然打断常芸的话,缓步走于她身前,眸中充斥着悍然不顾般的狠色,“楚扶晏夺朕的兵将,封朕的城门,朕只能靠你了……” “朕只能用你威胁他,只要他肯服软,把江山还给朕,你便还是享尽荣华富贵的当朝公主……” “否则,你就和朕陪葬!” 决然的话语狠厉而落,想那位大人如若弃之不理,他这帝王便要与她一同入天牢问审。 常芸不禁惧怕起来,平日跋扈的姿态褪得了无痕迹,清泪于凤眸里打了几转,而后潸然落下:“父皇这是不顾儿臣的安危了……” “江山都已被他人强占,何谈安危……”眸光已变得极为冷漠,李杸回首又望直插云天的城楼,行步朝前,冷然下了令。 “带走!随朕去城门一带!” 残阳渐落,为霞尚满天,花影于城门旁随风微晃,姹紫嫣红得似不知接下来欲到来之事。 庄肃城楼前伫立着几位朝堂老臣,视死如归般仰望天际霞光,面容平静若水。 仿佛陛下来与不来皆成败局,这许是最后一回能见着天日了。 李杸带着使团人马行于城墙之下,望见那端然威肃的身影正于守城将士旁相候。
第99章 此人并非是旁人,而是他处心积虑欲将之千刀万剐的逆臣,楚扶晏。 他终究落败,不敌这摄政王诡计多端。 见陛下默然不语,楚扶晏隔空行了一举长揖,仍犹如臣子般恭然开了口。 “这几日听闻陛下日夜操劳,还亲自去了趟晟陵,微臣来此为陛下接风洗尘。” “除微臣外,还有这些老臣也来迎接陛下……”展袖示意着身侧宁死不降的朝臣,这位已掌了皇权的摄政王低 声轻笑,悠然反问道。 “陛下可还欢喜?” 字字皆如尖针刺于心上,李杸凛眉冷冷回笑,却隐忍不得怒火攻心,直望此奸佞破口大骂。 “楚扶晏,你这乱臣贼子!敢不敢下此城墙,朕要亲手取了你的首级!” 似已知命数般破罐破摔了,李杸朝其怒吼,发泄起阴郁之气,想寻一长剑,却察觉随行之人都避得远。 “陛下何故动怒,微臣可皆是尽心竭力地在为陛下治理着江山,一直为朝廷效命……”楚扶晏见此景从然作笑,见陛下在寻剑,便顺手取了一把,随性地扔下城墙。 “陛下怎能觉着微臣不忠不义,怀有二心呢……” 那长剑恰巧落于君王的几步之遥处,李杸忍辱拾起剑,握紧了剑柄,略为狰狞地朝天而指。 剑刃上的锋芒缓慢下落,定格于双目锁定的谋逆之影上,李杸愤恨而言,冷语相向着:“你是否怀有贼心,天下尽知!早在天牢时,朕就该将你处死,哪能容得你逼宫篡位!” “微臣分明赤胆忠心,陛下却说微臣犯上作乱。颠倒黑白,不分是非,绝非明君之举。”楚扶晏回得云淡风轻,像是对此妄加之罪拒不承认,两手一摊,提醒着自家皇帝认下这一罪的后果。 “微臣冤枉,此罪名可是要受尽极刑,株连九族的,微臣担不得……” 李杸自是最听不得这些嘲讽之语,兴许是听了一辈子,那耻辱便如烙印般刻入了骨髓里,怎般都不可拔除。 “谁若将此逆贼拿下,朕封他作正一品!”扬言向已归降的周遭将士高喊,李杸正色再道,铁了心欲做最后的挣扎,“君无戏言,说到做到……” “逆贼?何来的逆贼?” 楚扶晏为此淡然一笑,转眸看向身旁的几名兵将,故作高声地问道:“你们有见过吗?” 那些侍卫一听赶忙否认,摇着头纷纷回答:“没有……” 深邃目光不经意又落至挺拔而立的皇城使身上,他微抬眉眼,肃声再问:“楼大人可有见过?” 楼栩闻言一僵,忙双手执剑柄朝其恭敬俯首:“下官不曾瞧见。” 如此大张旗鼓,明目张胆地谋逆,这些奸臣个个眼盲,都将楚扶晏捧至天上,全然不顾万晋皇帝的安危…… 李杸气得七窍生烟,怒气填胸,却只剩得任人宰割的份。 “朕说的便是你楚扶晏!”对着城楼之人大肆咆哮,李杸一脸怒容,忍无可忍地回道,“再没有逆贼像你这般猖狂!” 陛下的震怒之声回荡于城门上空。 可方圆百里之将无动于衷,面目漠然如初,似是只听那一人之命,对陛下所言置若罔闻。 楚扶晏敛目淡笑,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眸光却悠缓地暗了下:“陛下笃定微臣是逆贼,那微臣只好……乱给陛下看一看了。” “你们都听到了吧?”闻声立马讥笑了起,李杸向四周兵马怒声再喊,微跺着脚,似笑非笑地高喝道,“他承认谋逆!承认要夺朕的江山!” “杀了他!替朕杀了他!” 可将士官臣照旧不动声色。 这名已然被夺了权势的帝王怒到语无伦次,将长剑怒掷在地,侧目回身猛拽上身后随侍。 李杸将一个个的侍从都朝前扔去,引得几位宫卫狼狈跪地,颤抖着不敢答话:“都给朕上,都给朕上啊!” 城楼下的孤影已孤立无援,成了万锦城最大的笑话。 楚扶晏冷眼俯望,仿佛时机已成熟,此处的万千将士只等他一声令下,收拾了这残局。 回望乖顺地站于一侧的婉色,他冷颜微柔,语调不自觉轻柔了些:“夫人暂且回避,楚某怕待会儿脏了夫人的眼。” 温玉仪低眉俯身,欲寻一安宁之地观赏此光景,已有太久未像这般畅意雪耻释恨了。 然她未走二三步,便感一阵寒风直逼而来。 还未有何反应,又觉一道剑芒断然挥下。 断裂声清脆一响,一支羽箭断成了两段,落于她脚边。 “夫人当心!”担惊受怕地快步行来,楚扶晏轻握她薄肩细细端量,确认她无碍后眉宇才稍展,随后冷目望向箭支射来的方向。 拉弓之人,在场无人能猜得到,竟是温姑娘的生父温煊温宰相。 父亲假意投诚,自知楚大人暂且容下这一命也不会长久,多次迂回于各处势力间,大人绝不信其忠心。 既活不久,不如将她这温家所出的长女一并带走,以解心头怨气…… 操持温家半生,但落得无力回天的下场,而她作为温府嫡女,凭什么便能安然待于楚大人左右,却罔顾温家。 温玉仪心里清楚,自己从来便是温家培养的一枚棋。如今断了干系,她自在自如,不必再瞧父亲的眼色而活。 而这位生父从未予她情面,所谈尽是利益……此刻想夺她性命,温煊必定是不想活命了。 她眼望眸中已年迈的温煊扔落长弓,拔腿就跑,边仓皇逃着边凶狠道。 “温某活不成了,不如拉你这温家孽障一同下黄泉!” 许是被射出的这一箭彻底惹了怒,楚扶晏命旁侧随从递上弓箭。 他淡漠拉开弓,冷箭瞄准着正于落日下奔跑的人影。 “夫人可要留他?”心下忽有顾忌,念箭下之人毕竟为她生父,他忽地敛下气性,问起她来。 “不留了。” 温婉玉容透了一抹冷意,温玉仪从旁轻缓而拜,嫣然娇笑:“有劳大人。” 话语柔似清风,伴随箭支狠然一射,徐缓飘荡在了城墙上,随之消逝不见。 “你……你们……” 愕然垂目一望,温煊紧盯着心口刺上的一箭,欲再道几语,已说不出一字。 这位宰相恍然跪倒于地,不再动弹。 她凝望已断了气的温煊,想着一旁的大人素来不会轻易饶恕背弃者,定要使上千般残忍手段毁尸灭迹…… 可她歪头瞧去,见大人已收手放落长弓,还遣人将其厚葬。 娇姝尤为困惑,楚扶晏凛然作起解释。 “既是岳丈,便留他全尸。” 如此你一言,我一语的,压根未将城门前的人放在眼里。 李杸眯眼细观,想不明白当初已让这女子自毁了名声和清誉,还看着她逃离了京城,至此,二人怎还能恩爱如常。 瞧此情形,好似较曾经更是难舍难分了。 李杸忽而忆起身边还留有楚扶晏最为心悦的常芸,忙唤人带了上:“仅凭着一道先帝留下的婚旨结缘,你们二人竟能相守至今,朕大开眼界!” “可楚扶晏你莫忘了一人……”凉薄地将娇贵之躯带至最前方,李杸猛地夺过银剑,亲手架上常芸颈部,冷笑着仰望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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