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的嘴更是下撇得厉害,但低头看到惠睁大眼睛默默地盯着他,又立刻站直身体。 “走吧。”他对惠说:“只有一家了,加油!” 惠看着他,没有说话。这表情,显然不是把悟当成傻子,就是疯子。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看来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悟正经了很多,从去年夏油杰叛逃咒术界开始,或者从前年与禅院甚尔交手的那次起,一切就发生了变化。 我觉得这样的悟有些陌生。 可能是作为姐姐,面对失去了朋友的他,我也没了说什么的余地,面对从术式上成为最强的他,我早就没了多嘴的资格。 但我还是想说,还是要说。 “真好。”我说:“要一直对姐姐撒娇哦。” 悟一脸「你什么意思嘛」的表情。 我一手牵起惠,一手挽住了悟。 就连前男友带给我的伤痕,都没那么痛了。在回来之前,我可是为了避免在大家面前哭出来,在外面停留了好几个月啊。 9 加茂家的拜访比起禅院家算是顺利的,他家的继承人和惠差不多大年纪,和小大人似的。 他是私生子,被从母亲身边夺走,又被加茂家的人取了一个恶劣的名字。然而众人依旧不敢轻慢他,这是他与禅院家双胞胎的区别。 这年,是悟唯一一次履行家主的职责。 随后不久,我和他的关系出现了裂痕。 那是我和他唯一一次大吵,吵到不可开交,差点儿就要出人命的程度。 悟很快离开了五条家,把一切都丢在身后,又回到东京。 最初我还能兼顾异能特务科和家里的事,毕竟还有其他人在管。 后来他们直接将我选为代理家主,悟同意后找来律师,按下了手印,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 “你可以的。”他对我说。 这个位置,我一坐就近十年。 不少人都觉得是我觊觎家主之位,将他逼走的。包括五条家的人也是这样认为。 我想也难怪的,这么些年也见怪不怪了。 没脑子的东西们连墙头草都不如,在我成为代理家主后立刻攀附于我,在悟被关进了御门疆的当下,又恨不得立刻吞掉他的骨头、喝了他的血,还认为这是我乐见的。 若照我的想法,偶尔在深夜时冒出的念头……就算是全杀了也无所谓。 不管是禅院、加茂,还是五条家,甚至将天元抹灭,也好过将气往自己肚子里吞。 不过我早就学会了忍耐。 悟又说他要寻找更加和平的方法,他要彻底的改革,而不是只凭屠杀。 是他离开五条家的那天对我说的。 我们坐在大家都爱去的油炸食品店里,他喝着可乐,吸到了最底,黏着着液体的吸管发出空气流入的声音。 “姐姐,我实在是受不了这里了,所以就拜托你喽。你可以的。”他说:“只有一件事,有必要提醒你。” 我以为他要说什么有趣的话,结果不是。 他说:“要是我再遇到你那个所谓的前男友,我还是会和之前一样,出手杀他哦。” 放出狠话的弟弟,说着全然不相关的东西。 我其实能理解他的心情,因为在我了解了那个男人后,也偶尔会觉得烦得不行。 但他又有种魅力,令人难以抗拒。 “那我也一样。”我对悟说:“不会让你这么做。” 悟朝我笑了一下,将空杯扔进垃圾箱里,推门离开。 之后的几年,我没与他再见过面,所有人都当我同他分道扬镳了。 直到去年年末,两京百鬼夜行。
第8章 10 又要开会。 我好不容易打了会儿盹,春就拉开了房门,叫我起床。一看时间,竟已接近日升之时。 这一觉我睡得很熟,出乎我自己的意料。 从昨晚禅院家的老头在抢救开始,我想这咒术界终究是要改变了。 生活在这里面,有时会觉得自己并不在二十一世纪。 路面虽无泥泞,也不会踩到粪便,不少人心里依旧堆这积成小山的垃圾,呆久了,你心里也会生出蛆虫。 来到通信用的门后,点亮了表明人到的灯,不用睡觉的老头老太们就转向了我。 “小月,昨晚休息得怎么样?” 春拿来餐盘,放到我面前。厨房今日竟像是是秉着吊丧意思做的早饭,清汤寡水,本就没胃口,更是吃不下去。 “不大好。”我抿了一口粥,慢慢悠悠说道,“如今岛上翻了天,我看咱们这片地也不远了。昨晚一直想着能不能见到明年的太阳,实在叫人辗转反侧。” 他们虽认为我同悟关系糟糕,但并不清楚糟到哪种程度,只能揣测。 现在说的这话,想必让一些人,尤其是上了年纪的那些心里不大好受。 “小月,你过于担忧了。”一人接道:“老身一人住在旧宅里,没有五条家的重重护卫,照样睡得很沉。什么无聊游戏的结界,来不了京都,也持续不了多少时间。” “那就借您吉言了。”又有一人开口:“我都想着去海外呆上一阵。藤原家的那位,听说昨夜就已经跑了。” 这些人絮絮叨叨好一会儿,就是没到正事上。 我能理解,老年人的时间变得很不一样,一时想着自己马上就要死,一时又觉得自己比他人多活了那么久,就能用鼻子看人。 他们才不在乎浪费要其他人多少时间,也不觉得自己是在浪费时间。 半个小时后,我起身离开时,他们还在讨论悟当年上报说杀了夏油杰,到底是不是真的一事。 “我哪里知道。”我说。 “也是。”他们又说:“你那一巴掌,打得可真狠。” 11 出了屋子,缘经过廊上,在回我房间的途中,他与我聊了一阵。 自我睡下,东京的情况没有太太大改变。 “藤原家的说不知情。”缘说:“禅院家因家主重伤之事,处于混乱。用夏油杰身体的人被叫做加茂宪伦,这条线还在查。” “盯一下禅院直哉,还有和悟有关系的那群家伙们的动静。”我看向一片阴色的天边:“惠呢?” 在这个国家,如今竟立起了多处结界,这番行动绝不能小觑。 还在玩过家家游戏的老小孩们,并非对眼下状况一无所知,只是想把所有人都拖进地狱里吧。 该死的家伙们…… “不要让他们擅自行动,跑进结界里。”我说:“务必要小心行事,不能被抓到把柄。尤其是在东京的,不要轻举妄动,以平民的性命为先。” “明白了。”缘应道:“惠在东京,这边也难插手。离开的人还是按藤原家的处理吗?” “啊,不留痕迹。” 12 缘走了,我回到自己房间。 实在太安静了,周遭寂静,正是初冬景致,腊梅还没开,往年偶尔也感怀伤世,却没有这般,连自己心里的声音都听不见,连一丝光点都抓不住的时候。 没有要做的事,我坐了两分钟,站起身来。 五条家很大,从这头走到另一头,要走上万步。 就算在此处生活多年的我,也少离开过以自己房间为中心的千步范围内。 我穿过走廊,进了书房。 桌上只有纸笔和计算机,待做的事项里,只剩下新年安排。 今日是十一月初,往后会变成怎样还不知道,我没有继续新春事宜的念头,而是拉开书房的各个柜子翻找。 春端着点心进来时,就见书房里一片散乱,连犄角旮旯里的麻纸都被翻了出来。 “小月小姐!”春叫了出来,要将坐在地上的我拉起来:“您在做什么!” 我朝她笑了笑,靠到椅子里,随手捻起盘中的仙贝:“我记得早年大家一起看过以前的相册。应该在书房里,但怎么翻都翻不到。” 春以一副看着奇怪之人的目光望着我,说:“您很久以前叫人把它们都收进库房了呀。” “是吗?”我全然没了印象:“有这回事?” 话说完,我才意识到,从我嘴中说出来的,竟是祖母当年对我说过的话。 所以她或许并不是故意装作忘记,而是真的忘了。 “是啊。”春对我说:“我去找来。” “不了,”我吞进了一小口茶,碰了下手边的盘子,“这些拿走吧,我今天想吃些甜味的。” 家里知道我不怎么喜欢甜味的,想着花样让后厨做咸的,还将京都的买了个遍,这些年甚至将全国各地的咸味点心列成记录,以待备用。 说要吃甜的,还是第一次。 春看我的眼神更是不安了。 “偶尔想换个口味。”我扫向书房:“这些——” “我会来整理。”春端起食盘:“您坐着就好。” 她离开书房,一副毅然决然的模样,像是接下了一场重大的任务。我向来不会浪费食物,估计她也想着要如何同厨房交代。 “实在不行,拿去喂鱼吧。”趁她跨出门内,我又补充道。 “请您交给我!”春倒退着出了门。 13 听她的脚步声远离,我推开门走了出去,直奔库房。 库房在我活动的区域之外,更靠近大部分五条家人的活动范围。 按道理来说,东西要交由侍者去找,我不该好似闲游般地出现在人前,还笑着同他们打招呼。 但也是奇怪了。 往日事多,有时候缘跟在我屁股后面催促我快些,今天却没有一件不得不立刻处理的事。 管理库房的人见了我吓了一大跳,也确实从摆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跳了起来,腰间的钥匙晃动,被我一把拽了下来。 “你就这样保管钥匙,路过的松鼠都能拿走去。”我笑了一声:“库房多久没清了?” 他战战兢兢地,整个人要弯成两截似的:“每年年前都会点一遍,今年的过几日就要开始了。” 我对他摆了下手,他惶恐地看着我,似是想告诉我这十几把钥匙分别对应什么门。但还是在我无言的注视中没了影,跑得极快。 我放在近旁的侍者没几人,其他人连新年都不会见上一面,竟能惶恐至此。难道在这些人眼里,我是什么恶魔吗?
第9章 14 库房确实一年才清一遍的样子,在门口大致观望,就能看到里面放着什么类型的东西。 是别人送的,自家收藏的,还是只有记忆价值的玩意儿。 会把孩子以前的作业本留下来,一迭迭落成高塔,还真是爸妈的风格。只是爸爸离开家主位后,他俩就两耳不闻窗外事,就连亲儿子被封印,也当无事发生。 是了,这才是在这个国家最强的处世之道。 没有事情发生,也是在等待转变。等着等着,这件事说不定就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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